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交易中心側樓的二樓,劉徹照例在這兒俯瞰下麵的情況。
不同的是,這一次,劉據也在這裡。
劉徹意識到霍海有心推衛長公主上位後,就更多的提點劉據了。
實際上,劉徹提點劉據的行為,就是認可霍海讓衛長公主挑戰皇權的行為。
如果劉徹要製止,早就製止了,之所以幫劉據,就是感覺劉據贏不了,所以要親自上手來讓劉據去抗衡劉憐。
正看著呢,桑弘羊把內燃機的發明講給了劉徹和劉據聽。
聽完之後,劉徹愕然回頭,十分驚喜。
而劉據瞪大了眼睛,然後表示不屑。
劉徹:“真的?”
桑弘羊:“的確是能運轉,千真萬確,不過根據大司農的說法,這種結構有缺點,需要攻克另外一種四衝程結構才能實現使用。”
劉徹:“四衝程?”
劉據聽了桑弘羊的描述,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就在旁邊的黑板上畫了起來:“大概是這樣的。”
吸氣衝程,下麵的腔體內部轉子運轉到遠端的時候,上方內燃室空間變大,入氣門打開,自然就會吸入空氣,以及氣化的燃氣(柴油、汽油)。
壓縮衝程,因為慣性,轉子繼續轉圈,轉了半圈時,這個時候把混合了空氣的氣化柴汽油給壓縮在很小的範圍內,這個時候點火。
極小的空間內,混合了空氣的氣化柴油汽油轟然爆炸。
做功衝程,爆炸推動著轉子轉圈,轉子上鏈接的傳動機構,為內燃機外部提供動力,也就是提供蒸汽機一樣的動力。
而這一次爆炸結束後後,轉子還有非常強勁的動能,繼續根據慣性轉圈。
轉動第個半圈時,燃燒室壓縮,入氣門關閉,排氣門打開,把燃燒的廢氣排出內燃室。
這個時候,一個燃燒全過程就完成了。
接下來在慣性下,轉子繼續旋轉,就是第五個半圈吸氣,第六個半圈圈吸油氣,第七個半圈轟然爆炸,第八個圈排出廢氣。
這樣循環第二次,如此往複發動機就一直在活塞上下做功。
劉徹光是聽,是沒聽懂,但是劉據給講課之後,就聽懂了。
聽懂之後,劉徹:“那太好了!”
劉徹當然覺得太好了。
自從化石燃料出現了化工之後,劉徹就徹底知道了石油和煤炭的好處。
不說彆的,光是煤油這一項,就讓漢軍對其他國家的軍隊擁有了碾壓性的補給能力。
而石油的化工,讓劉徹非常的看重。
汽油、煤油、柴油、潤滑油、石蠟、瀝青、石油焦、液化氣等石油產品,都是從石油裡麵提取出來的。
目前來說,重油即將作為全新的北方鐵路的能源。
液化氣已經在大規模使用了,石蠟和瀝青的用量最大,這幾年修房子就在不斷地使用這個,之前在神木,開采的那點地表石油,提取完的物質,就剩下汽油柴油了。
讓劉徹頭疼的是,這些油,它沒用!
最多就是做暖氣的通用公司,製造了一些氣化柴油的結構,用來進行小規模工業生產。
可是,這種結構都是需要預熱,然後才能使用的,非常麻煩,維護很難。
關鍵是,製造起來價格昂貴,作用相對較小。
要知道煤炭可是很便宜的,誰又會安裝個氣化柴油蒸汽機去搞生產呢?
所以,石油中的柴油汽油,對目前的大漢來說,那就是廢物,而且是有重汙染,明知道有點用但不知道具體能用到哪兒,隻能貼錢生產罐子封存的廢物。
現在,這個問題終於解決了。
劉徹很清楚,運輸行業就是現在大漢一切的基礎。
如果內燃機可以用在馬車上,那意味著……馬退休了!
以後,每輛車都可以用內燃機驅動了!
以前的燃氣機那叫一個複雜,蒸汽汽車需要預熱好久才能出發,一旦蒸汽放光了,那就完蛋。
而內燃機的結構明顯不同,內燃機的運轉形式是混合了空氣的燃氣爆燃,推動活塞。
這樣的結構,絕對不存在什麼預熱,就算有,也最多預熱幾秒。
也就是在沒有燃燒動力推動活塞時,人力轉動活塞一會兒,也就點燃了。
這樣一個東西,是可以隨時啟動隨時走的。
這便捷性,必將能夠普及。
雖然目前技術上肯定有很多問題無法解決。
但是,隻要有了方向,未來必然要進步到這一天的,而且時間不會太久!
