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張團練的判斷是有嚴重失誤的——那就是李吉必定不會來劫營!
按照道理而言。
眼下的樹林限製了騎兵的發展。
可同樣黑暗的環境,對弓手來講也應該是致命的。
尤其是枝枝丫丫的樹木幾乎徹底遮擋住月光。
並且張團練又下令不許點火把,哪怕是十米開外的士兵,他自己都隻能看到一個粗略的輪廓,實在難以想象,如此情況下李吉敢來襲營。
可張團練不知道的是……
在很久以前,李吉一直就刻意地在夜間進行箭術訓練。
第二點就是——射箭其實從不需要看清靶子,隻要有一個大概的瞄點就足夠了。
老獵人射殺獵物,往往靠的不是看得有多精準,而是一個輪廓,加一個胸有成竹的瞄點。
在李吉的前世,高麗國有一位射箭的小哥,視力僅僅為零點一,屬於不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隻能感受到光的那種程度。
可彆人是國家級射箭隊的領軍人物。
同樣在華國也有一位射擊隊世界級冠軍,其裸眼視力同樣是零點一。
由此可見,射箭是不需要看清靶子的,而是靠瞄點。
隻要能有一個大致的輪廓,外加千錘百煉的技藝,就足以進行有效射擊。
況且箭鏃是李吉改良過的,且還是用強弓射出,力道強得可怕。
一旦紮中,對方就算不死,那也得喪失掉戰鬥力。
李吉吹響號角把人引來,說是為了在今夜化身死神,肯定誇張了些。
不過,既然已經行動,那鐵定要給對方一個厲害瞧瞧。
……
“真是的。頭兒明明說過敵人不可能夜襲,卻還安排我守夜,是不是以為我小石子,好欺負?”
“火也不讓點,冷死我了。”
“叵耐這李吉畜生,好好一個都頭胡亂殺什麼人,搞得軍爺我現在也沒得個好休息。”
“哎,那廝估計早跑了……”
騎卒嘀咕著,倚靠著一株大樹,雙手抱著肩膀,不時哈一口氣。
如他這樣的巡邏人員並不算少。
張團練安排了整個團隊三分一的人手,甚至他自己上半夜都一直有帶隊巡邏,頗有幾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架勢。
一直等到風越刮越冷。
張團練才小憩一會兒,以待天明時或有可能會出現的戰鬥。
騎卒正處於神遊中,忽地耳朵動了動。
“什麼聲音?”
他手持長槍躡手躡腳過去,“什麼啊?”,“一隻兔子?”
騎卒被嚇了一跳,聽到前方有響動,就用長槍撥了撥草,然後看到一隻夜間出來覓食的動物。
依稀是隻灰毛兔子。
興許是白毛?
反正黑暗中隻能看到隱隱的輪廓,一蹦一跳的不是兔子是什麼?
騎卒緊了緊手裡的長槍,如果是平時,鋒利的槍尖此刻已經刺出去了。
夜晚排班若是能加餐又有什麼不好?
隻不過。
張團練不許生火,因為對手是一個無比厲害的弓箭手。
“大晚上的就算是神射手又如何?他還能看見不成?”
騎卒心底叫囂著,行動上卻是放棄了獵殺兔兔,一步步退了回去。
而也是這個時刻,一側的草叢中探出一支略帶三分寒光的箭鏃。
嗖!
騎卒不由地動了動耳朵,因為他聽到了弓弦的響動,好似飛鳥急掠時翅膀劃破空氣。
“有……”
他剛說出一個字,聲音戛然而止。
一支箭矢輕易地就刺穿了騎卒的胸膛,血珠濺落在樹葉上。
開弓時就會發出犀利的音爆。
這是一個弱點,尤其是強弓,可目前李吉沒辦法克服。
弓箭的攻擊距離最長,這是優勢。
可弓弦回彈的聲音卻又會暴露出李吉的位置。
萬幸的是黑夜給了李吉最大掩護。
夜間射箭,射出的箭矢能不能中?他自己也不清楚,最多五五開。
一方麵是叢林樹木的遮擋。
一方麵則是他射箭的精準有一定程度下降。
比如剛才那一支箭矢。
白天的話他直接會采取爆頭射擊。
可夜間,也就是模模糊糊瞧見一團輪廓,然後就在心中瞄點。
射出的箭矢,不一定把人殺死,隻要能射中,讓對方失去戰鬥能力,對於李吉而言就算勝利。
黃昏的時刻,張團練分出去,並且展開地毯式搜索的小隊卻是被李吉給撞了個正著。
撿了個漏,全殲掉對方十來騎。
瞧見同伴的屍體,張團練頓時老實下來。
他先把人數聚攏到一片區域,以自身區域為核心不斷巡視四麵的範圍。
沿著血跡,戰死的屍骸,一路向前,不知不覺竟深入了密林中心。
而一方麵是天色已暗,並且支支丫丫的樹木無意間卻把人數分叉開來。
為了安全起見,張團練反倒是命令一群手下暫時不要點火,自個兒與馬匹一起取暖,暫且將息一晚。
隻是張團練萬萬沒想到的是……
“敵襲!”
此起彼伏的喊聲繼而連三響起。
李吉迅速撥動弓弦,射出三四箭後,也不管中不中,立刻換位置。
整個一幕就好似技藝高超的狙擊手。
打一槍後絕不停留。
密林中則是不斷傳來士兵的慘叫。
“他真敢來啊。”
和衣而眠,都不能說是眠,僅僅是靠著樹樁休憩的張團練,順勢抓起自己的短刀長槍,追逐著響聲方位而去。
張團練耳朵動了動,大抵能夠探查出李吉是在他們這一夥人的西北方向。
勁響不斷。
“西邊,是西邊。”
張團練大喊道。
啪嗒。
巴掌猛扇過去直接把一個兵卒臉都給抽紅。
“不許點火,嫌死得不夠快嗎?”
張團練甩了甩手腕,想了想又吩咐道:“所有人把木盾支起來,徐徐推進。”
“本官手裡這麼多人,不怕堵不住你。”
張團練不斷地吞吐惡氣說道。
“咻!”
三支箭矢列成一線,前方舉木盾的兵卒被第一枚箭矢震動得手臂發麻。
下一刻第二支箭矢就已經洞穿木盾。
至於最後一枚箭矢則是毫不留情地穿透頂在前麵,體魄牛高馬大的士兵。
鮮血潑灑在張團練的臉上,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一個何等的存在?
溫熱的血漿,把張團練臉上的表情搞得很是僵硬。
而不遠處,樹乾上站著一個手持大弓的身影,看不清臉,呼!那道身影挑釁似地吹響一聲口哨,幾個縱躍,閃電般從樹梢一頭消失不見。
“來啊,我等著你們。”
密林中傳出李吉那平靜卻又讓人脊椎骨發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