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金建英自知沒法再多拖延時間了。
他露出一個苦笑，“我要是說可以李會長難道會放棄接下來的行動？”
李佑走到窗前，看著醫院旁那些在外麵透氣的病人，“我相信事情會出現轉機。”
金建英搖搖頭，“我不相信。”
李佑側過身子，拉上了小半邊窗簾，整個房間變得暗了些，“如果天下航空能夠和平來到我手裡，天下集團的正統就可以一直是金會長選中的人。”
“反之”
室內變化的光線讓金建英稍稍眯眼，他不動聲色的看著李佑，也在心裡斟酌這句話。
“如果我們之間達不成合作，”李佑麵露遺憾，“那我就隻能繼續用我的方式做事了。”
他轉頭看看這間變得有些陰森的病房，視線特意在關掉的監控上停留了一會，最終才看向金建英，“我個人是不喜歡這樣做的。”
李佑伸手係上西裝扣子，稍稍整理過後，他朝著金建英微微點頭，“下午六點，金會長記得給我答複。”
他的身影在病房中消失，隻留下金建英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李佑出門，向兩邊的檢察官點頭致謝，引得兩人受寵若驚的回禮。
“會長，”走遠後，跟在一旁全在俊有些不解，“何必再跟金建英這樣”
“他們明明沒有還手的能力了。”
“沒有還手的能力”李佑站在電梯前，看著電梯小顯示屏上的數字一下下變動，“或許是這樣。”
電梯門打開，裡麵的金熙雅在看到李佑的臉時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麵無異色的點頭行。
“熙雅小姐來的怎麼這麼著急？”李佑上下打量了一眼金熙雅。
“李會長也是來看我爸爸的？”金熙雅蹙眉跳過了李佑的問題。
“那當然了，”李佑扭頭看了看走廊，“這一層除了檢察官，也就隻有金會長的病房了。”
“我當然是來看金會長的。”
金熙雅勉強笑了笑，低頭走出去，將電梯讓給李佑兩人後，她忽的開口問道：“會長認不認識我們天下集團的許理事？”
“許理事？”李佑眼底含笑，“自然”
“認識。”
電梯門合上，金熙雅得到了準確的答案，心中更為焦慮。
媽媽劉彩妍出賣大哥金永俊的事本就讓她心煩，而今天又是許文誌代表眾理事逼宮，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她走到了病房門口還被攔了下來。
明明剛剛李佑探視過金建英，而現在她卻被檢察官攔在門外，說是要等候樸泰洙審批她的探視請求。
“我的探視請求已經提交了一個小時了，”金熙雅情緒有些激動，“樸次長真的看過了？”
可爭執無果，金熙雅最終還是要在門口等著。
好在沒多長時間，金熙雅還是被放了進去。
這件事沒有變成壓倒金熙雅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金建英注意到金熙雅一進來就緊緊皺著眉，“熙雅怎麼了？你又遇上李佑了？”
“他對你說了什麼？”
“不是李會長”金熙雅剛要解釋，突然發覺好像事情也都是跟李佑有關，有些尷尬的又合上嘴。
“慢慢說，”金建英歎了口氣，看出女兒腦子已經亂了。
“是許文誌理事那邊”金熙雅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金建英。
“讓他們這些資深的老人管理集團？”金建英嗤笑出聲。
“是”金熙雅握著拳頭，“他們應該和李會長合作了。”
“他們這些家夥還真是狗仗人勢”金建英一時間也被惡心到了，“跟在李佑屁股後麵犬吠的一群狗。”
“不說他們是狗都是在誇他們，”金建英冷笑著，“至少養大的狗對主人還有忠誠，這些為了賺錢而加入天下集團的人，對我們是沒有忠誠可言的，這群人就跟永遠喂不飽的狼一樣，在我們一旦勢弱，他們就不會消停，會一直上來撕咬我們。”