劉徹明白,這一天不久後就會到來,石油居然從頭到尾所有東西,都能使用,居然沒剩下什麼!
這真是個大寶貝啊!
而與劉徹的激動相對的,是劉據的不屑。
劉據認為內燃機有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石油開采很難。
劉據了解過,生產石油的地方很少,而且石油一般都在地下很深的地方,老大漢範圍內,地表石油,隻有神木和隴西兩個地方有。
這點石油夠乾什麼?
也就是說,用石油還需要花費巨大的代價,從其他地方挖出來,然後運輸到長安這些消耗汽油的地方。
而電能就不同了。
全大漢,到處都是煤炭,現在發掘的煤炭,簡直是數之不儘用之不竭。
這些煤炭,可以到處開火電廠。
火電廠搭建線路,搭建在整個大漢的土地上,電車隻需要掛著電,就能跑。
為什麼要發展內燃機汽車?電力汽車才是未來!
劉據:“內燃機汽車是沒有前途的,電力汽車才是未來。”
劉徹回頭看向劉據:“?”
劉據:“開采石油和運輸石油,需要太多人工了,開采煤炭就要簡單很多了,隻要有電廠,城市裡隨時都有電能,就可以運轉電車。”
劉徹看了看劉據,沒有說話。
以劉徹的腦子,第一時間就想到一個問題。
倘若有一股叛軍,跑去沒有架設電線的高地,野外,占據著,你該怎麼用電車去運輸戰略物資?
比如敵人占據了霸上,你先用電車運輸大炮到霸水下遊,然後人力抗上去?
而內燃機汽車就不同了。
沒有任何限製,隻要有路就能跑。
直接拖著大炮到敵軍麵前,一輪炮轟。
從長安出發,三小時就能解決長安百公裡範圍內任何叛逆。
光是這一點,內燃機汽車就比有軌電車好用不知道多少。
而汽車運輸最大的特點是方便。
假設有軌電車線路ab是固定線路。
一個商人,倉庫距離a點一公裡,而店鋪距離b點一公裡。
如果是有軌電車,他就需要找人用人駝馬扛的方式,把貨物從倉庫搞到a點,然後到了b點後,又讓另外一批工人,從b點人扛馬駝到店鋪。
這個過程有多複雜?
如果是內燃機汽車,倉庫上貨,店鋪下貨就行。
這裡麵的區彆是什麼?
區彆是馬路修好後是萬能的,人可以走,車可以走,什麼都可以走。
而電路作用是單一的。
電路太貴了,不可能修馬路的地方都修電路。
還有,倘若相對方向的車麵對麵撞車怎麼辦?
使用電路,分不分公私?
朝廷的車是不是優先用電?普通人的有軌電車是不是次一等權利用電?
這些麻煩事兒就注定了有軌電車永遠沒法和內燃機比。
甚至不如內燃機一根毛。
但是,劉徹並沒有說出來。
劉徹隻是看著劉據。
劉據並沒有一個作為掌權者應該有的思維,他沒有從人性的角度看問題,也沒有從經濟角度看問題,而是先從技術的角度看問題。
從技術上,電機好像要比內燃機好用,開采煤炭比開采石油簡單。
但,在電能夠儲存起來在車上,讓車子可以自主去任何地方之前,內燃機汽車怎麼看也要比電車好啊。
倘若劉據成了皇帝,未來遇到這樣的巨大的十字路口,他走錯路的概率是否太高了?
