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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白溝河之戰(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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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河對岸赤色旗幟鋪天蓋地,矯健精騎沿著河岸來回奔跑傳遞軍令,顧懷輕笑一聲:

“你們說,若是遼人此戰獲勝,直取北境,孤在史書上,會是個什麼樣子?”

“王爺玩笑了,”有幕僚忍不住說,“難道王爺對此仗都沒有信心?”

“是啊,”顧懷似笑非笑,“這世上哪裡會有十成把握的戰爭?尤其是一想到戰敗的後果,就總覺得難以安寢,這幾日孤每日清晨都要來河畔觀望對岸,可越是看下去,就越覺得這種堂堂之陣難以再用以前的手段彌補兵力差距,開戰之後,說不得便要兵敗如山倒了,到時候孤又該如何麵對大魏的天子百官,萬千黎明呢?”

戰前說這種話實在很損士氣,一眾跟著顧懷來到河畔的將領幕僚都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顧懷所描述的那番場景。

“國力在此,大魏困頓多年,確實不如遼賊能輕易聚兵十餘萬,”有人說道,“但這並非王爺過錯,北境能有今日一戰之力,已經是王爺殫精竭慮的成果,最起碼,今日仍能有七萬虎士,諸位將軍願意為國死戰,故此,王爺也不要多想,儘人事安天命吧。”

他的話的確是好意,但顧懷卻沒有順著說下去,而是搖頭道:

“安天命?如何能安?這七萬大軍若是戰敗,邊境再無像樣的防守兵力,北境那些重新安置的流民、重新耕種的田地,都會淪陷在遼人的馬蹄之下,無數魏人要麼死在遼人的刀劍之下,要麼淪為異族治下的人下之人,再過數年,大魏國祚也要斷了,這中原的萬裡江山,就要成為遼人的戰利品,到時候史書上,孤便會成為一手開啟亡國國運之人,哪怕百年千年之後,也要被一次又一次地拿出來淪為笑談。”

他指著對麵遼軍的軍陣,說道:“這些話確實不好聽,但開戰之前,孤卻必須和你們說明白,不是因為孤看重身後名,而是因為孤想告訴你們,這一戰,大魏沒有退路!遼人輸得起,還能輸,但魏國呢?自從孤兩年前走入北境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了再輸一場的底氣!今日也是這樣,這一戰孤之所以要親赴前線,明明白白地在軍中打起儀仗,就是要告訴所有人,這一戰隻許勝,不許敗!輸了,就連考慮生路都沒有必要,如果不想成為史書上亡國滅種的那一批人,就要把這些遼人全部殺散,殺光!”

他猛地轉過身,看著那些跟隨他來到這裡的將領,看著李易、陳平、李正然一個一個地從他們的臉上掃過去,冷聲道:“打了那麼多仗,耍了那麼多計謀,才把遼人的兵力拉到能擺堂堂之陣一戰決勝的地步,這一戰,終於不用再多考慮什麼,隻是擺開架勢,真刀真槍殺上一場罷了!如今隔河僵持已有五天,傳孤軍令,全軍渡河,與敵決戰!”

幾位將領的臉色均是一變。

“不要再說了!”顧懷喝道,“孤當然知道,強渡白溝河會讓全軍陷入背水一戰的絕地,但這一戰,本就是再無退路的死戰而已!若是要繼續等遼人來攻,那孤為何不繼續置大軍於防線以內,繼續死守?兩年,花了兩年才艱難營造出這麼一個可以堂堂正正一決勝負的契機,孤已經受夠了拆東牆補西牆,遼人打哪兒孤就要去哪兒救火的情況,都在說生死有命,成敗在天,可孤今日,就要搏一搏命,鬥一鬥天!”

渡河,決戰!

一番話說得白馬前聽命的眾將領心潮澎湃,確實,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也就是一哆嗦的事情了!兩年前遼人馬踏北境,魏人隻能靠著一點點兵力輾轉作戰,艱難求存,可兩年後已經能與遼人在白溝河兩岸紮下大營,堂堂正正決戰,而今若是連強渡白溝河與敵死戰的氣魄都沒有,還不如早早投降,早點去做那史書上的千古罪人算了!

不等你遼人來攻,我自渡河背水一戰,此戰,有死無生而已!

一道道軍令被顧懷傳下,領命的將領自去自己負責的大營處集結軍隊,打起旗號,數刻鐘後,南岸魏軍七萬軍勢,沿河安紮的大營上下三四萬人一時間齊齊動了起來。

而察覺到魏軍軍陣開始移動,北岸的遼軍也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當察覺魏軍兩萬邊騎沿河而下,直奔下遊楊橋,而上遊也有船隻順水而下,在河畔接應士卒之後,所有遼軍的將領都意識到,魏軍這是要強渡白溝河,主動開啟決戰了!

土山上的蕭山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起來。

白溝河兩岸戰場的寬度,起碼有十餘裡,而人一旦過萬,放眼望去便是無邊無際,更何況是整整七萬人?

那已經不是肉眼所能清晰觀測的了,換句話說,蕭山和顧懷這兩位主帥,所能觀察並且直接做出反應的,隻有眼前中軍對峙的這一片區域而已,所以上下遊的魏軍齊齊有了動作,蕭山也隻能立刻傳令,讓眾多將領紛紛統率起對應的遼軍,開始做出相應的動作,準備接敵。

而他則是在那片土山上,繼續和對麵的傘蓋儀仗白馬遙遙相對,處理著從戰場各處接收到的訊息。

魏軍要渡河,從何處渡?

魏國的邊騎已經趕赴下遊,該不該用剩餘的遼國精騎去和魏國邊騎兌子?還是留著精騎防備地方步卒強渡白溝河開辟陣地?

