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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成立聯防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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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石磨峰聽你的話,還得找到吳秀枝,要不說什麼都白搭!”

“上哪兒找?她心已碎,神正傷,象個醉漢,遊到哪兒跌到哪兒!”

“那就找吳培光,他是她老子!”

“那個酒鬼,我就不願意看到他那張臉,窩囊一輩子不說,還又臭又硬,我找他,不行不行!這馬蹄靴子不能這麼倒著穿,你給他臉,他會蹬鼻子上臉,這種人喜歡順竿子爬,爬到哪兒,他心中沒譜,我不能失了這一步,再說,那老東西,整天醉醉迷迷,能知道個啥?”

“我去行不行?我沒臉沒皮,無所謂!”

“算啦,他覬覦你的……也不是一天兩天,我讓方子去!”方子是高年豐家的傭人,三十大幾,光棍一條。

“他做事毛手毛腳,不怕吳培光把他一棍子打出來?黃興忠真是根攪屎的棍,他是怎麼來到吳窪子的?他要不攪合,這……”

兩個人沒了興趣,繼續這個話題。

下麵有踢踏之聲,不遠處水井坊那兒,有鐵皮桶、木桶落井沿石的清脆聲木木空聲,話語聲,井沿石是紅色頁岩石,有牆厚,外方內圓,從正中間裂成兩半,丫縫中填土,水浸水濕,綠綠的青苔從井壁磚縫中,向上長,有時拎水的長繩,鋸在縫裡,或多或少,把泥土和青苔鋸進井裡,婦人和孩子打水,才會這樣,男人拎水,直直從井窟窿裡就上來,除了潑撒水花,就一直左手換右手,提到井沿上。井台下,有棵彎脖子老桑樹,一彎三盤,老態龍鐘,每年深春淺夏之交,上麵結滿了桑椹,個高的男人站在地上,一伸手,不費勁,就把枝頭最好的桑椹摘下來,送進嘴裡,青色的不可吃,紅色的酸掉牙,黑色的甜甜的,一咬一嘴黑,個矮的,攀爬到第一個老彎裡,就可以隨心所欲享受了,孩子象猴子一樣靈動,哪兒好的多爬哪兒,可翻可轉,老年人身縮體軟,顫顫巍巍,在棍子上綁個鉤子,站在地上,被花花太陽曬得眼暈,動作不準,鉤下來容易掉地上,沾著泥水,拾起來,擦擦就吃,那滋味,酸甜可口,潤胃酥心。討厭的柳絮,柔若無骨,象毛發沾上去,拍不掉,彈不掉,還擇不淨。

有些男人和女人,顧不上這種口福,就隻顧騷情,騷到癢處,浪笑聲象水花,歡快刺潑。

桑椹在吳窪子,海海漫漫,有土地的地方,稀稀拉拉總要有幾棵,不刻意種,被鳥或人吃下去,變成糞便,這東西遺棄在哪兒,哪兒說不定就長出桑椹。

高年豐側個身,“給我後背,正中間抓兩下,不是,偏下,就這兒!”

女人把男人撓舒服了,男人接著說:“今天去我家吃飯,昨個兒孫兒在哪條河裡,抓了幾條季花魚,肥得很,我讓石磨峰那小子也來,我們喝幾盅!”

“我不去,我怕看她臉色,吃不好飯,我醉花陰不缺吃少喝,湊那個熱鬨乾什麼?”女人呼出的熱氣,衝到他背上,哈出一塊濕地,心卻乾燥起來。

“她敢!還反了不成?她如果是個聰明人,就難得糊塗,惹毛了我,我就休了她,娶你!”

“一大把年紀造什麼罪?你讓我多活幾天吧,省得孝玖回來,我裡外不是人,就這樣一輩子吧,挺好!”

“我高年豐一生不曾愧對彆人,隻有愧對你!”

“咚,咚咚!”有劇烈的敲門聲,不知發生何事。

“誰?什麼事?”女人聲音顫抖,甚至是驚慌。

鐘良騎一匹馬,把一張紙,送到黃家大院,折身就走。

劉中天急急忙忙拿著這張紙,去了暖屋,黃興忠不在,一準跑小西門土坡上練槍,東家這是怎麼啦?最近著了魔不務正業,他這是乾嘛?“太太,你看這事怎麼辦?”劉中天把紙交給陳梅梅,她看一眼,丟沙發上。

“成立聯防隊?這不就是要錢嗎?這姓郝的就是不乾正事,整天挖空心思弄錢。”

“看來,這回不是他獨出心裁,前天我去鎮上山藥堂拿藥,看見滿大街都貼著告示,大批招收聯防隊員!”

“他招他的,乾我們什麼事?借機斂財唄!”