劉徹在思考這個問題。
其實劉徹屬實是想多了。
科學上的事情,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對錯。
對於決策者而言,做錯選擇才是常態,哪有人每次做決策都做對的?甚至做決策做對一半以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任何決定,在事後看來都會是有問題的。總是有各種各樣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每個人做了任何決定,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事後都會想‘我當時要是不這麼選就好了’。
事實卻是,就算當時選了另一條,最終依舊是會想‘我當時要是不這麼選就好了’。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最優解。
隻是劉徹自己擁有比彆人聰明的多的頭腦,能夠冷靜地分析出每個選項最終獲利是多少,哪一個獲利有明顯優勢而已。
彆人隻能模糊的感覺到不同,而劉徹可以量化出不同。所以彆人看的很模糊的事情,在劉徹這兒是可以分出輕重緩急的。
這就是劉徹厲害的地方。
但劉徹要想接班人有這樣的能力,那就是在做夢了。
問題是,整個朝廷,是全天下的聰明人聚集在一起。
特彆是霍家三兄弟這樣的,給劉徹了一種錯覺,‘生個聰明孩子很簡單’的驚天錯覺。
劉據好歹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了,走在技術前沿,他並不知道他爹正在懷疑他的智力。
此時劉據還在興奮的講述電車的優越性。
“電機的靜謐性,是蒸汽機和內燃機永遠無法比擬的。”
“內燃機複雜的機械結構,注定了起步階段將會來的非常緩慢,而電機,將會很快。”
“父皇你能想象嗎,現在的火車,轟隆隆的隻響不跑,慢慢悠悠的前進半裡地後速度才提升一點,跑了四五公裡速度才緩慢的提升上來。而以後,短短幾百米,就已經是現在火車速度的一倍,兩倍,甚至四倍,八倍了!”
劉徹點頭: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鐵路上建立電火車倒是有可能,公路上建立電火車,絕無可能。
因為大部分時候,鐵路上的車,各跑各的,而公路上的人可就不是這樣的了。
根據劉徹的統計,上路的人中,七成人正常點,三成腦子有毛病,有嚴格的規定,他們並不遵守。
就算被抓到,他們也不會後悔違規被抓,隻會後悔在遇到檢查時沒有藏好一點。
就這些玩意兒在,要是道路上所有車都是有軌電車,那就等著每天堵死不能動吧。
哪怕是以後能發明無軌電車,也沒用。
除非發明儲能電車。
可惜的是,劉據似乎沒想到這一點。
劉徹思索了一下,開口:“等你姐夫上來,看來他怎麼說。”
聽劉徹這麼說,劉據也很好奇霍海會怎麼說。
過了一會兒,在天即將黑下來之前,霍海來到了這邊和劉徹彙合。
看到黑板上的四衝程示意圖後,霍海有點意外。
這玩意兒自己一開始都記錯了,是看到兩衝程實物圖,才回憶起的四衝程結構圖。
雖然這玩意在後來是九年製義務教育必學項目,但是在霍海讀書的時代可不是必學科目,霍海也是看視頻看來的。
看的是內燃機翻新修複視頻。
劉徹:“你怎麼看內燃機汽車和電車?”
霍海馬上就意識到了是劉據的問題,回頭:“太子,你覺得呢?”
劉據:“電車成本遠比內燃機車低。”
霍海和劉徹同時擺了擺頭。
劉據愣了一下,詢問:“姐夫,你不覺得?”
霍海:“如果全大漢,隻有長安用車,車的數量在五千台以內,走固定線路,做公共交通汽車,就跟城際鐵路一樣,在長安織成交通網,那電車成本遠比內燃機汽車低。”
“可如果是全大漢數百個城市都用汽車,甚至城際之間,到處都有汽車跑,那肯定是內燃機汽車便宜。”
劉據:“可是,電機對內燃機擁有巨大的優勢,電車對內燃機車也應該有巨大的優勢。”
霍海擺頭:“這是兩碼事。”
“電機有優勢,不代表電車就比內燃機車有優勢。”
“就好像,重鹽的火腿比輕鹽的臘豬腿貴得多,但如果是和齁鹹的海帶一起燉,那肯定是臘豬蹄比火腿香。”
“就好像吃粥的時候,鹹菜比紅燒肉靠譜。”
“合適才是最好的,而不是最好的堆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劉據:“好就是好。”
霍海很無奈:“一百年內,內燃機把電車吊起來打,一百年後,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說不準,起碼我是看不到了。”
上輩子本來能看到的,突然穿越了,也就沒機會看到了。
劉徹補充:“你姐夫看不到了那你也看不到了,你比你姐夫小不了兩歲。”
劉據有點生氣,因為他覺得自己在這個領域屬於專家,他的權威性應該在霍海之上的。
霍海看劉據不服氣,詢問:“我問你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如果電車馬力增大,速度變快,如何保護內部乘客的安全?”
