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年,也即建安二年九月,伴隨著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天下的局勢迎來了真正的劇變。
先是劉備趁著袁術、呂布交戰之時,趁勢奪取了沛國。
隨之比原本曆程更為強大的曹操,在夏季之時,悍然對袁術發起了全麵進攻。
導致本該還在逍遙的袁術,被動接戰,連戰連敗。
及至九月初時,曹袁兩家正式分出了勝負。
這一戰,兩家投入兵力達到十數萬之巨,若是加上輔兵、民夫,總計超過二十萬。
一戰之中,傷亡百姓軍士超過五萬人。
最終,以曹操占領平輿、上蔡一線十二個縣,俘虜近三萬兵馬為結局。
袁術敗退,兵馬折損過半,徹底失去了汝南的掌控權。
但令天下人的都沒想到的是,這一戰的最大得利者,不是曹操,而是僅占有沛國之地,兵馬不過三萬的劉備。
趁著曹操和袁術兩雄相爭之時,劉備與呂布、孫策共同進攻了九江郡,連戰連勝,攻陷了袁術的都城壽春。
中途不知為什麼,本來是聯盟狀態的三家突然在壽春城開戰。
有人說是因為劉備算計了孫策,並且聯合呂布趕儘殺絕。
也有人說是孫策不忿劉備入城,欲聯合呂布攻殺劉備。
還有人說,是呂布從中斡旋,聯合劉備欲殺孫策。
但除了親曆者之外,無人知道真相!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是孫策先動的手。
而在三家相攻之後,淮南局勢突然變得明朗了起來。
呂布不知何故,中途退出,孫策敗走返回江東,獨有劉備一家吞並了整個九江。
到了九月初時,劉備勸降秦翊之後,在回軍新蔡的路上,又依軍師秦瑱之策,調令劉辟、龔都出兵,奪取宜春、安城等地。
他的本部則是一路招降路上的郡縣。
此時隨著新蔡、汝陰一線被隔斷,袁術的勢力範圍直接被劉備劃成了兩半。
廬江一地尚有劉勳一部,可汝南南部城池已經沒了駐守兵馬。
於是隨著劉備一路北上,諸縣紛紛望風而降。
不到半個月,便相繼勸降了富陂、原鹿、期思、弋陽、新息等地。
而袁術氣急敗壞之下回軍猛攻新蔡,卻被關羽、曹操再敗於新蔡城外。
最終隻餘不到兩萬兵馬,灰溜溜撤退至了汝南東北方向的宋國,再起不能。
至此,袁術討伐戰正式結束,曹操收獲了三分之一個郡,劉備則是占據了整個淮南。
對於此狀,曹操並未表達出任何不滿,擊敗袁術後,便陳兵於新蔡城外,等待劉備前來彙軍。
不過在這途中,曹操對於關羽升起了極大的興趣。
在知道新蔡與汝陰是被關羽獨立奪取之後,老曹便越發欣賞起了關羽其人。
雖在城外,卻連日擺宴,邀請關羽前去赴宴。
對於此事,關羽並未拒絕,隻是出城之時令橋蕤與文稷緊守城池,防備曹操偷襲。
見得此狀,曹操越發奇之,既是欣賞關羽公私分明,又在羨慕劉備有這種忠義之將。
在這樣的情況下,時值九月中旬,劉備的兵馬也終於來到了新蔡城外。
至此,兩雄相會,秦瑱也再次見到了曹操。
此時,是在新蔡城外曹操軍中。
因是聽得劉備率軍前來,曹操便令麾下糧官王垕殺羊宰馬以作宴席,又讓麾下從事毛階入城相請赴宴。
故而劉備帶著關羽徐璆、秦瑱等人前來赴宴。
本來按照劉備的意思,這一場宴會就依照之前的慣例,秦瑱不出麵,由他出麵頂上即可。