“麻煩你支會老爺一聲,這種事,不能不理不睬,彆忘了上次,您拒絕了他們要與黃家結親的事?我怕他會攜機泄私憤。那是私事,他無折,這回他可以假公濟私,狗日的,治人的本事漸長。”

“他敢!一個私販大煙的鎮長,還想拿我家當典型,他也不看看:他拎不拎得動!”

正說著話,黃興忠拎槍進來,“有事?”

“惹麻煩的來了,你看吧,沙發上,要我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還讓你去鎮上開會!”陳梅梅嘟著嘴。

“你怎麼看?”黃興忠丟了槍,拿起那張紙,認真地帶著諷刺意味,朗讀起來,其實,主意早在他心中,隻是這事他在玩味。

等他讀完,劉中天說:“你得去,看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黃興忠手一鬆,紙飄飄蕩蕩,象片帶著潮濕的落葉,斜斜落到地上,“你去不行嗎?其實你完全可以去!”

“老爺,我作不了主,去就得準備挨宰,要不你把底牌給我,伸頭是一刀,縮後也是一刀!”

“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國家正規軍都不行,九一八在那兒,臨時拚湊起來的汙合之眾,能有什麼用?他們拿過槍嗎?知道槍怎麼用?成立聯防隊,上麵不撥錢?哄鬼玩呢!”黃興忠坐在沙發上,各種渠道傳遞過來的消息,都在證明一點:戰事一觸即潰!他早已著手準備著這一切,家裡能處理的全部處理,從土地到糧食,除了酒廠還在有序生產外,其他的差不多中止,進貨渠道湧堵,偶爾缺貨,才會調馬車,拉一些,隨時可以歇業狀態。

黃興忠彎拾起那張“公告”往外走。

“你乾嗎去?”陳梅梅摸門東。

“拿它揩屁股!”黃興忠搖搖那張紙。

“老爺風趣幽默,有時象孩子一樣逗,其實是隻老狐狸!”

土木鎮公所大院,稀稀疏疏站了不少人,也分不清哪些是參加會議的,哪些是報名參加聯防隊的,亂哄哄一堆人,有些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人,這會兒象打雞血一樣,郝漢煞有介事弄張辦公桌在那兒,分兩本子登記。

“凡是來參加開會的,全到東跨院去,鎮長大人在那裡等你們,商量大事……”郝漢指著東跨院,那裡門開著。

“郝漢,不要假馬六離(方言:假正經),什麼鎮長大人,不就你老子嘛,說什麼呢,說到底:還是你們家那點事,公事私辦,私辦公事!”張誌清吸著土製煙袋,“大家夥都在,我問一下:當了聯防隊員,都有哪些好處?”

沈拐子把拐棍靠在他的辦公桌子上,“張爺說得不錯,問到點子上了!”自小得小兒麻痹症,從記事,就一條腿長一條腿短,離不開棍。

“好處當然是大大的,首先,聯防隊員有正式編製,統一的服裝,配發槍枝,強化訓練期間管飯,豬肉燉粉條會有,大米飯會有,每月還有兩塊大洋,你們想想:這是不是和做夢娶媳婦差不多?歡迎有誌之士踴躍報名參加,……”郝漢正是按照郝百聲鼓吹的要求,給這些人吹噓。

“呀,這回天上掉餡餅,要砸我頭上了,是真的嗎?你不會蒙我吧?就算蒙我,我也沒有損失呀?我要報名,鐵牛,把我的名字寫上,劉鐵牛!”劉鐵牛穿著一件補丁撂補丁和衣服,天數多了,沒有洗,蓬頭垢麵,一股子味,不能聞。

“你先往那邊站站!”味熏得他受不了。

“怎地?我不行?不夠格?”劉鐵牛象豹子睜大眼,“我才十七歲,我要不夠格,這裡頭的人,全不行!”

“我叫你往下站站,我多會兒說你不夠格?文刀劉是嗎?”郝漢寫著名字,“住哪兒?”

“裝什麼裝?誰不知道誰?你家鍋屋門朝哪兒我都知道:土木鎮鎮西頭,劉莊!”劉鐵牛有幾分得意。

“下一個!”