“爸”金熙雅因為自己處理不好這些事情，心中有愧，“我來之前谘詢過集團法務部的律師，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確實是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金建英衝她搖搖頭，“甚至會更糟糕。”
“一旦家族出了問題，不單單是李佑和那些在集團內被家族壓了一輩子的理事們會有想法，連同政府甚至國外持有資本的勢力也會出手。”
“最糟糕的無疑就是政府托管，但這種情況隻會出現在內部混亂至極，無法有效管理集團的時候”金建英聲音低落，顯然也知道現在自己三個兒女並不是一條心。
如果許文誌真的籠絡了二十多位理事，背後再有李佑扶持，那天下集團恐怕真的要迎來第一個外姓的副會長了。
不然搞成政府托管，天下集團更是完蛋了。
起碼以許文誌為首，成立一個職業運營團隊，還是存在反製手段的，而政府托管
金建英搖搖頭，開始叮囑著金熙雅，“職業運營團隊可以成立，但你出去後要拉上盛俊，成立‘金氏監事會’，每周都要審閱投資報告”
“也要通過家族信托持股，將否決權牢牢掌握在你們兄妹手裡，防止他們越權。”
金建英越說越苦澀，這個時候更能看出李佑給他的下午六點的截止時間是為了什麼。
所以在金熙雅看來，金建英隻是簡單對她講述了一番該怎麼做，卻並沒有宣布任何實質性的決定。
直到金熙雅離開，金建英也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腦海中不斷流轉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
從長子金永俊入獄開始，次子被拘捕而自己作為將死之人出頭頂罪，再到內部許文誌的倒戈一擊
金建英望著空蕩蕩的病房長歎了一聲。
下午六點，李佑的手機很準時響了起來。
“會長，”樸泰洙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金建英想要見您他同意了。”
作為一位檢察次長，樸泰洙雖然隻是充當一個傳信員，但他深知自己在傳的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韓半島真的要變天了。
病房中，李佑也在場。
他衝著律師招招手，律師打開皮質公文包，遞過來兩份協議。
李佑將兩份文件遞給金建英，“保密協議和收購意向書，金會長看看沒什麼意見就可以簽字了。”
“我能有什麼意見，”金建英苦笑起來，“如今天下集團的安危都係於李會長，天下航空的各種底細你們也清楚了解的很……”
但當金建英苦笑著接過協議，瞥了兩眼後表情就越來越認真，“這份收購意向書”
他本以為這種強買強賣將會是以李佑獅子大開口告終，卻沒想到李佑給出的價格反而相當合適。
“三千億韓元的收購意向書分三年交付全額一萬五千億”
一萬五千億並不是天下航空的市值，而是收購金建英、天下集團所持有的天下航空的股份的錢。
這個金額在當前的行情裡，已經隱隱有些溢價了。
“李會長”金建英很快想明白為什麼李佑要這麼做了，他又笑著歎息，“真是把事情做的讓彆人說不出一點話來。”
他看著金建英提筆，簽下了金門集團收購天下航空的保密協議以及收購意向書。
收購意向書中明確了收購框架、價格區間以及各種條款。
合同簽好後，金門集團隻需要支付三千億韓元的定金，就會鎖定這筆交易。
“接下來就是財務審計和法律審查了，”李佑將這兩份合同收起，“金會長有沒有什麼要提醒的？”
“還能提醒什麼？”金建英落寞的笑笑，“審查的無非就是資產負債和營收利潤，那些東西李會長最清楚不過了。”
“不過作為賣方，天下集團理應召開股東大會通過天下航空的股權轉讓決議，”金建英也不再是那副嚴苛的樣子，“我還是希望看到李會長做好約定的事情，不然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李佑衝著雙方的律師擺手，打發他們出去，“你們先去撰寫正式的收購合同。”
