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清晨,帶著寒意的微風輕拂過C環的街道。
白日和紅日於天頂轉過一輪,已經回歸東方。光芒交織著在地平線上形成明亮的橙紅色光帶。
灰日依舊高懸,投下淡淡的柔和光芒。
昨夜的雨水洗滌了這片飽受塵埃困擾的土地,雖然地麵乾爽,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潮濕的氣息。
晨風中夾雜著細小的碎石和沙粒,星榆捂住口鼻,跟在希爾身後,穿過昨天上午剛走過的街道。
她們的精神仍然連接在一起,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太多無關的內容。
“習慣了嗎?就算沒習慣也得快點。”
“差不多,用精神交流確實比口頭方便多了。”星榆轉念回應,“不過,有必要這麼著急嗎?你一直使用能力會很累吧?”
“訓練你才是最優先的。你是除我以外的唯一一個超凡能力者,需要快點成長才能協助我完成各種任務。”
“協助你?”
感受到星榆的疑惑,希爾解釋道:“那些大大小小的任務都隻是雜活。我們的主要收入來自理事會的任務,都是指定我親自完成的。最近事務越來越繁忙,有你的協助會讓情況好轉很多。”
她又沉吟了片刻,承諾道:“半年吧。跟我半年,我一定能讓你成為獨當一麵的代理人。”
星榆點了點頭,轉換了話題:“你精力有限,那收管理費這種事情也要親自做?”
“這是這兒的慣例。委托所還好些,尤其是幫派,收租是他們收入的大頭,都是親自去做的。”
“因為不信任他們?”
希爾並不在意這略帶冒犯的提問:“怎麼會呢。隻是,沒必要去刻意考驗他們。”
星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些許困惑。
她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街道。
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讓她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於兩個世界之間。
“……這是我們昨天來的5號街?不是被燒了嗎?怎麼現在跟新建的一樣?”
昨天這裡還是一片火海,血與灰燼交織成地獄般的景象。
然而今天,不僅地上的汙漬與殘骸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被燒毀的建築也在一夜之間奇跡般地重建了起來,恢複成了完整如新的模樣。
唯一沒有恢複的,是街道兩側原本生長的各種雜草和植物,留下了光禿禿的空地。
“每天都會有流血事件,沒點整理的手段怎麼行。”希爾平靜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
她自顧自地走到一旁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希爾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希爾朝星榆揮了揮手,示意她去挨家挨戶敲門收錢。
星榆跟上她的腳步,但內心的疑惑卻越來越強烈。
“這,怎麼做到的?怎麼能夠一夜之間把這些房子全部重建啊?是昨天說的‘清掃者’?”
希爾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對。發生這樣大規模的事件後,我們會派遣清掃。”
“清掃者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效果?”星榆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不停地追問著。
“我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希爾聳了聳肩,語氣隱隱帶上不耐,“我們隻負責聯係溝通,把任務交給他們,僅此而已。”
“——星榆,彆老是追根問底,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運。在這裡,知道得太多會給你帶來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
“我知道了。”感受到希爾話語中的警告意味,星榆輕聲應道。
……
在雨滴委托所下轄的街道轉過一圈後,星榆就跟隨希爾回來了。
儘管已經是成為代理人的第三天,但前兩天都在忙於入職測試和購置武器,她還沒有真正接手過任何任務。
按照日程安排,下午的時候,希爾不在雨滴委托所內。
“作為見習代理人,你目前隻能參與F級和E級任務。F級任務都挺安全的,基本都外包給外麵那些郵差。E級任務,就是你見習期的主要訓練內容。”
“從E級往上,任務難度會有明顯提升,經常涉及交涉和戰鬥。等到了B級,一般就是所長這種資深親自帶隊,基本和普通代理人沒什麼關係了。”
“那A級任務呢?”
“那就是和你無關的領域了。”
“……快說清楚。”
法蘭輕歎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無奈,繼續為星榆耐心解釋。
“A級任務涉及到的都是非常棘手和危險的情況。比如說,出現了一個跨區販賣管製物品的幫派,他們將A環的管製物品偷運到我們這裡。這種行動必然牽涉A環的利益和各路勢力的博弈,一旦介入,後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A環對我們這種普通人是封閉的……你知道的吧?”
“A級任務背後的利益糾葛和複雜程度,遠遠超過其它。舉個例子,就算所長過去把所有人全殺了,我們可能也時不時受到其它勢力的複仇。我們在這方麵的經驗和信息都非常匱乏。通常情況下,A級任務的出現就意味著局勢已經進入了非常時期。”
“如果真有這種事態,理事會會提前通知多名資深代理人著手解決。你不需要操心A級任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專心完成眼前的工作就好。”
星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中閃過好奇:“好,我明白了。所以,像你舉的那個例子,有人在販賣A環的管製武器這個任務是真的?”
“沒有。我是隨口編的。”法蘭攤了攤手,露出無奈的笑容。
“A級任務本來就很少,現有的幾個任務都拖了很久,一直沒有解決。我作為內勤,了解的信息其實也很有限。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細節,最好去問問所長。”
星榆認真地聽著,微微頷首。
她的眉頭微皺,想起了昨晚的對話。
“對了,我有個問題。”星榆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之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署了某份‘契約’。看起來,我必須要每周完成他們的某些要求,不然可能就會有危險。你對此有什麼了解嗎?”
法蘭聞言,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他的語氣中帶著擔憂:“‘契約’?肯定是委托合同。隻有雙方簽署了名字的委托合同才能具有這樣的效力,其他合同都是可以隨時撕毀的一紙空文。”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代理人和委托所都會利用這種契約的特性來簽訂不平等條約。簽訂對己方有利的條約才是常態。”
星榆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她聯想到監管員那仿佛模仿代理人製式的胸牌,心中的猜測愈發確定——
邊區互助聯盟的背後必定有代理人作為擔保,甚至很可能監管員本身就是代理人。
通過這層關係,她有沒有機會摸到監管員的信息?
法蘭似乎察覺到了她神色上隱約的不安,繼續追問道:“你不清楚那份合同的具體內容?”
“……嗯。”
“這可不是好事。”法蘭皺起了眉頭,聲音擔憂,“委托合同的效力主要依賴於上麵的文字內容,但這些文字往往很容易被鑽空子。”
“每個委托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起草合同,他們的目的就是讓合同對自己方更加有利。如果像你這樣,在不知道具體內容的情況下就簽了,那麼這份合同很可能連表麵的都懶得偽裝,對你極其不利。你為什麼會簽這種合同?”
“我猜也是。”星榆深深地歎了口氣,眼中流露出無奈與焦慮,“總之,我現有點麻煩。我想取消,有什麼辦法嗎?”
“這……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去委托所,或者直接與對方一起到公證所申請取消。利用委托合同特性從事私下交易和控製的人不在少數,這條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危險得多。”
看到星榆臉上浮現出的失望,法蘭趕緊補充道:“不過,既然你也是代理人,我猜公證所會優先處理你的取消申請。”
“沒有彆的辦法嗎?”
法蘭搖了搖頭,神色中帶著歉意:“這要取決於你們合同的具體內容。但在沒看到合同之前,我很難給出更具體的建議。”
解釋了半天,她還是沒法判斷祈雪簽的那份合同到底有什麼內容、有多大的危險、會把她帶入什麼樣的境地……
感覺……陷入了死局啊。
星榆煩躁地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