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南雲鎮是其拉邦十八諸侯的‘勝負手’!”
老爹的話,讓朱英俊不解,
“爹,這,怎麼說?”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老朱今年剛好半百,
正所謂,五十而知天命,
與朱英俊和朱迪相比,老朱的眼界,更遠,更大。
無論獨山鎮,還是南雲鎮,
都是著眼於,朱仙台當下的地盤和實力,
群雄混戰,
幾個強者的,大差不差,
也就意味著,其拉邦將會很快形成,三到四個強力集團並存的局麵。
從快速擴張期,進入相持穩定階段後,對任何一方都是痛苦的,
因為無法通過吞並,獲得額外的補充,反而要日複一日的增加消耗,
每股勢力都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稍不留神,就會因為內部矛盾導致分裂,進而徹底崩潰。
老爹的解說,
讓朱英俊對未來,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
還是老爹,看得遠!
“爹說的有道理,可這和拿下南雲鎮有什麼關係?”
老朱清空辦公桌麵,將茶壺放在當中,說道:
“這是邦城,”
又拿三隻茶盞,一邊擺放一邊說道:
“這是南雲鎮,這是獨山鎮,
我們朱仙台在這裡……現在,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仔細端詳桌麵上的“地圖”後,
朱英俊若有所思,指了一下茶壺,說道:
“爹的意思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隻要時機成熟,我們就近攻打邦城,就可以統攬全局?”
老朱點點頭,笑道:
“嗯,能看到這一點,還算不錯!
不過呢,還有一點,更要考慮到……”
“啥?”
“現在,十八路反王各自為政,邦主蝸居不出,
若有兩家強者先我聯合破城,又該當如何呢?”
朱英俊懂了,
大夥都是野心之輩,
朱家想占據邦城,彆人不可能考慮不到,
兩三家聯手,是十分可能的!
畢竟邦城是最大的肥肉,
但凡咬上一口,比累死累活打一兩個鎮子更劃算。
他點點頭說道:“那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老朱搖搖頭說道:
“不!我們應該和邦主聯合,
達成攻守同盟,剪除有威脅的強力團體。”
“吸!”
朱英俊驚愕的看向老爹,
這個套路他真沒想到,
邦主為了絞殺“拜火教暴動”,養虎為患,弄得政令不出邦城,
十八路反王擁兵自重,皆有“取彼而代之”之誌,
可這時,老朱竟然主動聯合邦主,
反過頭殲滅各路諸侯,怎麼聽都透著一絲古怪。
老朱緩了一口氣,說道:
“現在,我要你秘密潛入邦城,麵見邦主,
隻要他配合我們拿下南雲鎮,我們就保住他的邦主之位!”
哦!
原來是這麼一個交易!
朱英俊才算明白,老爹為何信心滿滿的攻打南雲,
原來是“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策。
不管老爹的想法能不能實現,
但就論“心眼臟”,在其拉邦最起碼是數一數二的。
儘管現在進城,會冒相當大的風險,
但,朱英俊仍然決定,接受這個任務,
“爹!你就不怕邦主殺了我?或者把我扣為人質?”
老朱嘿嘿笑道:
“說實話,我是三叉鋪話事人有可能,
但現在,我們家手握兩鎮之地,大幾百精兵,他是絕對不敢的!”
“那他萬一聯合南雲鎮,陰我們怎麼辦?”
老朱笑了笑,暢快地說道:
“嗯,你說的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呢,
南雲鎮內部有矛盾,我們可以在這上麵,多下下功夫……”
朱英俊幾乎全盤了解後,信心更足,
“爹放心!我這就去準備,晚上去邦城!”
老朱點點頭問道:
“去了~~知道怎麼說吧?”
朱英俊做了“ok”的手勢,清亮地回答道:
“露破布淚目!”
看著兒子離去的矯健背影,老朱非常滿意,
次子身強體壯,智勇雙全,
而且非常聰明,一點就透,方方麵麵妥妥當當,幾乎不用自己操心,
難怪下邊有人笑言:生子當如朱英俊!
另一個是最寵的幺女,朱迪,西洋小妾福斯特所生,
長得如花似玉,膚白貌美大長腿,
這丫頭不愛紅妝愛武裝,一手長鞭,一手花劍,尋常三四個男人近不得身。
正因為這一雙兒女,老朱才能拉起隊伍,
先是占據朱仙台,接著吞並三叉鋪,繼而爭霸其拉邦。
朱英俊出去後,遇見朱迪,簡短聊了幾句,
朱迪佩服的點點頭:“我說呢,原來爹是這麼考慮的……薑是老的辣!”
