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武俠修真 > 北門老槍 > 第88章:馬三魁之死

第88章:馬三魁之死(1 / 1)

推荐阅读:

二十二前,陳漸良的馬幫,負責給黃鶴鬆雜貨鋪運送貨物,當貨到達時,好心的黃鶴鬆在雪夜留他們吃飯,酒喝到打嗝,許多人醉醉迷迷,甚至有些人當時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馬三魁尿急,路過黃鶴鬆夫婦的臥室,門半關半掩,當時的林梅正地那裡脫衣服,吸引了馬,賊心不死的馬三魁,尿完尿就直撲林的房間,林當時已經睡下了,馬燈還在床頭亮著,人高馬大的獸,就閃身進了房,一下子撲到林的身上,壓住她,欲行奸情,由於林梅一嗓子,前院喝酒的人,就撲進來,黃鶴鬆怒不可遏,衝著馬三魁就是幾下,馬喝足了酒,哪裡是敦實的黃鶴鬆的對手,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幾次剛爬起來,又被打趴下,鼻口竄血,黃鶴鬆罵罵咧咧,話很聽。

“你他媽是牲口嗎?我看各位大雪天一個個凍得青頭紫臉,鼻涕哈喇一大把,我格外請你們吃飯,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陳老弟,你我同為黃花甸子人,你怎麼讓這雜碎混進來的?真是一泡糖雞屎渥了一鍋湯……陳二爺,你看怎麼處理吧?你……你是人嗎?”

林梅在殷殷哭泣。

陳漸良想息事寧人,“黃老大,你看這樣行不行?酒喝多了,他的錯依然犯了,這趟功夫錢,我們不要了!”

“你這是護犢子,是姑息養奸,他汙了我林梅的清白,我得報官!”

“過了,黃老板,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將事做絕?”

“他汙的是林梅,打的是我的臉,你回去吧,我把他捆這兒,先凍上一夜,明天讓廖隊長來,直接把人帶走!你不收拾他,他還會犯。”

“黃大老板,我求你了,看在我的麵子上……”

“你一個臭跑單幫的,能有什麼麵子,我給你臉了,就這樣吧!”

“陳二哥,彆求他了,頭掉不過碗大的疤,愛咋咋地,哥,我給跪下了,我惹事生非了,讓你作難了!”跪下,給陳漸良磕個頭。

陳漸良帶人走了,算是負氣不歡而散。

飯局攪了。

雪,紛繁淩亂,是夜,一團漆黑,這是放柴的柴房,彆人在溫暖的被窩裡倘覺得冷,馬三魁被捆著,丟在捆紮整齊的柴上,怎麼縮都冷,柴草硌人,他哆嗦著,一想到天亮的結局,馬三魁就害怕,他渾呀,酒喝得人頭暈目眩,走路都打晃,能行男女之事嘛?林梅模樣是不錯,可是當時……酒這東西成事,聯略人的情感,害人,酒後亂性,可是這一切都晚了……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想招,他把手腕放在硌人的柴上拉鋸,其實這並不容易,磨斷繩索,也鋸傷了肉,為了自由,他顧不上什麼了,可以疼,可以拉傷,可以流血,可以讓柴上的長長木刺紮進肉裡……

功夫不負有心人,也就半個小時,粗糙的繩子就斷了,他搖晃著站起來,拉開門,衝進雪裡,本來想逃,可轉念一想:豁出去了,就算是逃了,今後這個地方他也來不了了,不能偷雞不成,還舍把米,反正他的名聲汙了,跳進長江,可以淹死他,但洗不清汙名,他想到黃鶴鬆罵他雜種,他就怒火中燒,是,他媽是個寡婦,曾經與多人野浴媾合,他的確就是個雜種,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他至今都沒有搞清哪個是他生身父親,可以存在,不可以有人叫嚷,但黃鶴鬆偏就在盛怒下犯忌諱犯渾,人走上死路,往往就是那一念之差,他本善良,可是就那一刹那間,他管不住自己了。