劉據:“把木車廂換成鐵車廂。”
霍海:“好,第一個問題,如果電車漏電,鐵車廂漏電,如何保護裡麵乘客安全。”
劉據:“……”
霍海:“第二個問題,如果電機速度快起來了,而有軌電車的鐵輪打滑,怎麼處理?”
劉據:“噴砂,彆以為我想不出這個辦法,我是獨立於研究院的鐵路設計之外自己想到的。”
霍海:“好,鐵路噴砂就噴了,城市道路噴滿了沙子,掃不掃?如果車流太大,在白天沒時間掃,凹陷噴滿了,脫軌怎麼辦?”
劉據:“……”
霍海:“第三個問題,如果全城大停電,滿大街的車堵住了道路,電力搶修沒辦法運輸設備到線路損壞處怎麼辦?”
“第四個問題,如果一輛電車短路,導致附近的線路都沒法使用,結果大量電車拋錨怎麼辦?”
大規模使用有軌電車,絕無可能。
霍海繼續:“第五個問題,如果是上坡,電機失去了動力,無法抑製反轉,導致車往後滑坡怎麼辦?”
這個問題,連2024年的車都沒解決,更彆說現在了。
劉據聽得頭都大了。
霍海還有問題呢:“如果城市裡,某個地方舉辦盛會,就如同今天的大漢博覽會一樣。那全城的電車都往同一個方向跑,導致這半拉城市電壓不穩,用電壓力超過了平時負荷好幾倍,結果誰都用不了電,都拋錨怎麼辦?”
這已經不是技術問題了,是人性問題。
馬上就要到終點了,誰退出,誰繼續享受電?
這種情況下願意退出的永遠都會退出,這種情況下,硬撐的人永遠都會硬撐。
最後豈不是變成了城市裡隻有臉厚的人才能開車,臉皮薄的人寸步難行?
劉據:“我還是覺得電車好。”
霍海:“你是不是準備做一家車廠,叫做奔馳?”
劉據點頭。
霍海:“聽我一句勸,這個牌子命中注定適合做油車。”
劉據很無語:“姐夫你怎麼還算上命了。”
霍海聳肩。
霍海上來就勸,整個過程劉徹都看在眼裡。
霍海幾乎把電車的所有問題都告訴了劉據,一點沒藏私。
甚至,霍海看到的問題,比劉徹看到的還多出一倍不止。
這讓劉徹舒服了不少,雖然霍海有心幫老婆爭皇位,卻沒有放棄太子的意思。
要知道霍海當初可是曆任太子舍人,太子詹事府詹事!
曾經每隔幾天就要給太子上一課。
現在,霍海依舊不藏私。
讓劉徹頭疼的是,劉據居然認死理。
劉徹忍不住開口:“有時候,最好不一定是真好,也有可能是巨大的陷阱,對於皇室乃至皇帝來說,絕大部分決策,要考慮不止一個因素,要首先就從全局上來考慮問題。”
“有時候,局勢所迫,甚至需要選一個完全錯誤的答案出來。”
劉據:“真相永遠隻有一個。”
劉徹看向劉據,很好奇,如果有一天,劉據知道力學三大定律,居然是他董師傅搞出來的之後,會怎麼想?
想到這裡,劉徹又想起,董仲舒去研究新的理論去了,似乎有點瘋魔狀態了。
本來氣色好著呢,比老來得子的司馬相如都好得多,結果最近看上去人有點迷糊了。
劉徹擺了擺頭:“聽說董偃回來了?”
霍海點頭:“董偃回來述職,在總攻之前就回到了長安,現在在長安擔任西安門校尉。”
這個西安不是後世的西安。
長安城的南門叫做安門,而南偏西那個門兒,就被偷懶取名為西安門。
董偃回來後,就在那兒做校尉。
那個地方,是劉徹最少走的門。
霍海拍了拍大腿:“對了,董偃在長安開了一家野外用品店,售賣在草原上流行的各種工具,帳篷一類的東西。”
“他可能是想把這個做成奢侈品,還找了一些探險家給自己的產品代言,還讚助了一個要去南美探索的探索隊,對了,還有去南海的探索隊,不過南海的探索隊是小船出去的,估計很難有成果。”
劉徹叉腰:“你答應過他如果跟竇太主分開,就不為難他是吧?”