因為現在的局麵對於他們來說有點特殊。
一則曹操代表朝廷,又是此戰的發起人,可勝利果實卻被他們給摘取,難保老曹心中不忿。
二則,秦瑱身份特殊,曾是老曹麾下熟人,如今再見,他們不好解釋。
不過秦瑱一聽這話,瞬間就給否了,並且表示他一定要出麵。
理由自然也很充分,隻因曹操不是呂布,他親自給曹操建立的龐大情報網絡,足以讓曹操在這段時間查清楚他的身份。
這種情況下,掩蓋並無意義。
相反掩蓋來掩蓋去,還可能會起反作用。
於是他便光明正大的和劉備等人前來赴宴。
在時間進入九月之後,天氣慢慢冷了起來,秦瑱也收下了自己風騷的羽扇綸巾,換上秋季限定皮膚,黑衣峨冠。
就如當初行出了曹營一般,走入了曹操軍營之內。
一路上,諸多將官朝他注目而來,其中有秦瑱認識的,也有秦瑱不認識的。
他一路看著眾人,並不表示。
短短半年之間,已然形同陌路。
如此直至中軍,便見曹操一身寬大皂色袍服候在營外,見得劉備,便親近的上前笑道:
“玄德可算來矣,操已等候多時!”
算起來,這才是曹操和劉備的第二次見麵。
第一次是在許昌,曹操居於高位,劉備有如喪家之犬。
那個時候為了製衡呂布,曹操大手一揮,便資助劉備東山再起。
見麵之時雖然親厚,卻不把劉備當一回事。
但此時麵對劉備,曹操態度卻甚為親厚,有如兄弟一般,上前拉著劉備就不放手。
見得曹操如此,劉備自是投桃報李,謙遜一笑道:
“備自合肥回軍而來,路途遙遠,勞公久候!”
而老曹一聽這話,笑容便是一滯,隨之又咧嘴笑道:
“固知玄德功大,故在此處設宴候之!”
“今見玄德前來,吾心甚喜,當如營中一敘!”
劉備見之,自是一抬手道:
“曹公先請!”
他這麼一抬手,曹操卻笑著拍了拍他的手道:
“玄德先入席中,吾見故人前來,當先見之!”
劉備一聽,便是將身一側,笑道:
“公不入內,備豈敢入?”
“待公見得故人,我等再一道入席既是!”
短短幾句話之間,二人已是針鋒相對,見劉備絲毫不讓,曹操又是一笑,點頭道:
“便依玄德之言就是!”
說著,他便朝著劉備身後看來,看到了秦瑱之後,不由停留了片刻。
但下一秒,他又將視線移向了徐璆,上前笑道:
“多年不見,不料徐公風采依舊,一如往昔啊!”
相比秦瑱來說,徐璆才是曹操的老相識,二人都是京城頂級士人圈子的一員。
不過徐璆比老曹年紀更大,故而現在需要口稱徐公。
而徐璆見狀,則是撫須一笑道:
“在下如今不過一介白身,敢勞司空多禮?”
曹操聞之,執其手笑道:
“徐公想必忘了,此前天子臨許,便招徐公為廷尉,其詔已下,隻可惜公被袁術所阻,不得上任!”
“如今袁術大賊已去,自當前往朝廷受命,豈言白身?”
徐璆聽著,笑而不語,看了劉備一眼道:
“要說此事,還虧玄德麾下大將之助,不然在下難脫此身!”
他為官多年,已成人精,自然能看出來現在老曹對劉備有意見,有意冷落劉備。
但他對劉備印象著實不錯,故而借此提點一句。
而他一說罷,曹操笑容又是一滯,回頭便對劉備笑道:
“玄德討伐袁術已是大功,如今取回玉璽,救回徐公更是功大難表!”
“惜哉操在此處不敢僭越,還需返回朝中之後再行表功!”
劉備聞之,自是再度謙遜一笑道:
“皆是曹公將士用命,方敗袁術,備有何功,豈敢言表。”
“玄德屬實太過謙遜矣!”