雪夜,他從廚房摸出了刀,撩開了黃氏夫婦的門,他本隻想嚇唬一下黃鶴鬆,燈影中,刀走偏鋒,就神使鬼差,抹了黃鶴鬆的脖子,一刀帶過,血噴如柱,林梅驚叫聲,從黃鶴鬆脖子下濺出的血團子實在象個火球,噴射到地上,綻放成了臘梅一樣的花朵,百倍千倍於此,血讓她暈,一個頭暈目眩,象牆一樣倒塌,重重砸在地上,一個象口袋,斜斜從肩上滑落,慢慢倒地,血暈,倒下的牆,象蚯蚓一樣,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點向桌子縮靠,話語失音,張張嘴,就咽了氣。

馬三魁一不做二不休,用床薄被子,扛起林梅就走,那一夜腥,那一夜恐怖。

“馬三魁呢?怪不得:你迷一樣消失了!”

“我們生活在一起,直到今天!”

“你為什麼不離開他?”黃興忠問,“這種人能給你幸福嗎?”

“我怕他殺了我!他曾不止一次說過。”林梅淚痕雖掛著,再也哭不出來。

“那我家的貨呢?”

“什麼貨?我真的不知道!”林梅當時醒來時,已經過了響水壩。

“他還在嗎?”

林梅點點頭。

“你們有孩子嗎?”

林梅搖搖頭。

“帶我們去,找到他!”

林梅點點頭,“你們就是不找他,他也活不過今年了,他有肺結核病,肺已經被小蟲子咬成網!”

“活該!”黃興忠心中悲涼,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死結,就這樣爛開,他有很多遺憾,站起來,如同醍醐灌頂,他搖晃欲倒,一個死於自己的憤怒,自己的怒不擇言,太不值得了,精明一生的黃鶴鬆,喜歡迷惑彆人有著笑麵虎之稱的黃鶴鬆,死於不明智,心有千結,節節空泛。那一定是觸動了他心中最不能碰觸的東西。

“嗯,嗯嗯……你是誰呀?你找我問什麼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馬三魁這會兒已經形將就木,仰躺在床上,“林梅,你昨天哪兒去了?我可到現在粒米沒過牙,我……”

黃興忠遠遠站著,他知道這種病傳染,這是三小間房,屋子裡實在沒有值錢的東西,“你看看我象誰?”

“恕我眼拙,我看不清!”

“黃興忠,聽說過嗎?”

“黃興忠?黃興忠?……怎麼也姓黃呀?”馬三魁試圖在床上翹起身子來,想看清黃興忠,但努力了幾次,都失敗,索性放棄,“沒吃飯,沒喝水,沒力氣!”

“還有誰姓黃?”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總有二十多年吧?”

“差不離!”

“他叫黃鶴鬆吧?你殺的人!”

“你是誰?”馬三魁勾過頭,象隻將死的鷹。

“黃興忠,黃鶴鬆的兒子!”

“你找我報仇來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咳,咳咳……”長時間咳嗽,咳出帶血的黃黃的稠厚的痰來,它象一個個木塞子,咳出一個來,後一個又把嗓子堵塞上,他臉兒漲得通紅,大口大口喘氣,在床上一陣子悸動,“命在這兒,你拿去吧!天作孽猶可違,人作……作孽不可活,嗚……”他用手扒著喉嚨,要吐吐不出來,雙眼睜得象繩勒的。

“嘿,這老小子,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們家貨呢?”

“我讓陳漸良拿了,馬車裝的,他給我錢!你打算怎麼辦?交官還是……咳,咳咳……”馬三魁已經被病魔奪了半條命,瘦得象骨頭架上套層皮,雙眼深深凹陷進去,猛一見,不象個有血有肉的人,這人本來就是一腳踏進地獄之門。

“我給你半天時間考慮,我下午再來!記住,我會讓人看著你,不要想著逃跑,那是徒勞的。”黃興忠心中悲涼,無法再在這裡。

“我都這樣了,我跑得動嗎?”