朱英俊哈哈大笑:
“沒事,等你七老八十也會很辣,
嗯,還有,燒魚燒肉也都用得上……”
“去你的!以後有事,彆找我幫忙!”
朱英俊趕緊說道:
“彆呀!我開玩笑的,
這樣,你想吃啥,我從城裡給你帶!”
“哼……算了,就狀元樓的‘水晶淆肉’好啦,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
朱英俊再次“露破布淚目”,隨後回自己院子準備人手馬匹。
得知老爹準備對南雲鎮下手,
不知怎麼,朱迪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麵之緣的,“臭賣魚的”沈北玄的影子,
真沒想到小小的赤河村……竟然有這等臥虎藏龍的狠角色?
思來想去,她悄悄出門,翻身上馬,
親兵問道:“九公子,可要小人陪同?”
“你們歇著吧,我隨便散散心!”
說完,揚鞭催馬而去……
晚霞映照下的赤河村,妖豔而絢爛,
沈丹鳳一邊走,一邊數著手裡的銅鈿……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哥,就差一個六十~~”
戴著草帽,挑著空擔的陸遠,淡淡地笑道:
“嗯,挺好的……”
相比當中華王時,金山銀海,妻妾成群,天下獨尊,
現在貧苦的田園生活,反而讓他活的更真實,
以往的經曆,好似霧裡看花的夢境……莊周夢蝶?
其實,不到最後時刻,
誰又能知道,自己一輩子所感知到的一切不是夢呢?
沈丹鳳不滿意的抱怨道:
“還好?以前每天都掙一百多呢!”
“不能這麼說,今天魚獲隻有一半,
再說,做買賣就是要細水長流,有得賺就行!”
沈丹鳳嘟囔道:
“都怪三叉鋪的街溜子搗亂,要不然,我們就能賺更多……”
年輕人從來都認為,
他得到的一切,都是當然的,都是天經地義的,
卻不知道,他們的父母長輩,已經被生活壓榨的喘不過氣了,
陸遠見過很多愚昧無知的青年,絲毫不知道人間疾苦,
成天在學堂裡,
憧憬著虛幻的“宏大敘事”,
一個個就跟打了雞血的“精神病”一樣,
或許,他們的腦袋,早就被漂亮的電梯……夾傻了!
古往今來,多少可憐無辜的農家子弟,
死在冷酷冷血的炮火下,成了遍地屍骸……
僅僅就為了……改朝換代……
在這裡,不得不點讚,
某位著名將軍,振聾發聵的發言:
要想想,到底為誰而戰!
陸遠胡思亂想著,帶著妹妹回到村裡,
村口的娃娃們,嬉笑著說道:“你家來客人了!”
啊?
家裡來客人?
窮鄉僻壤,家徒四壁,誰這麼沒眼力見?
沈丹鳳好奇地追問道:“客人是什麼人啊?”
一個黃毛丫頭張著漏齒的嘴巴,比畫著說道:
“是個女的,騎著大馬,可氣派了!”
沈丹鳳吃驚地看向陸遠,
“哥,會不會是那位……來找麻煩的?”
不用妹妹提醒,陸遠已經猜到,八成是朱仙台的朱九,
“應該沒事的!走吧!”
兩人快步趕回家,
遠遠的望見,家門口,果然有匹戰馬,
一位戎裝軍官,正坐在竹椅上,和沈爹沈娘說著閒話,
看起來,仿佛相談甚歡的樣子……
快步來到門口,陸遠放下挑擔,拱手問候道:
“朱九公子好!”
朱迪爽朗的笑道:
“適才路過附近,想起沈兄,
一時興起前來拜訪,不會見怪吧?”
陸遠放下手,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聽了這話,朱迪很高興,點點頭說道:
“我帶了一點酒菜,與沈兄小酌兩杯,如何?”
“固所願耳,不敢辭!”
沈爹沈娘見到朱迪來訪,覺得麵子有光,
將小木桌搬到門外,又在後院殺雞煮飯,早就張羅起來,
農村沒法講究,好在朱迪不介意,
將兩瓶老酒、切片牛肉、果乾等下酒菜,
從戰馬上的背囊中取出,放在桌上,加上沈家準備的,
臘肉、風雞、煮雞子、以及新鮮果蔬等,倒也擺了滿滿一桌子。
朱迪等陸遠撥開酒塞,舉起瓷瓶,
“一回生,二回熟,敬朋友!”
