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說了錢姥姥的事嗎?
八條忽然問道。
“還沒有。”
十三幺搖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說?”
“再等等看吧,至少等到這件事情塵埃落定再說。”
十三幺說道。
首先,他要看看劉正到底能不能成功把人救出去,並全身而退。
其次,他要看看劉正會不會又能不能保住那些幫助過他的人。
最後,他還要看看劉正對他的態度。
“如果塵埃落定,你真打算讓他把錢姥姥找回來?”
八條問道。
“湯姥姥做事越發放肆了,再這樣下去,浴場的人心就真要散了。要是百鬼行毀在我手裡,我有什麼臉麵去見曆代部長。”
十三幺一臉嚴肅地說道。
“你的同化程度又加深了。”
八條聽到這樣慷慨激昂的話,臉上沒有半分感動,反而皺起了眉頭。
以十三幺的性格,就算心裡是這麼想的,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話。
“沒辦法,誰讓我這個部長當得這麼好呢?”
十三幺驕傲地說道。
曆代的部長死後都會有一部分魂魄被收回浴場,然後供奉起來。
而新任的部長就可以和這些魂魄溝通,獲得他們的經驗和技藝,這也算是當部長的福利。
十三幺的“南鬥暗魔拳”,就是從某一任部長的魂魄那裡學來的。
但這種溝通也會導致新部長的人格被影響,最後甚至可能會被那些魂魄奪舍。
而那些魂魄對新部長的認同度越高,溝通的效率也就會越高。
同時,對百鬼行越忠誠的部長,留下的魂魄也就越多。
這既是對部長的束縛,也是給部長的福利。
“你小子還得意上了,到時候被奪舍,我看你怎麼辦。”
八條不滿道。
“今朝有女今朝睡,及時行樂,管那麼多乾什麼?您老人家倒是謹小慎微,狡兔三窟。那您這一百年的部長當得開心嗎?”
十三幺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我孫女又聰明又孝順,我還想活到她成家立業再給我生個重孫子呢。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孤家寡人。”
八條嘲諷道。
“喂,八條大爺,人身攻擊就沒意思了啊。你剛剛說重孫子,不會還想招個贅婿吧?”
“不行嗎?憑我孫女的條件,彆說招一個贅婿,就是招十個贅婿也夠格。”
八條自豪地說道。
“那是,就咱們浴場這些小子們,那還不是隨便挑。可我看您老人家想要的不是彆人,而是人和那個家夥吧?”
十三幺戳穿了他的心思。
“是又怎麼樣?”
“我倒是沒意見,可是那樣的人,恐怕不會答應做贅婿哦。”
十三幺搖頭道。
“大不了我把全部家當給他,到時候多生幾個,挑一個跟我姓不就好了。”
八條已經做好了打算。
“您可真舍得。”
十三幺咋舌道。
雖然鍋爐房的油水沒有按摩部的多,但八條可是整整當了一百多年的部長,積累的家當可想而知有多麼豐厚。
就算是在城裡,也足夠過上中產以上的生活。
“震旦人有句古話,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像你這種沒孩子的人是不會懂的。”
八條再次嘲諷。
“說的好像對孩子好,他們就一定會孝順你一樣。”
十三幺翻了個白眼。
他是沒孩子,但手下成了家的一大堆,有私生子的也不在少數。
彆說聰明孝順,不惹事生非都算是模範孩子了。
“對啊,所以我能有未來這麼好的孫女,當然要更加珍惜啊。有什麼問題嗎?”
八條理直氣壯地說道。
“沒問題。媽的,回去我就去找清老頭。我這次幫了她這麼大的忙,讓她給我生個孩子不過分吧?”
十三幺罵罵咧咧地說道。
“你還是先考慮怎麼應付湯姥姥吧,這次她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嘁,我會怕她?有本事她給我送到養豬場去。”
“喂喂,什麼,我好知道了,馬上來。”
十三幺舉起手機假裝接聽。
“那什麼,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了。”
他打了個招呼,匆匆離去。
“都當上部長了,還是這個死皮賴臉的樣子。”
八條有些無語。
不過這樣也好,自身的人格越堅定,被奪舍的可能就越小。
“把錢姥姥找回來,真的好嗎?”