太陽象蜜蜂一樣蟄人,其光芒穿越不知幾千裡,幾萬裡,鋒芒畢露,把大地炙烤得燙人,要是過於暴露,容易灼傷,都在旅館中地下室睡覺,鼾聲一片,馬路上塵土飛揚,那是馬車汽車匆匆而過帶起的,這時,一個小孩子風塵仆仆跑進來,夥計正在櫃台上打盹,“嘿,喂,有人嗎?”他大汗淋漓。

“你一個小屁孩,不好好睡覺,跑這兒搗什麼蛋?”夥計半扇著眼皮,“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夥計有些不耐煩。

“死人啦!我來報信的!”

“誰死啦?找誰報信”

“馬三魁死了,我找一個叫黃興忠的黃老爺報信!有沒有叫黃興忠的?”

“有`!有!地下室,208,你自己去!”

黃興忠正在夢鄉中,想不到,馬三魁死了,他打了個冷顫,走到地麵,舀了一盆涼水,站在陽光下,從頭澆下來,他甩甩頭,象下雨,把黃興德他們全叫起來,他們一起去了馬三魁的家。

沒有人哭泣,林梅冷冷在屋外和人拉話,鄰人也都在外頭。

馬三魁死得壯烈:用半塊青磚,把兩隻筷子從鼻子裡硬砸進去,一定是穿了,隻剩下一點,血汙和白色粘稠狀東西,那白色的是不是腦漿子?就掛在筷子上,看一眼,感到殘忍,再看一眼,感到心寒,腥,血腥,讓人嘔吐,舉起拳頭,拳頭卻打在棉花裡,那麼失意。

“你這是乾什麼喲?我也沒打算怎麼著!”黃興忠拿來鉗子,隨手夾住筷子,一拔,費勁,猛地抽出,血漿和腦漿噴射被上,“哇!”血腥氣讓人作嘔,另一支筷子亦是如此,然後,黃興德抓把火紙,蓋臉上,黃興忠扔了鉗子。

黃興忠走到外麵,到林梅那兒:“林姨,天這麼熱,他又是傳染病,屍體不宜久放,我看趕緊到棺材鋪,訂口上好棺材,趁這會兒有人,埋了算了!”

“什麼時候發生的?”黃興德問。

“就一兩個時辰前!”林梅麵無表情,“我對不起黃老爺,這麼多年……”

“林姨,啥也彆說了,處理完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房子就這一處,我隻能守著它,終老一生!”淚痕在那裡象漩渦打轉轉,下麵是蒼茫和悲哀,失落是暗流,在向更遠更加縱深傾瀉,漩渦是奔騰的花朵。

“你有沒有想過換一種生活方式?”

林梅搖搖頭。

“你比如:重回黃花甸子!”

“回不去了,我無法麵對那些熟悉如同刺猥一樣的目光!這麼多年,我臟了,肮臟象喉嚨裡堵著一大把死蒼蠅!”

“不會的,你在這裡,隻有痛苦的回憶!”

“我愧對你的母親!”

“可她依然不在了,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回到黃花甸子,去過另一種正常人生活!”

“再說吧!”

黃興忠臨時請來一班吹鼓手,又請來八名扛夫,把還在滴著鮮紅的血,粉白的腦漿,卻沒有生命特征的馬三魁,用茼辮成辮子的繩放到馬的身下,幾個人象征提著繩子,其他人(包括黃興忠)雙手捧著馬三魁的身體,一聲“走!”就捧著他,走到外麵,把人放入裝裱好的大紅棺材裡,林梅象征性嗯嗯狀哭著,這時,吹鼓手鼓起豬屁股一樣的腮幫子,就吹起來,七葷八素,雜音生悲,悲得拉魂,看熱鬨人不少,每個人臉上都莊嚴肅穆,麵對死亡,他們演義了神聖,不管死者生前如何英雄,或是怎樣作惡多端,在蓋棺那一刻,一切都在靜止,這是對生命的尊重,對死亡的詠歎,長號和笙,斜斜吹向天,撕裂人心,那一聲聲,把人性分裂,有人矯正屍體方位正不正,然而,動幾下,一聲“好!”然後,十多個人雙手去掀,去捧弧形棺蓋,沒有那麼沉重,沒有那麼誇張,但每個人,都不敢小覷。