霍海點頭:“說到做到。”
劉徹:“你是不是看竇太主最近身體不太好,怕她去北方把董偃帶走,所以故意讓董偃回來的?”
霍海愣了一下,擺頭:“沒這個意思,都是董偃自己選的。”
劉徹點頭:“董偃好歹是朕的朋友,你就瞎整吧。”
看著外麵的天色,霍海打岔:“陛下,似乎差不多是時候了。”
劉徹點頭:“走,下樓。”
樓下,大量的觀眾實際上都已經等不及了。
他們都聽說過重頭戲是在天黑後。
但是此時真的天黑了,大家又不爽了。
這煤油燈都沒有,燈籠都不點一個。
本來還以為有燈會呢,結果啥都沒有。
搞什麼啊!
還夜宴?摸黑吃飯?
不過,依舊有那眼尖的,借著一點點的微光,看到了劉徹。
“陛下!”
“陛下來了,重頭戲要開始了!”
現場,突然嘈雜了起來。
但,大多數人轉過身來,都麵向劉徹所在的高台後,嘈雜聲越來越大了。
“到底是什麼重頭戲啊?”
“我滴個乖乖,今天看到的高科技產品太多了,什麼東西能在今天當主角兒啊?”
“誰說不是呢,今兒個長見識了。”
“搞啥子喲,咋個還不宣布勒?”
劉徹和霍海此時站在高台上。
劉徹:“你說有了大功率電燈後,燈塔能照耀多遠?”
霍海:“多大功率?”
劉徹啪嗒拉開了電燈開關。
這一瞬間,一道光在高台上亮起。
現場的嘈雜,在一秒鐘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黑,所以亮處更明顯了。
因為天黑,所以大家看燈看的很清楚。
那是穩定的,沒有任何晃動的一縷光。
沒有點火的過程,不是油燈,光亮是朝下的,不是油燈那樣朝上的。
那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那個東西可以發光?
劉徹拉開了麵向公眾的第一盞燈。
霍海也拉下了一個開關。
四處懸掛的彩燈一個個點亮。
最近一年比較流行的彩色玻璃,被拿來做成了電燈。
不過更多的電燈,是布置在整個廣場的四處,包括人群的上方。
所有人看到周圍突然亮堂了起來,突然抬頭看去,看向了那些迷人的光亮。
“這是……”
“什!麼!”
人群中,有人看向了霍海。
霍海曾經寫過一句詩,形容孔夫子,霍海說自己最崇拜孔子,把孔子叫做聖人,給孔子寫了一句‘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可惜,仲尼也沒辦法驅散長夜。
但,霍海可以。
這是從人類誕生以來,在無數個夜晚中,點亮的第一束真正的穩定的光。
天地黑了無數次,驅散黑夜第一次。
劉徹舉起電喇叭:“喂喂,聽得見嗎?”
音響:“茲~呀~茲!茲~!”
劉徹很無奈:“現在的電喇叭還不夠好,勉強能用,你們勉強聽一下。”
現場轟然沸騰。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光?這又是什麼聲?!”
“笨蛋,這是智慧的光芒,是科技的回響!”
劉徹:“你們看到的叫做電燈,使用的是電能,簡單來說,蒸汽機就是在鍋爐下燃燒,在鍋爐上截取動力使用。而電能就是在幾條街幾十條街之外燃燒煤炭,截取動力在幾十條街之外的這裡使用。”
這麼簡單的描述,讓所有人都對電能馬上有了清晰的認知。
單手叉腰的劉徹:“大漢第一場博覽會,當然要有一個重量級的展品推出,才夠分量。”
“歡迎來到……電氣時代!”
蒸汽時代才來臨不到十年,已經讓每一個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十年前,幾乎每個普通人都不太吃得飽飯,雖然糧食產量夠,但實際上糧食要拿來乾很多事情。
而那個時候,普通人冬天禦寒,基本靠抖。
長安城買一捆柴火的價格,能要了半條老命。
十年過去,穿著厚棉服,就算已經入夜,站在這裡也沒幾個餓肚子的,這年頭誰還吃不飽飯啊?平時吃得多,餓個頓把頓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要人命了。
吃得飽穿得暖,能讀書,能賺錢,甚至能吃到幾千公裡外送來的水果,以前那是皇帝都吃不上的東西。
能吃上東海送來的海鮮,吃上西域送來的葡萄,吃上北方草原的羊,喝上南方成都送來的茶。
這年頭誰還沒兩雙狗皮豬皮皮鞋?如果沒有,那這家夥肯定是穿的小羊皮,太奢侈了。
這年頭,有的人啃骨頭把牙崩了,都是偷偷僭越換的大金牙。
就這麼一個恐怖的蒸汽時代,是十年前根本就想不到的好日子啊。
然而,今天,皇帝陛下親自宣布,蒸汽時代又是過去式了,歡迎來到電氣時代!
