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倘若你和兄長或其他家人,
起了衝突,無論我怎麼做,在你看來都是錯的,
與其將來不愉快,倒不如一開始就避免,
這樣,我們還能有喝著小酒看風景的機會!你說呢?”
陸遠舉起酒瓶,遙敬朱迪,
朱迪笑著搖頭,不以為然,抿了一口酒水,
“你不會挑撥我和父兄的關係吧?”
陸遠笑了笑沒有說話,留個眼神,讓混血丫頭自己體會,
朱迪性格比較直爽,也就沒往心裡去,
陸遠和自己非親非故,又拒絕站隊自己,離間親情純屬說笑而已,
喝完酒,吃好菜,帶著微醺,
朱迪辭彆沈北玄,
信馬由韁,踩著淡淡的星輝,返回朱仙台,
忽然路過一片水塘,彎月如鉤,天地間,一片澄明,
朱迪忽然品味出今晚的對話,有個不合理的地方,
那就是,沈北玄的意思,
他做了自己的親兵,那麼,自己的家人必然會有激烈的利益衝突,
為什麼這麼確定?
按照朱迪的猜測,
就算老爹當上邦主,自己和二哥也沒必要爭得死去活來……
古怪……真的好古怪~~
她轉身,望望來時的土路,赤河村早就看不見了……
算了,下次再說問吧!
和妹妹相反,輕車簡行的朱英俊,
悄悄潛入邦城,熟門熟路的摸到邦主府後門,
聽說有人要拜見邦主,管家來到後門,
朱英俊送上給城主的禮單,同時附上一張二十兩銀票的“孝敬”。
管家很滿意,小夥看著很精神,又懂事,禮單也沒毛病,便將朱英俊請進院中。
“公子何方人士?拜見邦主有何要事?”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更何況入夜前來,必然非比尋常!
朱英俊左右看看,笑道:“事涉機密,煩請管家屏退左右……”
管家點點頭,示意家丁退開,
這裡是邦主府,守衛森嚴,諒這小子不敢亂來。
見眾人退後到安全距離外,
朱英俊低聲說道:
“在下朱仙台朱英俊,
奉民團統領之命,特來拜見邦主,共商和平大計!”
朱英俊的名字,管家略有耳聞,
再次打量之後,他問道:“什麼和平大計?”
朱英俊想了想,坦然說道:
“其拉風雲變化莫測,我爹始終認為:
鬥則兩傷,合著雙贏,不知管家以為然否?”
管家不置可否,麵無表情地說道:
“知道了,且等著吧!”
書房裡,邦主正在翻閱公文,
管家把朱英俊的事情說了一遍,
邦主摸了摸下巴,問道:“真是老朱家的俊後生?”
“主子,瞧著派頭像,應該假不了!”
邦主想了想,覺得有點意思,
老朱拿下朱仙台,又吞了三叉鋪,
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包括其他豪強勢力的兼並,
其實,現在整個其拉邦暗流湧動,
邦主並不擔心,沒有重火力的民團武裝,
想要攻打牆高防厚的邦城,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且,他深知人性的弱點,
這些草頭王,能共患難而不可共富貴,
兼並到一定階段,必然會自相殘殺,他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老朱這麼快,就醒悟過來,
並且主動找自己來投靠,算是少有的精明人,
不過嘛,人家一來,就巴巴的接見,未免讓對飛小瞧自己?
“唔!先晾他一個時辰再說!”
“是!”
管家吩咐下去,
兩刻鐘換一次茶水,好生伺候客人,
但,不許答理,留意對方的反應。
第一次換茶水,下人稟報:
“客人不驕不躁,安坐如山。”
第二次,依然悠閒自得,沒有絲毫不耐煩,
第三次,不言不語,閉目養神,
管家把情況,如實彙報給邦主,
邦主饒有興趣地說道:
“確實是難得的青年才俊,等時間到了,帶他進來吧!”
“是!”
坐滿一個時辰,管家進入休息室,連連拱手賠禮,
“哎呀呀!都怪老奴臨時有事,疏忽怠慢朱公子,
邦主得知後,狠狠訓斥老奴不會辦差,特地向公子賠不是!”
朱英俊哪能不知道,對方有意考驗自己,
他爽朗的笑道:
“邦主日理萬機,管家最少最少也要辦一千件事,
英俊一路趕來有些疲乏,不成想偷得浮生半日閒,正是托了管家的福啊!”
管家嗬嗬一笑,說道:
“朱公子真會說話,如此,跟老奴來吧!”