還是說,那些魏國的邊騎是準備奪橋過河,還是有更深的打算,準備虛晃一槍來一場大規模繞道奔襲?若是繞道奔襲,又從何處來?什麼時候來?

魏軍步卒若是強渡,是該讓遼軍全軍壓上,還是留些預備隊?放在何處?是中軍還是上下遊?

需不需要在上下遊渡口增兵?又或者再等等,等魏軍渡河上岸後再聚兵?

一連串的問題在開戰之後迅速湧上了蕭山的腦海,若是一個初上戰場的將領,此刻光是麵對這些問題就要手忙腳亂,可蕭山畢竟是有著豐富戰場經驗的老將,所以當這些問題出現在腦海裡時,他幾乎不需要進行思考就傳下了相應的軍令。

遼國精騎同樣趕赴下遊,時刻準備纏上對岸的魏國邊騎,各處渡口增兵,嚴防魏軍強渡上岸開辟陣地,上下遊的側翼戰場交給另外幾個將領隻會,他親自坐鎮的中軍則是迅速聚兵,時刻等著戰場各處的消息,一旦出現機會,他要直接吃掉對岸那位藩王所在的魏軍中軍!

於是,遼軍的大營裡也迅速同對岸一樣,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變化,對峙了這麼些天,雙方對於對岸的兵力布置、個中虛實都有了心得,蕭平一直擔心的是遼軍強渡白溝河後無法應對魏人架了大炮的水軍,到時候被前後夾擊難免傷亡慘重,可如今魏軍居然發起了主動的進攻,直接解決了他心中最大的憂慮,也不知道該說是那位魏國的藩王太自大,還是不夠沉穩導致這場軍事對峙沒能一直持續下去。

但在放鬆下來的同時,他的心中也生起了些疑惑與警惕,這完全是沙場老將的直覺對岸兵力略少,士氣不過相當,之前還一副要依托邊境防線死守的模樣,若不是自己聚兵邀請,也不會在白溝河南岸應了這場決戰,為什麼對峙了幾天之後,反而發起了進攻?

他們有什麼依仗?還是單純地忍耐不住了想搏一把?

當然,這種決戰,臨陣許多手段都沒了作用,除非對方的目標是自己這個主帥,如果能一舉吃掉自己的中軍,確實能一舉鼎定戰場局勢想到這裡蕭山又果斷下令加強了中軍的防禦,勢必不給對方一點機會。

而相比起驟生警惕的蕭山,作為魏軍主帥的顧懷則是巍然不動,他看著對岸有了動作的騎兵,以及在各處渡口增加的兵力,感受著甫一開戰對方便展露出來的見招拆招的意味,隻是理都不理兩翼形勢,也不管對方的動作,隻是騎馬來到中軍軍陣最前方,然後眯眼看著對麵土山上代表蕭山的大旗而已。

一位世家出身的軍機郎大概是初次見到如此大的陣仗,眼見雙方調度兵力,十餘萬人在短短半刻鐘內便相繼有了動作,整個白溝河南岸北岸俱是地動山搖的陣勢,便已經有些慌亂,尤其是上下遊兩翼的喊殺聲響起之後,更是忍耐不住,站在白馬一側,小心翼翼地問道:

“王爺,我軍此戰能勝否?”

顧懷無語至極,卻也隻能回頭瞪了對方一眼,心想你這問的什麼問題,剛才自己鼓舞士氣的一番話是不是白說了?

那位世家子弟估計也是知道自己丟了臉,還有動搖軍心的嫌疑,所以麵對兩側親衛們投來的目光,當即尷尬閉嘴,訕訕退到一邊。

倒是一位幕僚沉吟片刻,說道:

“不必擔心,此戰我軍必勝,原因有三。”

他侃侃而談道:“其一,便是火槍之利,大魏如今的火槍射程遠、威力大,一輪齊射,威力可比遼人的箭雨強多了,尤其是在這種強渡河麵攻占渡口的大戰中,我軍還有水軍大船,更兼火炮之利,直接省去了大部分過河登岸的風險,隻等數萬大軍強行渡河,隻要能維持住陣地,便已立於不敗之地。”

“其二,自邊境戰事起時,遼軍先後在長城、雄縣連連失利,而我軍卻屢屢得勝,尤其是之前王爺下令不許殺降,過萬遼人俘虜得以存生,故而敵軍雖眾,卻士氣漸消,不敢死戰,而我軍兵力雖略有不足,卻士氣昂揚,尤其是當背水一戰時,更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此乃二勝。”

“而這第三勝嘛”見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不僅那世家子弟聽得入神,連一些親衛也頗為認同地頷首,幕僚笑道,“便是如今敵我兩軍主帥了!我們王爺先平白蓮,後又於京城一戰揚名天下,轉戰北境更是未嘗一敗,之後又扶西夏、絕南蠻、滅倭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而對麵的遼人主帥,不過是早年間西征略有聲名,如何能與我們王爺相提並論?主帥之優劣,難道不是勝敗的根基所在嗎?此便是最緊要之處了,故而此戰我軍必勝,遼軍必敗!”

這話一出,連顧懷都略顯古怪地看了過來,雖然這兩年隨著他身份地位越來越高,奉承阿諛聽得也越來越多,甚至有些不勝其煩,可這種大戰在即還能一本正經拍馬屁的實在是很清新脫俗,不過考慮到周圍的親衛軍吏都忙不迭地點頭附和,多少能起到些鼓舞士氣的作用,他也就當做沒聽到,任由中軍附近開始熱烈地議論起來。

他的目光繼續落到了對岸,落到了那屹立起來的遼人帥旗上,依然沉默地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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