所有人都被震撼著。
劉徹說完,就把喇叭丟給了霍海。
這玩意兒音響距離自己太近了,劉徹自己先聽不下去了。
這喇叭,比霍海這輩子聽過的最炸的麥,都要炸裂。
霍海也不想多說,拿起喇叭:“電,有很多妙用,今天隻是個開始!”
“但一開始,就要讓大家知道好東西的壞處。這電力是好,但是這麼大一股能量,就不是肉體凡胎可以接受的。”
“電力需要絕緣的物品,比如橡膠來隔絕,電線上,就是橡膠以及橡膠混合物。”
“而如果不隔絕,那效果就是……”
台上,一頭豬被牽了過來。
萬眾矚目之下,這頭豬這輩子,直了。
都冒青煙了!
“我曹!”
“這特麼,摸一下就沒了?!”
“我知道了,之前那個偷銅線的,就是被電死的吧!”
“嘶,誰要偷這個?反正我是不要!”
霍海:“彆說是豬,就算是牛~”
一頭牛被電的吱哇亂跳。
“這頭牛真慘,那豬倒頭就睡,這牛頂得住,越頂得住越痛苦。”
“我聞到燒烤的味道了,原來烤牛肉是這個味兒啊。”
“都焦了!”
霍海繼續:“這做實驗的豬牛羊,就是告訴大家電的威力,不是專業人士,一定要在指導下用電,不要直接接觸裸露的電線!”
“好了,再來一頭羊,給高祖老人家籌齊,送過去,讓高祖老人家也知道咱們大漢子民用上電了。”
霍海插科打諢,讓害怕的民眾們笑了起來。
看霍海這樣的專業人士,並不是很怕電,大家就明白了,反正就是不懂,就有很大的危害,懂,就問題不大唄。
霍海也不多廢話:“從明天起,全長安開始逐步鋪設電力係統,修建火電廠,水電廠。”
“之前因為電力的特殊性,由我親自下令,封鎖電力設施和這方麵的科學知識外傳,明天,科學報將會公布電磁專刊,讓大家了解這幾年的發展。”
“那麼……在看到報紙之前,有請電磁理論的發現人,法第,來給大家講一下!”
霍海說的時候,喇叭稍微好點了,沒那麼刺耳,所以多說了幾句。
但說多了,還是眼冒金星。
最終還是把喇叭丟給了法第。
當初的青年,如今已經是個中年了。
法第其實很想拉上董仲舒一起登台。
可惜董仲舒不來。
法第拿著話筒:“首先,電磁理論並不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在這裡要感謝我長期以來的研究夥伴合作夥伴和朋友,牛董先生。”
“哦,先生這個詞,就是先於我生,還有能力在我之上的意思,是我請教大司農後,讓大司農量身定做的一個尊敬詞。”
“牛董先生因為某些原因,不想曝光在公眾麵前,所以,在研究院內部每次這樣的會議都由我獨享這份榮耀。”
“而今天……”
法第說了好多好多。
雖然刺耳,但第一次聽到這神奇的聲音放大器,觀眾也是強忍著聽完了。
越聽越覺得神奇。
甚至多年耳朵不通的毛病,都給震通了。
燈光璀璨,妙音神奇。
這是很多人對這夢幻的一晚的記憶。
其實在霍海看來,這一晚燈光黯淡無光,勉強能用,聲音更是不堪入耳。
但霍海比誰都知道,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從來到這個世界,到走到電力時代公布的第一天,霍海用了十年。
隻算來到長安之後,都已經九年了。
這第十個年頭,霍海就這樣坐鎮大司農府衙,眼看著長安的房子一所一所點亮。
長安的街道,一條一條點亮。
長安的城區,一片一片點亮。
不止長安。
燈光沿著鐵路,在呼嘯的火車頭上,驅散黑暗。
燈光沿著海岸,在呼嘯的海浪崖頭,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