兩人穿門走廊,兜兜轉轉繞了一圈,才來到書房,
大班桌後,身著棉袍的邦主,眯著雙眼,上下打量著年輕小夥。
一米九的個頭,鼻直口闊,頗有英武之氣,
朱英俊叉手行禮:“晚輩拜見邦主!
家父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祝邦主官運亨通,福瑞綿長!”
邦主點點頭,緩緩說道:
“免禮!令尊有心!他身體還好吧?”
朱英俊直起身,雙手垂立,微笑著回答道:
“蒙邦主掛念!家父的身體非常健壯,
不但天天射箭騎馬,每頓飯都要吃一條羊腿,比一般的小夥也不差!”
“哈哈!知道,當年,
在其拉邦‘叼羊大會’上,你爹奪了第一勇士的名頭,真是了不起!”
“晚輩代家父,多謝邦主誇讚!”
邦主點點頭,通過剛才的寒暄,
他發覺,朱英俊心平氣和,並沒有受到剛才“慢待”的負麵影響,
“嗯,大晚上,你爹叫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朱英俊沒有賣弄,而是平鋪直敘,把老爹的意思說了一遍,
邦主點點頭,眼珠一轉,問道:
“你爹的意思,邦城危難時,他會出手相助,
可若一直沒人攻打邦城,又怎麼說?”
朱英俊微微一笑:
“如果真出現那種狀況,
證明邦主英明神武,政興人和,加官進爵亦是等閒!”
“哈哈!”
邦主大笑,親熱地說道:
“賢侄倒是生得好一副伶牙俐齒!
罷了,說正事吧,你爹說先拿下南雲鎮,具體怎麼拿呢?”
朱英俊果斷說道:
“據我們偵知,南雲民團人數不足五百,
雙方各出一千人馬,必破矣!事成之後,五五分賬!”
邦主笑眯眯的,
老朱啊老朱,你還真敢開口!
城防兵滿編才三千人,
除去吃空餉的一千,剩下兩千人馬,
再除去老弱病殘,能行軍打仗的最多一千六七……
真把一千人馬拉出去打仗,
萬一誰來個“偷家”,我豈不是當場坐蠟?
當然,老朱是漫天要價,邦主立馬戈郎台附體,就地還錢。
“賢侄有所不知,老夫私自調動三百兵丁,
馬上就會被同僚彈劾……一千人馬,提也休提!”
朱英俊略一皺眉,
換了一種語氣,為難地說道:
“若各出三百,怕是難以速戰速決……”
“賢侄,令尊由老夫罩著,出兵不受限製,
屆時隻管放手去打,老夫在後麵,作你們的堅強後盾!”
朱英俊差點破防,
哎呀!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耳熟呢?
真不要臉!
你做後盾就是惜命,讓我們去當炮灰,沒這麼便宜!
於是,他再換一種語氣,儘量平和地說道:
“邦主!南雲人丁興旺,青壯眾多,
一旦打成膠著,對貴我雙方皆不利……”
“唔!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不如,我們合夥演一出好戲……”
“哦!什麼好戲,賢侄快快講來!”
“是這樣,三百城防兵加四五百民夫,擺開架勢,大張旗鼓的前往南雲……”
聽完朱英俊的講述,邦主倒也認可,
不管計謀成不成,至少,眼前這個小夥沉得住氣,心思十分活絡,
將來的前途無量,必成大器!
很快,邦主的心思,就轉到另一條賽道上,
他微笑著打量朱英俊,問道:“賢侄家中是何狀況?”
朱英俊一愣,
說得好好的,咋問起家庭情況了?
不過,他還是說道:“回邦主,晚輩一兄三弟……”
邦主乾脆直接點明:“不知賢侄的家室……”
朱英俊恍然大悟,原來是打算聯姻啊!
“回邦主,晚輩一妻二妾,有一雙兒女……”
邦主很滿意,說明小夥很健康,
“哈哈,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屬平常……
老夫有一侄女,尚待字閨中……”
朱英俊萬萬沒料到,對方竟然來這一手,
不過,大戶人家,互相聯姻太正常了!
這也意味著,邦主很看好老朱家,至少是有正麵積極意義的。
儘管當下的時代,婚姻大事,要父母做主,
但,朱英俊覺得,遲恐生變,必須快刀斬亂麻。
“長者賜,晚輩不敢辭,隻是還需稟告家中父母~~”
“啊哈哈!要得!要得!
賢侄不必擔心,禮數方麵自然會辦的周到妥帖!”
見邦主眉開眼笑,朱英俊趁勢問道:“那,南雲鎮的事呢?”