病房中很快再次隻剩下兩人。
“你賣掉天下航空，恐怕沒告訴你的小女兒？”李佑頗為玩味的看向金建英，“金會長這樣不怕傷了女兒的心？”
“天下航空落到李會長手裡是命數，”金建英表現得很是平靜，“李會長的種種動作，年老體衰的我和年輕的他們，並不是對手。”
“金會長怎麼突然看得開了？”
“我隻是一直在擔心李會長的信譽。”
金建英淡淡歎氣，“其實我清楚天下集團在我走後一定會被各方追著撕咬，我也幻想過會出現一個能力挽狂瀾的人。”
“可很顯然，天下集團中沒有這樣的人，”金建英平靜道：“所以我這些天也開始想，李會長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天下集團。”
“以李會長的信譽，又能容忍一個什麼樣的天下集團存在。”
天下集團是不會覆滅的，這是李佑和金建英從開始下棋時就明白的事。
順洋被吞並後，半島的頭部企業再度變成了三家，起碼在大多數人看來是這樣。
三角的穩固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包括李佑自己。
“所以現在金會長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金建英低頭抿了口紙杯中的溫水，“一個弱小、隻會賺錢、對金門再無威脅的空有名頭的天下集團。”
“搶走在國防事業中極為重要的天下航空，就是李會長最重要的一步了。”
李佑同樣低頭喝了口水，平靜道：“金會長想的確實不錯，其實我的本意僅僅是不想被任何企業和勢力掣肘，軍方也不行。”
整個韓半島對李佑存在威脅的，無非就是一次軍政團結一心的大清掃，不過那樣會毀掉現在韓半島的經濟。
“我知道李會長是不想軍方再繼續置身事外了，”金建英露出笑容，“一直以來軍政商三方中，隻有軍方與李會長的關係模糊不清。”
“可李會長借著收購天下航空來逼迫軍方站隊，真的不會適得其反？”
“金會長這些年借著天下航空，往軍方輸送了多少利益？”李佑瞥了金建英一眼，“他們為什麼一直不肯和金門安保好好合作？”
早在多年前李佑成立金門安保時，軍方就在推三阻四，如果不是尹吉俊中將在中間使勁，怕是金門安保的成立計劃都要胎死腹中。
後麵金門安保和軍方尤其是陸軍的合作，更是頻頻受阻。
“韓半島的軍人們，總會將利弊看得很清，”李佑輕鬆道：“金會長這麼多年一直在軍方悄悄給我下絆子，我不在乎，因為金會長借著天下航空給那些將軍輸送了那麼多的利益想來那些利益連金會長都不敢張揚，這是金會長應得的好處。”
“嗬嗬……”金建英咂了下嘴，“反正對我來說，天下航空已經是彆人家的兒子了，李會長不必激我。”
“不過這是李會長一直給我機會，沒有霸王硬上弓的原因？”
李佑看了眼這個和趙泰燮做交易都會留錄音的老頭，很難不去想這老頭手裡還有多少將軍政客的料，他收起臉上笑容，認真道：“算是。”
霸王硬上弓有霸王硬上弓的法，不需要做這麼多事情，畢竟對李佑來說弄死金建英並不是件難事，難的是怎麼善後。
如今天下航空光明正大的易主，這在明麵上將是商業上的事情，誰也沒資格跳出來說三道四。
更彆說李佑還開出了一個超過市場價的價格。
本來以為要低價賣出天下航空的金建英，突然感覺沒那麼難受了。
那畢竟是貨真價實的一萬五千億韓元，而且大頭基本要被收到他們金氏家族的基金當中。
金建英看向麵前的李佑，這個韓半島的後起之秀，“李會長的氣魄超過了我，也超過陳養喆和朱榮逸。”
“我們三個老東西現在死的死，臨死的臨死，”金建英給自己都說笑了，“我們當時被那樸全兩人敲詐勒索的時候，就想要形成一個能跟軍政抗衡的圈子，現在看來要在李會長手上發揚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