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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爭解元:如何取得一個科舉名額(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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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老健兒

(徐帥)遂以賓禮延於逆旅,願枉上介(從事),與為是邦。處士謂徐帥曰:“從公非難,但事人匪易。”長揖不拜,拂衣而歸。其詞蓋(大概)譏其崔相國(崔群)事也。

——李商隱,《請盧尚書撰故處士姑臧李某誌文狀》(843年)

張承吉笑言道,昔日詩佛以詩言誌,聖人不疑,今日尚書若有詩,定然百姓不疑。

王智興聞言大叫,哎呀,張公子,老夫就是個老健兒,隻懂得上陣揮刀,哪裡會吟詩作賦,為難老夫也!

眾名士看熱鬨不嫌事大,都說要看尚書作詩。張承吉說,尚書且調遣辭句,承吉為尚書打個先鋒。

推脫之間,桌案和筆墨紙硯已經在內庭陳設完畢。二公子王宰遞上張承吉本來衣裝,說道,“醉複樓”的賬已經結了。張承吉接了,謝過二公子王宰。

小泗縣說,某來助張公子更衣。

張承吉當眾脫去女裝,更衣畢,執筆寫下:

十年受命鎮方隅(邊疆),孝節忠規兩有餘。

誰信將壇嘉政外,李陵章句右軍(王羲之)書。

王智興哈哈大笑,說道,張公子詩中褒獎誇飾之詞,言過其實了。

一直沒開口的四公子忽然說,書生之徒,隻不過是巧言令色,阿諛逢迎罷了。

王智興訓斥道,還不能讓人說一點好話?要是有人說某壞,你又肯麼?張公子海內知名,他的詩是隨便寫的?

李處士道,張公子好詩,“孝節忠規”四字,有如晨鐘暮鼓,發人深省。

一眾名士附議。王智興正在醞釀詞句,充耳未聞。片刻後,他似乎是占得了好句,欣然說道,張公子做先鋒,破了今日之題,老夫就帶重兵打個後援了。

二公子王宰說,兒子來為父親磨墨。

王宰磨墨,王智興揮毫寫下兩句詩,三十年前老健兒,剛被郎中遣作詩。

張承吉大聲念出,眾人齊聲喝彩,然後互相對視,這不是打油詩麼,王尚書又將如何收場?

隻聽到張承吉又念道,江南花柳從君詠,塞北煙塵我獨知。

眾人齊聲喝彩,然後互相對視,好詩,好詩,尚書得一好詩。

張承吉又吟誦了兩遍,由衷地說,好詩,好詩,鼻子有點兒酸,承吉忍一下……為什麼詩人在江南歲月靜好,是因為將士在塞北負重前行。江南的清議你們開心就好,塞北的煙塵唯有尚書知道。尚書的心跡都在詩裡了。

王智興老臉紅遍,說道,張公子謬讚。老夫今日知道了,這案前作詩真不比上陣殺敵容易——諸位還是喝酒吧,吃好喝好。

眾人大笑,徐州名士大宴的氣氛到達高潮。張承吉說,某提議,杯中酒,敬健兒詩,敬江南花柳,敬塞北煙塵,敬徐州三千猛士,也敬王尚書。

眾人齊賀,敬王尚書。飲酒儘,各歸其位。外庭還是那麼喧囂,內庭逐漸安靜下來。

王尚書說,老夫坦陳徐州軍政,又獻醜作詩,是想請諸位助老夫共治徐州,不知各位名士意下如何……老夫先問問張公子?

張公子說,承吉願為尚書效勞,隻是還有一個心願未了。

王智興問,張公子,有何心願?

張公子說,前年,令狐(殼士)相國罷相前,撰《進張祜詩冊表》,把承吉的三百首詩獻給了聖人,後聖人問元微之,張祜辭藻如何?元微之說,張詩雕蟲小巧,壯夫不為,如果任用獎勵他,恐怕會變亂朝廷風氣。——元微之不喜歡承吉的詩,沒有關係,還有一個人喜歡,就是本月出任杭州刺史的白公樂天,承吉要去杭州拜見白公,請他指正一下詩作。

王智興說,了然。小泗縣,可否入徐州幕府做事?

小泗縣說,某來自本鄉本土,願意為州郡做事,隻是上任前還要去幽州探親一趟。

王智興說,這個好說,探親的盤纏和禮金,徐州幕府先出了。

小泗縣謝過。王智興又問李處士,李處士是郊社令的公子,熟悉祭祀禮儀,是州郡不可或缺的人才……

李處士說道,從公非難,但事人匪易。

二公子王宰問,李處士,你這是何意?

李處士答,處理公事容易,侍候人太難。

二公子王宰怒道,趕走崔群這個事,在李處士這裡就是過不去了,是嗎?

張承吉說,二公子息怒,李處士所謂事人,事父也。李處士父親身體有恙,李處士侍奉榻前近二十年,他的孝心州郡聞名,承吉路經滎陽時,也有所聽聞。

李處士說,李生遠遊已久,思念老父,想回家了。

王智興說,孝道必須成全,徐州便不多留了。

李處士起身持杯,謝過王老將軍、王氏諸公子、張承吉、小泗縣等,一飲而儘,長揖不拜,拂衣而歸,回到板渚渡口。船還沒有靠岸,隻見少年義山和聖仆從岸邊飛奔而來,就像是要跳進河中。

義山大聲說,處士叔,從立秋起,某與聖仆每日都在河邊等,總算候到了。

李處士說,你們郊社令祖父可好?

聖仆喊道,好得很,就是想叔叔。

李處士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也想念父親。他不想再去遊曆了,隻想把父親照顧好,把兩位侄兒教育好。他要教他們孔孟和五經,不,是經史子集,要把對於經典的創見傳授給他們,還要教他們作古文和古詩。也許他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像義山和聖仆一樣聰慧又質樸的孩子。

李處士都做到了。李義山十六能著《才論》和《聖論》,以古文出入諸公間,李聖仆也特善古文。李處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長子李瑊和次子李頊。

得孫後,效社令就再不與人說起往事了,他與憲宗和解了,也與自己和解了。李頊出生後不久,效社令在睡夢中安然辭世,此時距他因病辭官已經二十一年了。

李處士再也不能侍奉湯藥了,他的人生失去了最重要的依憑,他在郊社令墳墓一側搭了間茅屋居喪,終日為父親刻經誦經,有家也不回了,私塾也罷了,李義山和李聖仆失了課業。

為謀生路,李義山將《才論》和《聖論》,抄了多份,去了洛陽,向袞袞諸公投書,有幾位讀了文章願意見他,看到他尚是少年,都很訝異,也就沒有下文了,他隻得返回鄭州滎陽。

為了家用,兄弟倆三更燈火五更雞,一心為人抄書,李義山抄得又快又好,引起了玉陽山的注意。

玉陽山問,這是出自哪位抄書人之手?

書肆答,滎陽裡中少年李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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