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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宋憲當時的臉色是既尷尬又難看,良久才囁喏著說道:“劉彧此人...背後有些不簡單。”
應承完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哦,願聞其詳?”
“劉彧的父親,是江西布政使司的右參政,劉士元。”
說完,宋憲趕緊偷眼打量應承完的神色,卻見後者一點驚異的反應都沒有,顯然早有耳聞。
恭立在側的周思雨,笑眯眯的看著他,但眼中毫無對應承完那般的敬畏和尊重,反而多了幾分捉挾:
“宋府台,劉彧的背後不僅僅是劉士元吧?還有沒有其他人呢?雜家勸你最好老實一點哦,不然,嘿嘿...”
看著他不斷挑動的眉毛,不知怎的,宋憲仿佛有種被鬣犬死死盯上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東廠才剛剛成立,還沒有打出自己的戰績,遠不及後世的赫赫惡名,宋憲也就是知道陛下好像弄了一個什麼東輯事廠。
但看著周思雨那眼神,他卻本能的打了個冷顫,眼中這太監的身影和錦衣衛忽然開始不斷重疊...
“還有...”
宋憲咽了咽口水,顫聲道:“據臣所知,禮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劉文升,是劉彧的族伯。”
應承完皺眉:“族伯?遠親?”
“也算不上吧,下官也隻是聽聞”,不知不覺間,宋憲已經改口自稱下官,也不知是不是被嚇的:
“劉參政和劉郎中的祖父本就是兄弟,後來在元末分了家,劉郎中這一支才遷到了福建居住。”
“原來如此”,應承完點點頭,旋即又有些疑惑:“他們兩家現在還多有往來?”
“不止”,對於這些官場的小道消息,宋憲如數家珍:
“劉文升年紀大了,但卻無後,隻有三個女兒,聽說,下官隻是聽說,劉參政似乎有意將其幼子過繼給劉郎中。”
“幼子?劉彧?”
“正是劉彧。”
“嗯,我明白了。”
應承完和周思雨相視一笑,看樣子這次收獲不會小。
“宋府台”,應承完眯著眼看向他:“本官不想知道你平時如何為官,但靠著阿諛上官升職,總不是個長久之計吧?”
“啊...這...”
宋憲大驚,自己和這應承完沒有見過幾次麵,但對方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目了然!
伸手輕輕下壓,等他平複一下心情,應承完又接著笑道:“本官有件差事還想拜托宋府台,若是宋府台能把握機會...不需本官多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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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憲眼睛一亮:“下官願為應大人差遣!”
周思雨撇撇嘴,心底直呼這宋憲好不要臉,比雜家這奴婢還肉麻,雜家都沒喊應承完‘大人’。
要知道這‘大人’二字,可是辮子朝那些不要了逼臉的文官帶頭喊起來的。
在這個時候,喊上官大人兩字,和喊爸爸沒啥區彆。
果然應承完的嘴皮子就是一抽,乾笑一聲:“宋府台也不必如此客氣...”
回府的路上,宋憲的眉頭緊緊皺著。
立功升官自然很好,還能因此傍上晉國公的大腿。
但他不清楚應承完的決心,或者說陛下、太子爺對此事的決心。
若是此事虎頭蛇尾的結束,應承完有晉國公的庇護,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去,繼續做他的日報司少卿。
但他這個福建官場的‘叛徒’,可就隻能等死了。
就在宋憲臉色變幻不定,始終下不定決心的時候,剛剛走到府衙大門,卻見一錦衣小廝,正拿著拜帖笑眯眯的望著他:
“這位想必是宋府台吧?我家老爺在海峰樓擺下酒宴,還請您務必賞臉一晤。”
“你家老爺?”
隨手打開拜帖,看到上麵的名字,頓時臉色一變!
沉著臉思慮半晌,終於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好,請你稍等,本官去換身便服。”
“是,小的在此恭候府台。”
回了後衙,一邊換裝,宋憲一邊苦思著對策。
他既想抱上蘇謹的大腿,又不想得罪本地的官場,心裡無比糾結。
忽然,一道靈光自他腦中閃過,嘴角慢慢浮起...
不到半個時辰,宋憲便在那小廝的帶領下,乘轎來到海峰樓。
直入二樓的雅間,主位上正坐著一位五十歲許,麵色儒雅的男人。
“下官見過...”
宋憲話還沒說完,卻見那人早已笑眯眯的站起迎接,順手將他扶了起來:
“這裡可沒有什麼上官下官,我就是久慕宋士廉的文名,特來拜訪一番。”
“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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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憲麵露慚愧之色,乾笑一聲,在男人的引導下坐在客首。
“劉參政,您此番前來是...”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來人正是江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劉士元,對他此行的目的,宋憲心知肚明,卻準備繼續裝傻充愣。
劉士元也沒有急著開口,反而和他聊一些本地的風土人情,閒敘家常,好像多年好友一般。
“對了,我聽聞士廉也是湖廣人?”
“是”,宋憲麵露愧色:“下官出身荊襄一個小山村,慚愧、慚愧。”
“這有何慚愧?”
劉士元麵露不滿:“自古荊襄多人才,人傑地靈,不然臥龍先生何以隆中結廬,這才成就了蜀漢重臣,白帝城托孤的佳話?”
“是,是,過獎、過獎。”
劉士元越是不說目的,宋憲就越是覺得難受,但也隻能支應著。
“不過話說回來...”
劉士元話鋒一轉:“洪武爺時,對浙東文官、淮西勳貴多加信賴,而如今陛下又重用北臣,我湖廣文士卻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可惜、可歎啊!”
宋憲不明所以,也不搭話,就這麼定定看著他。
“士廉”,劉士元又笑了笑:“好在我劉家雖不敢說人才輩出,但勝在努力,這些年倒是頗有些上進之人。”
“是,是”,宋憲及時送上一記馬屁:
“誰不知道湖廣劉氏與福建劉氏本是一族,如今前有子弟分赴地方,後有劉郎中在京照應,劉門興旺,下官羨之不已啊。”
“哈哈哈哈哈,過獎,過獎了!”
劉士元哈哈大笑,可這笑聲沒有持續太久,就驟然停歇,轉即定定盯著宋憲的眼睛:
“本官年長士廉幾歲,托大稱士廉一聲弟,聽聞士廉去年妻喪,恰好本官家中尚有一侄女,不知士廉...”
說完,眼睛死死盯著宋憲,等待他的答複。
宋憲的臉色陰晴不定,雙腳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著,是激動,更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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