邦主豪爽的揮手,朗聲說道:“便當作陪嫁好了!”
看看,這就是老狐狸的精明之處,
和朱家聯姻,可以拉攏一大豪強勢力,破壞十八反王聯手的威脅。
同時,還能確保自己的地位,
將半個南雲鎮當作陪嫁,可謂神來之筆,
不但實實在在提升侄女的經濟地位,又為家族掙了麵子。
雙方在夜幕下的博弈中,
都拿到了可以接受的結果,皆大歡喜,
一夜無話,待到五更雞叫,
朱英俊收拾停當,騎馬趕回家中,
老朱聽說可以得到南雲鎮,滿臉放光,語氣都哆嗦,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隻要拿下南雲,獨山不費吹灰之力!”
朱英俊點頭說道:
“坐擁四鎮,掌握兩千民團,
背靠邦城,我們朱家可立於不敗之地!”
即將成為其拉邦北部霸主,父子倆很是開心,
但,朱英俊瞥見妹妹似乎神不守舍,便打趣地問道:
“咋了?小九昨晚出去偷雞了?”
“哦!”
朱迪瞥了一眼兄長,敷衍道:
“你才偷雞……哎~~
不對!你答應我的‘水晶淆肉’呢?”
“哎呀!忘了~~下次……”
“哼!”
朱迪不高興的撅起小嘴,把頭撇向另一邊,
“娶了媳婦忘了妹,你可真是天底下頂好的哥哥~~”
朱英俊被妹妹逗得樂不可支,
從背囊中,取出一隻白陶罐,輕輕放到朱迪麵前。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九妹……快打開瞧瞧吧!”
看著陶罐上的“五香居”標記,
朱迪轉怒為喜,笑得眯起眼,雙手捧住網紅美食,
“算你有良心!”
朱英俊咂咂嘴,調侃地問道:
“咦?剛才,好像,我聽到的,不是這麼說的吧?”
朱迪笑嗬嗬地裝傻,
“你真是天底下頂好的哥哥……
嗯,我記得,是這樣說的沒錯,好了,我回屋了……”
朱英俊看著妹妹一溜小碎步,
雖然好奇,為何朱迪不像往日那般直接開吃,但是也沒想太多,
老朱看著兄妹說說笑笑,頓時老懷安慰,
一雙小兒女成龍成鳳,還能和邦主家族聯姻,
正所謂,一順百順,家和萬事興,
機會千載難逢,時不我待!
於是,趕緊差管家去找媒婆,到城裡去提親,
順利的話,一個月內,把三媒六聘的流程走完,
到時候,人手也準備的七七八八,就能對南雲鎮下手了。,
拿下南雲,再為兒子操辦婚事,
雙喜臨門!
嘿嘿,老朱家祖墳冒青煙,
總算能在其拉邦稱霸一方,光耀門楣了!
靠近黃昏,朱迪背著鼓鼓的背囊,出門遛馬,
看見親兵,她擺擺手,策馬疾馳而去,
聽見“噠噠噠”的馬蹄聲,
陸遠出門,果然,又是“混血大長腿美少女”!
沈丹鳳嘟囔道:“唉~~咋又來了?”
老娘是過來人,一邊笑,一邊輕輕敲了閨女一記,
“不會說話,就閉嘴!還不去燒火!”
沈丹鳳氣壞了,
富家小姐來了,不但霸占哥哥,連爹娘都笑臉相迎,
自己反而變得多餘……這叫什麼事啊?
“娘,我是撿來的嗎?”
“嗯!從路邊撿的……你這麼大的時候!”
老娘還特意比劃了一下,
把沈丹鳳氣得牙癢癢,真是太沒天理了!
陸遠是真沒想到,朱迪能來得這麼勤快,
難道,自己說的,還不夠明顯嗎?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客人來了自然要招待,
朱迪不但帶了兩瓶老酒,
還有一整罐“五香居水晶淆肉”,泥封都沒開。
拍碎泥封,掀開綢布,一股鮮香溢出,
“我哥從城裡帶的,老字號,沈兄,一起嘗嘗吧!”
喝著老酒,品嘗著美食,欣賞著皎潔的月光,
酒興正濃時,朱迪開口了,
“你昨天說的意思,我和家人必然會發生衝突,為什麼?”
陸遠搖搖頭,說道:“我沒這麼說過!”
“嗯?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當了你的親兵,你和家人必然會有衝突……”
呃?
帶著一抹酒香和體香的混合氣息,朱迪雙手按住桌麵,湊近沈北玄,
“到底什麼意思?你說清楚點……”
“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