陳仲秋剛從外麵進來,人高馬大,又會幾下拳腳功夫,旁人站那兒,他輕輕扒拉一下,全不是個,隻是這幾天餓,讓他頭暈目眩,肚子裡一直沒有糧食,好在這是夏天,瓜桃李棗,全在往成熟裡長,手上全是泥土,剛才在野外,扒山芋,山芋秧能有兩支臂膀伸開長,他一連撅腚象老鼠扒了好幾棵,連個手指粗細的山芋都沒扒著,這個時間隻是在瘋長秧,真正可以吃的,得到秋天,他從人家地裡,揪了幾個生茄子,又攫取了一把長長的豆角,剝了裡麵米子,米子有股豆腥味,吃不得,倒是豆角皮清脆可口,他全身是草屑。

“你是豬嗎?睡在豬圈裡的?”郝漢雖皺皺眉,不由得多看陳兩眼。

“我叫陳仲秋,家住磨盤山陳……今年……”

“哈哈……”眾人笑作一團。

“嘿,嘿嘿!那是誰?馬車不準停院子裡,一律停外頭!”郝漢站起來,“說你呢,這是鎮政府,不是你家大院,沒聽著怎麼著?你是乾什麼的?”

劉中天剛想下車,就被製止住了,“好,好,就走!”他逮眼看見陳仲秋,陳也看見了他,兩個人對視一眼,劉拉著馬,倒個頭,準備出去。

“你叫什麼來著的?”郝漢問,“以前乾什麼的?”

“打過石頭,會幾路拳腳,會打槍,在城裡給人看過家,護過院。”

“真的假的?吹牛皮吧?”郝漢碰到過這號人,“那乾得好好的,怎麼……?”

“主人賴我偷他東西,我一氣之下,辭了!”陳仲秋這樣說,眼睛卻盯著大門外瞅。

“你要真有功夫,我提拔你當小隊長,鐘良在嗎?把裡麵長槍拿出來,給他試一下!”

“哎,好嘞!”鐘良應一聲,把槍拎出來。

“你試一下吧!打個活物吧!”

陳仲秋摸過槍,瞄準,拉了槍栓,唏哩嘩啦,把遞過來子彈塞進膛,瞄準,半天又放下了。

“為什麼?假泡子吧,瞄了半天,假模假勢的,打呀,你倒是打呀,我們這兒還沒有誰會使這玩意的!”郝漢聳聳肩。

“我也不瞞你,我被主人關了三天,實在是餓極了!”

“彆找借口,你要是能打下樹上那隻麻雀,我讓鐘良帶你去梅家溪,要吃啥,由你點!”郝漢不是試他,而是難為他。

兩隻麻雀在樹枝上蹦來跳去。

“左邊那一隻,還右邊那一隻?”

“隨便哪隻,打下來都算數,有這樣身手,會餓肚子?天理難容!”

舉槍,瞄準,斜眼,“左邊那隻吧!”

第33章:

1

眾人屏息凝視。

“叭!”隻一槍,在眾目睽睽之下,左邊那隻剛才還在蹦達的麻雀,轉瞬之間,就象一塊石子,直直掉下來,另一隻受到驚嚇,嘰嘰飛走。

“漂亮!梅家溪隨便吃,隨便點,你叫什麼?”

“陳仲秋!”

“不對!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陳隊長?”

“能行?”陳仲秋做個鬼臉,擓擓頭,這時想起:什麼叫天生我才必有用!笑容象流溢的水,從那張飽受苦澀的臉上,淌出來。

“能!你要是實在餓極了,就讓鐘良讓屋子裡,給你找塊餅,墊巴墊巴,等我忙完了上午的事,一起去梅家溪!”

“聽你吩咐!”蠕動的腸子受到鼓舞,象彩帶在肚子裡,踩著激越的鼓點,翩翩起舞,象隻哈巴狗,靈動跟著鐘良拾階而上。

“看見沒有,這就是待遇,隻要你有本事,吃喝算什麼?”郝漢相信榜樣的力量,是具有無窮的吸引力的“多事之秋,國家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你有本事!”

“嫌不嫌我老?算我一個!”張誌清把溫熱的煙鍋,放進煙袋子裡,舀水一樣,挖上一鍋,按一下。

“老了點,還能動,你來了,能當新兵使嗎?”

“隻要不把我當牛使,就成!”

“老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

“你……你這分明是看不起人嘛!是,我是老點,可做個飯,拾個槍總行吧?”

劉中天再進來,聽著槍響,沒有看著陳仲秋,儘管他看得很仔細。

“哪裡打槍?”郝百聲出來。

“剛才有人試槍!”

“彆亂放槍,不怕引起恐慌?”郝看了劉中天一眼,愣沒理他,扭頭就進去。

劉中天正不知進退。

“老先生開會呀,裡頭,都在裡頭!”

劉中天進去。

“開會的,這屋!”有人嚷嚷。

劉中天尋聲找過去,心還在陳仲秋身上,這家夥躲他了?不太可能,陳的性格,他了解,不是這樣的人,彆說沒犯事,就算犯事,也百般狡辯,他看看屋子裡,能有三四十人,“嗯,嗯咽!”郝百聲清了幾下嗓子,然後煞有介事坐前麵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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