鮮紅血一樣殷紅的棺蓋,象泰山落在上麵,然而是開竅的木匠,用八根手指一樣粗細的大釘,用斧頭一下砸了進去,不再哭了,古樂也停止了,一下下砸釘的聲音,砸在人心上,沒有誰說話,直到每一根釘都平平在棺木中,這就是蓋棺論定,太陽灼熱,太陽西斜,一聲“起!”,棺材被扛夫抬起,黃興忠在送葬隊伍中,看見行手把燒紙的火盆,踢翻,這個老盆不都是砸的嗎?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頭霧水,黃興德和另外幾個人留下來,指揮幾個當地愣子把這間既充滿傳奇,又充滿悲哀,裝滿無奈的屋子,打掃乾淨,連惡心的血,讓人悸動的粉白腦漿都揩擦乾淨,撒上白石灰,再清掃一遍,這幾個家夥,捏著錢,一個個傻笑,他們也不知是多少錢,每人一盒煙,就打發他們,他們一個個手舞足蹈,然而,黃興德讓人鎖了門,去一家叫兩家人飯店等待。

月牙不再白,不再潔白如玉石,而是昏黃,象被汙染了,黃興忠的馬隊在這樣時刻,拉著林梅,出了臨江縣,風煞了,天地間汙濁起來。

黃興忠仰在空蕩蕩的馬車上,想想離開馬三魁墓地時,曾經在他墳上跺一腳,心就悲涼起來,無法排渲,象石頭壓在胸口,這口氣卡在嗓子間,下不去,也上不來,這種恨,槍裡夾鞭,恨而不能以快刀殺之,一刀刀掄空,想想父親脖子上那大如鴨嘴獸一樣令人顫栗的血口子,他欲哭無淚。心在喋血,心在呻喚,心在呐喊,心在彷徨。

狗日的馬三魁,是你改寫了我黃興忠生命軌跡!吐一口氣,淹沒在了無儘夜色裡。左手伸成掌,右手握成拳,自己的拳不斷打在自己掌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一種結局?我想不通啊,老天爺,您真會折磨人!”淚水就如同雨下,頭象波浪鼓那樣搖來擺去。他一邊恨一邊又理性葬了馬三魁,這究竟是怎樣一種複雜的情感:理性與複仇交纏打鬥。

沈十一騎著帶鬥子三人摩托車,在清晨柔和的風中,躊躇滿誌,他感到:他的仕途就象早晨八九點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他現在的身份是行動隊第二小隊隊長,想想他這短暫的小半生,經曆過太多的坎坷,從小到大,他幾乎全在饑餓中度過的,要不是當初在木匠鋪,說什麼也不會有今天,如果不是和史健久的仇恨,他也不會做這麼多年黃家眼線,正是因為這一起一伏,他在激流中沒有隨波逐流,隻要現在將來,對不起膽小怕事,能忍自摳的父母親,可憐的九姐,現在你在哪裡?在眾多的姐妹中,唯有九姐讓他牽腸掛肚,至今她可憐到沒有一個名字,生如草芥,亡於草芥,淚就這樣撲簌簌掉下來,為了他,她忍辱負重在史家呆了三年,可惡的史春鈴,我隻是打了你一個耳光,可這代價太高了,九姐,你在哪裡?十一對不起你!

“走神了,你這是想哪個女人想的?”廖青雲立在門口,斜著眼看沈十一。

“局長好,抬舉我了,我就一草根,能夠逢局長抬愛,哪裡還敢生非分之想?”他在警局大院停了車,從摩托車上跳下來,給廖青雲敬了個禮。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