陸遠點點頭,用瓷瓶,碰了碰對方的瓶子,
接下來,朱迪不說話,陸遠也不詢問,兩人默默的喝酒吃菜,
喝到一半,最終,還是遵循“女士優先”原則,
朱迪斜了陸遠一眼:“沈兄不好奇,我為何而來麼?”
陸遠笑道:“難道不是朱公子碰巧路過?”
“你信?”
“為何不信?”
朱迪眯起雙眼,問道:“那天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陸遠看向對方,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嗎?”
朱迪一愣,想了想,
猶疑之後,舉起酒瓶釋然笑道:
“算了,還是等以後再說吧!來,陪我喝酒!”
陸遠抿了一口,醇香撲鼻的濃稠黃酒,
這酒最少有十年陳,堪比女兒紅了,真是不可多嘗的好酒!
朱迪放下酒瓶,仰望南方暮色的天際,
“沈兄文武雙全,對當今的形勢,有何看法?”
陸遠搖搖頭說道:
“我想的是,耕田之餘摸魚抓蝦,
能孝敬父母,照顧好妹妹,彆的倒真沒有想過。”
朱迪慢慢地說道:
“聽說三個月前那場暴動,貴村有三人適逢其會,
最後,隻有一人活下來,且毫發無傷……真可謂運氣好到爆!”
陸遠明白,對方肯定在村裡打聽過了,
“唉,都怪在下少不經事,
遇上無妄之災,僥幸偷生罷了,今後再也不敢亂跑了!”
“嗬嗬!若拜火教首領泉下有知,
有人因此大徹大悟,不知又該作何想?”
陸遠不屑地說道:“它們會在乎螻蟻的改變嗎?”
朱迪露出驚訝的神色,
“怎麼?你似乎對他們有看法?”
“哈哈,我的看法就是,
那些少數頭領們,為了一己私利,
欺騙那麼多人去送死,簡直比畜生都不如!”
朱迪沒想到,沈北玄這麼激動,
“可,官府確實欺壓剝削百姓……
或許換一批人上去,大家會過得更好呢……”
陸遠搖頭說道:
“我說的是拜火教用‘發米發麵’的騙局,
誘使大批無辜的教民參加暴動,其用心太歹毒了!”
朱迪說道:“為了更好的明天,犧牲在所難免……”
陸遠嘿嘿笑道:“那些頭領,怎麼不去犧牲?”
朱迪愕然,本能的覺得,沈北玄的思想很危險……
她在還在猶豫,陸遠繼續說道:
“人無信不立,
它們用欺騙的手段,害死那麼多百姓,
就說明,他們根本不把百姓當人,
幸虧你們把這些禍害徹底鏟除,否則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
就衝這點,我敬你!”
朱迪尷尬的笑笑,舉起酒瓶碰杯,
喝了一口,她試探著問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
其拉邦換了新的邦主,你希望他能做到哪些事?”
陸遠看了對方一眼,想了想說道:
“信守承諾,律法公平公正。”
“還有呢?”
“沒了!隻要能做到這兩條,
就是一個英明的邦主……其拉邦的百姓,自然會過上好日子……”
朱迪奇怪地說道:“就這麼簡單?”
“簡單嗎?你覺得,自己做到那個位置,一定能做到?”
朱迪眨眨眼睛,問道:“唔~~很難嗎?”
陸遠笑道:“有興趣玩個小遊戲嗎?”
“什麼遊戲?”
“真心話大冒險。”
朱迪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玩的?”
陸遠簡要介紹遊戲規則,問道:
“參與者可以不回答,但,不能說謊,否則就沒意思了……”
朱迪不知深淺的躍躍欲試,
“行!我們來玩吧!”
陸遠不講紳士風度的,搶得先手提問權,
“若是律法規定踩踏莊稼死罪,你的戰馬踩踏了殺不殺?”
呃!
朱迪愣住,不禁看向自己的坐騎,
戰馬是騎兵的忠實夥伴,更是在戰場上同生共死的戰友,
如果出現那樣的情況,
朱迪不敢確定,自己下得了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糾結了好半天,她才說道:“我拒絕回答~~”
陸遠笑笑,說道:“嗯,該你問了!”
朱迪深深呼吸,晃晃脖子,
整理思緒後,試探著問道:
“你為什麼不願意當我的親兵?”
陸遠在心裡搖頭,
這丫頭還真執著……好吧,遵守遊戲規則,必須實話實說,
“唔,這個嘛,主要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