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是在看過《挪威的森林》那本書後,突然領悟如何逗女生開心的。
當時他高二,那本書在班級一度相當流行。和其他大部分高二男生相同,他並沒有看懂那本書。那本書也並不是講述如何撩妹的教科書,但他就是在看的過程中突然開竅。可惜當時陳青蘿已經轉校了。
那本書在班上流行的原因說起來有些猥瑣——據說書裡含有大量性愛場麵描寫。於是男生們趨之若鶩,相互傳唱,甚至不少女生也偷偷地看了。好在大家保密措施到位,並沒有讓這本書成為新的禁書。
王子虛當時也跟風跑去看了,結果大失所望——在被陳青蘿以屈辱的方式灌輸了一堆非課外指定讀物後,相比起來,《挪威的森林》當中的料並不算最猛,數量也不多。
他們實在是喜歡大驚小怪。沒出息的家夥們。他想。
不過,他還是被那本書吸引。書裡那種近似嬉皮士的生活方式給了他比較大的震撼。尤其是讀到渡邊和永澤一起睡了80多個異性的部分,讓老實巴交的他相當震動。
讀完書的第二天,麵對班內的女生,他突然之間變得妙語連珠,逗得對方花枝亂顫,用書裡綠子的話來說,就是“打心眼裡喜歡你說話的方式,像是漂亮地塗上了一層牆粉”。
這是他從渡邊和永澤兩個不地道的人身上學到的內容。此後,隻要他想,就能將對方逗得媚眼如絲。
這樣做的訣竅是:不把對方當成和自己平等地位的人。
可以把對方當成小寶寶,當成小貓、小狗、小狐狸。總之不要當成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
在讀那本書之前,他對異性的認知懵懵懂懂,畢竟在青春期以前,混入女人堆中人是會讓人瞧不起的。距離產生敬畏,所以他沒搞明白女人這回事。
在讀到渡邊和永澤的獵豔事跡後,他大為震撼的同時,也對異性祛魅了。就如同神秘的蒙娜麗莎解開麵紗後發現是村頭大媽。
因為輕視,誕生了自信;因為自信,他可以輕易掌控話題的流向;結果反而很受女生歡迎。
左子良說過:比起被取悅,她們更希望被征服。
這項神奇的能力,在他過完24歲生日後徹底消隱無蹤。
他越是使用這個能力,就越是鄙視自己。這樣做是不真誠的。而成為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的前提是真誠。
這是他不願意暴露自己是小王子的隱藏原因:他選擇成為小王子是出於無奈,但小王子的行為是不真誠的。
他可以擺平安幼南,也可以擺平葉瀾,但他這輩子都不會在陳青蘿麵前這樣做。所以他唯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陳青蘿。
“首先我們應該善良,其次,我們要誠實。”陳青蘿對他說。
“然後我們永遠不要相互遺忘。”他幫忙補全這句話。
……
王子虛把車停在陳青蘿說的地方。準備了半個晚上的台詞,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全部遺忘。
陳青蘿穿著一件綴著藍色緞帶的白裙。她的穿衣風格和寧春宴完全相反,有點偏極簡主義,這件衣服可能是她最花哨的一件。
她沉默地走過來,上車,在副駕駛坐下,雙手擱在腿上,然後說:
“走。”
王子虛戰戰兢兢地啟動車子,手握上方向盤,有點發抖,為了避免在她麵前露怯,他趕緊縮回來,轉頭說:
“安全帶。”
可能是他聲帶也有點發抖,聲音太小,陳青蘿沒聽到,仍然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裡。他又重複了一遍,陳青蘿才驚覺,伸手去找安全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青蘿也好像有點手抖。她花了好一會兒,安全帶都沒對齊扣眼,看得王子虛都急了。
他伸手指了指,剛準備幫她一下,陳青蘿卻突然抬頭:“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啊?沒、沒有啊。”
“說話都結、結巴了還不緊張?……不是,我這是被、被你傳染了。”
“……我、我不緊張。”
一陣兵荒馬亂,車終於上了路,車裡的兩人才終於平靜下來。
不過有點太平靜了。
陳青蘿不動如山,王子虛一言不發,車內形成了令人不適的沉默,空氣循環係統都快搬運不動車內凝重的空氣。
醞釀了好半天,王子虛才開口說話,結果一開口又結巴了。
“去辦、辦正事前,能、能不能跟我先去一個地、地方?”
“嗯。”
“因、因為……”王子虛還在費勁編借口,這才反應過來陳青蘿隻說了個“嗯”。
“你答應啦?”
陳青蘿看向他點了點頭:“我沒有聽結巴說話的興趣。”
王子虛以為她生氣了,她卻又說:“你編個借口也挺難,想去就去吧。”
“不是編借口,是真的。”王子虛突然口齒靈便了。
“那你先說說你的借口。”
“有個地方要兩個人去才能給打折,我想買個東西。”
“零分借口。”
“……是真的。”
“是寧春宴想的吧?”
“呃……”
王子虛沉默了。
他突然意識到,麵對陳青蘿,他根本撒不了謊。
她那清澈的眸子仿佛能一眼看穿他。
陳青蘿用冰冷的視線看了他一眼:
“你彆撒謊了,我一眼就能看穿你。”
你為什麼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
陳青蘿又說:“因為你太好猜了。”
王子虛用手按住太陽穴。他現在真的懷疑陳青蘿有讀心術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從這個穴位流出去的吧?看我給你擋住。
“你怎麼做到的?你不會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吧?你讓我感到害怕。”
陳青蘿不耐煩地說:“用得著竊聽嗎?你簡直跟高中時一個傻樣,完全沒變,隻要掌握了你的思考方式,就知道你想乾嘛了。”
王子虛問:“你什麼時候掌握我的思考方式了?”
“昨天寧春宴跟你雙雙消失,晚上寧春宴又去買酒慶祝,你們昨天肯定是去拉讚助去了吧?”
“是的。”
“然後寧春宴教了你幾招,比如什麼隻有兩個人去才給打折的消費陷阱,說不定店還就在她拉讚助的地方,沒錯吧?”
“沒錯!”
“你昨天跟我打電話的時候,就想好什麼借口了,但沒來得及講就被我掛了。”
“你真的太聰明了。”王子虛感歎道。
“你今天出門穿的還是灰色條紋內褲。”
“??請問這是怎麼通過掌握我的思維模式推測出來的?你果然會讀心術是吧,你個魔女!”
陳青蘿兩隻眼睛彎起來,笑得很開心。
從好的方麵想,至少她沒再生他氣了。
……
陳青蘿小姐過於聰明,有時候聰明到讓人難以忍受,恐怕這世界上沒兩個人能在她麵前忍受3分鐘。
但王子虛這一路上還挺快樂的,也算是一種周瑜打黃蓋。
儘管陳青蘿小姐謝絕了聽王子虛的借口,但她還是願意和他一起去“消費主義陷阱的那家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