如此再度交鋒一句,曹操自是笑著搖了搖頭,方才將視線移向了秦瑱。
而秦瑱也在此刻,抬眼看向了曹操。
說實話,自離開曹營,秦瑱想過很多次和老曹再會的情景。
最開始之時,他曾想過一旦離開不成功,被曹操抓住的情景。
後來投入劉備麾下,他也曾想過曹操探知他在劉備麾下,親自提軍來見的情景。
再後,便是現在這般,諸事已定,再見老曹的情景。
在來之前,秦瑱預演過很多次再會曹操該使用什麼話術。
是風輕雲淡?還是冷漠應對?亦或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不過這一切,都在見到曹操的一瞬間,化作了相視無言。
如此沉默了一會兒,他最終還是微微一笑,對曹操鞠躬行禮道:
“自當日一彆,不思已過半載有餘,闊彆已久,不知曹公可還安好?”
在他的笑容之中,沒有一絲嘲諷,也沒有一絲得意,有的隻是一如當日在曹營之中的不卑不亢之勢。
而老曹看著秦瑱行禮,雙眸之中一陣恍惚。
好似瞬間回到了半年前的淯水之側。
貌似當初,秦瑱也是這般站在他營門口,靜靜等候他的回複。
一樣的束冠長袍,一樣的英姿颯爽。
隻不過隨著時光荏苒,二人已經漸行漸遠。
其實就和秦瑱一樣,在來之前曹操也曾想過應該如何麵對秦瑱。
畢竟,之前幾乎是他親手把秦瑱趕出營去。
雖說是秦瑱主動離去,但他又何嘗沒有讓秦瑱走的意思呢?
須知那個時候秦瑱的威望已經高到了一定限度,與他的隔閡也越來越大。
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秦瑱多留一刻,都是巨大風險。
可他又不願意處置秦瑱。
在那種情況下,逼秦瑱離去,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隻是他沒想到,秦瑱會一點都不念舊情,說走就走,轉手還投入了彆人的麾下。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抱有秦瑱歸來的希望的。
可隨著事情的逐漸發展,他又開始漸漸變成後悔、埋怨。
直到現在,再度麵對麵的見到秦瑱,看著那張似乎從未改變過的笑臉,他突然有種感覺。
似乎從始至終,秦瑱都沒有變過。
唯一改變的人,隻有他曹操!
思慮及此,曹操便自嘲的搖頭一笑道:
“自子瑄去後,子脩便常怨操未將子瑄留住,然則吾常謂子脩,汝雖失一師者,吾卻失一摯友!”
“今日一見,方知子瑄之心未改,可見吾之友雖去猶存!”
說到此處,他又對秦瑱一笑:
“勞得子瑄掛礙,君彆來無恙否?”
“彆離至今,可還願以吾為友?”
他一說這話,徐璆自是一異,關羽眉頭一皺,唯有劉備毫無表情。
而秦瑱見狀,自是不露聲色道:
“瑱與曹公,本為舊識,何言不與曹公為友?”
“莫說在下,今日在場諸位,皆是我大漢忠良,同朝為臣,皆為曹公之友,豈止瑱一人而已?”
“既是今日群賢畢至,自當入帳一敘,於此多言,不合禮製!”
他和曹操打了這麼久的交道,自知老曹的套路。
現在大庭廣眾,和他玩什麼煽情。
真要應了曹操這句話,以後可就有得拉扯了!
想借此施展離間之法,他可不能上鉤。
但他話音一落,曹操便笑了起來,指著他笑道:
“許久未見,子瑄還是如此風趣!”
如此說著,老曹不由心道秦瑱果然還是那個秦瑱,說話做事當真滴水不漏。
但秦瑱如此舉止,他也不在意,索性回頭對眾人道:
“子瑄所言不差,今日群賢畢至,我等皆為友人,諸位請入帳內一敘!”
言罷,便帶頭與眾人一道行入了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