他自言自語道。
然後搖了搖頭,帶著金團子們朝著鍋爐房走去。
——
“你這是又走了一趟下水道?”
看著渾身汙物的劉正,尼羅河醫生有些嫌棄地問道。
“怎麼可能?您又不是沒去過下水道,這個味道哪兒有下水道的正。”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惡心我,我就惡心你。
“yue!彆說了,彆說了,我剛喝的蜂蜜飲料都要吐出來了。”
果然,這招對同樣吃過下水道屎的尼羅河醫生效果拔群。
“嘿嘿。嘎嘎爽的人呢?”
劉正問道。
“他們怕聚在一起目標太大,所以都在暗中埋伏,讓我們隻管走。”
尼羅河醫生說道。
“行吧,我還打算打聲招呼呢。牛大吉呢?”
“它去鳥居那兒候著了,怕我們一會兒出去的時候遇到麻煩。”
尼羅河醫生回道。
“行,那就走吧。”
雖然劉正也很嫌棄自己,但總不可能先去嘎嘎爽浴場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吧?
他是來乾私活的,又不是來度假的。
劉正將睛子交給了尼羅河醫生,後者雖然一臉便秘,但還是接了過去。
接著兩人一個發蹄狂奔,一個開啟金冠,在小巷中掀起兩道熏風。
下水管的出口離浴場街的出口本來就近,兩人又是全力加速,所以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就到了鳥居麵前。
“該死的小偷,彆跑!”
熟悉的吼聲從遠方傳來。
劉正回頭看去,一個穿著歐式宮廷套裙的老女人正朝著他飛過來。
她的眼神中燃燒著瘋狂的怒氣,臉上的皺紋深深地堆砌了起來,就像是正在蠕動的環節動物。
而她的右手之上,本來應該和其他手指一樣戴著戒指的無名指此刻卻空空如也。
顯然,這個老女人就是湯姥姥。
湯姥姥的身材其實十分高大,至少有一米九以上。
但她的身材比例卻十分畸形,導致她看上去就像一個侏儒。
不過,看到她身後浩浩蕩蕩的足輕部隊之後,她的形象又變得高大起來。
“湯姥姥這是弄的哪出啊?這麼多人把路都給堵上了,耽誤了各家的生意算誰的?”
袁寶兒帶著嘎嘎爽的人從旁邊的小巷裡衝了出來,攔住了百鬼行眾人的去路。
她的身上還纏著黑色的繃帶,不過聲音倒是響亮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強壯出來了,還是用了什麼恢複秘法。
“袁寶兒,原來是你們嘎嘎爽浴場在搞鬼!”
湯姥姥看到這一幕怎麼可能還沒明白,立刻勃然大怒。
“彆血口噴人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是帶著員工出來團建而已。”
袁寶兒反駁道。
“那你攔住我的路乾什麼?”
湯姥姥冷笑道。
“我們的團建內容就是散步,散步當然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大家夥兒,你們對這次的團建滿意嗎?”
袁寶兒回頭問道。
“滿意!”
嘎嘎爽眾人大聲喊道。
“你看,員工的呼聲太強烈了,我也沒辦法。”
袁寶兒攤了攤手道。
“袁寶兒,你不守規矩偏幫外人,不怕我在例會上彈劾你嗎?”
湯姥姥陰著臉說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社會的地方就有政治,浴場街自然也有自己的政治模式。
通常來說,各家場地裡發生的事情,都由商戶自己解決。
但如果涉及到商戶矛盾和公共事務的時候,就會放到浴場街例會上討論並投票表決。
“我不收規矩,我偏幫外人?哈哈哈哈!”
袁寶兒直接被她氣笑了。
“好啊,你不要臉,我就不要命。隻要你敢拿這件事來彈劾我,我就算拚個傾家蕩產,也要和你魚死網破。”
“彆以為你有半條街就了不起,我們關外五家拚起命來還沒怕過誰。”
“夥計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
嘎嘎爽浴場的人齊聲喝道。
雖然他們的人數沒有百鬼行的多,氣勢卻絲毫不虛。
袁寶兒對員工可比湯姥姥大方多了,而嘎嘎爽的員工也比百鬼行的員工更有衝勁。
“你什麼意思?”
湯姥姥表情一滯。
“我什麼意思你自己知道,不要以為自己做事天衣無縫,想找證據總是能找得出來的。”
“隻是我現在忙彆的事,沒工夫和你掰扯。但你今天非要找茬,那老娘就跟你爆了。”
“夥計們,待會兒跟著我上。活了的有獎金,死了的有撫恤。隻要我袁寶兒活著一天,我就是去黑市賣也會養活你們一家老小。”
袁寶兒大聲說道。
“殺!”
“殺!”
“殺!”
眼看自己老板這麼大氣,彆說袁家的老班底,就是那些新員工也是群情亢奮,喊殺聲一聲高過一聲。
“老板,差不多了,劉總他們已經走了。”
老四貼在她耳邊小聲道。
“哦。走,夥計們,你們平時也辛苦了,今天帶你們去百鬼行瀟灑一下,看看這個浴場街的龍頭老大比咱們浴場到底強在哪裡。”
袁寶兒大手一揮道。
“老板威武!”
這下嘎嘎爽員工的歡呼聲更加真心誠意了。
“走。”
湯姥姥眼看事不可為,臉色難看地說了一句,便帶著足輕們朝著百鬼行的方向走去。
而袁寶兒就帶著嘎嘎爽的員工跟在後麵,就像跟著大旅行團的小旅行團一樣。
“大江山的人呢?”
湯姥姥在天上飛著,嘴巴微微抖動。
“已經到位了,應該可以在外麵截住他們。”
她腳下的女足輕小聲說道。
“告訴他們,我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他們已經失敗了很多次了,這次要是還失敗,那就彆怪我把錢要回來了。”
湯姥姥冷冷地說道。
“是,老板,我這就通知他們。”
女足輕回道。
“老板!”
牛大吉看到突然出現的劉正,驚喜地叫了起來。
“你叫我什麼?”
“啊,對不起,老大!”
牛大吉連忙改口。
“嗯,很好。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劉正看著它臉上的青腫問道。
“哦,剛剛有幾個奇怪的人過來,讓我把入口關上。我不答應,他們就想強迫我,我就和他們打起來了。”
牛大吉解釋道。
“然後你就贏了?”
“嘿嘿,沒有。您的坦克看我要輸了,就開了一炮。我趁著他們被震暈,就偷襲把他們打傷了。”
“他們見打不過我了就遁地跑掉了。”
牛大吉不好意思地說道。
“嗯,贏了就行,助攻也算人頭嘛。”
劉正安慰道。
“老大,我們現在去哪兒,回城裡嗎?”
牛大吉被誇獎,開心地問道。
“先回城裡,帶你去認認人,再見見世麵。不過,回頭你還得回來。”
他說道。
“啊?老大,您是不是看不上我啊?”
牛大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沮喪。
“腦子不好使就彆東想西想。”
劉正不客氣地給了它腦袋一下。
“那您為什麼還要我回來?”
牛大吉委屈地說道。
“我在浴場街還有很多事沒做完,當然得留個得力的人在這邊。”
“等這邊的事情搞完,我就讓你進城。”
他允諾道。
“好嘞,有老大您這句話,我心裡就踏實了。”
牛大吉笑嘻嘻地說道。
“你小子,真是表麵憨如牛,內裡奸似鬼。”
劉正指了指他說道。
牛大吉剛剛那一番作態半真半假,就是為了再確認一下他的態度而已。
“嘿嘿嘿,什麼都瞞不過老大您的眼睛。”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就彆在這兒互相吹捧了,趕緊回城裡吧。我離開了這麼久,塞莎肯定想我了。”
尼羅河醫生催促道。
“當然。”
劉正點點頭,朝不遠處的“獵犬”招了招手。
看到他的召喚,司機立刻發動坦克,一陣風馳電掣後,急停在他們的麵前,掀起一片草屑泥塵,打在他們的身上。
“呸!上校,您這是故意的吧?”
劉正吐出一根帶泥的親草,看向探出半身的司機。
“我隻是在提醒你等候時間過長了而已。”
司機委婉地承認了。
從他當司機以來,還從來沒有等人等過這麼長的時間。
畢竟彆的外賣員可付不起租車費,付得起的也不會像劉正這麼浪費。
至於傳奇外賣員,那個家夥根本就不需要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