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朔將褚清韻檢查過一遍,發現除了胸口處那個往外冒著鬼氣的傷口外,再沒有其它的傷。
可就算隻有一個傷口,他也不能放下心來。
玄朔是捉鬼師,不是治鬼醫生,無法判斷傷口的嚴重性,便小心地詢問褚清韻需要什麼東西才能讓那傷口痊愈。
“不用,沒什麼事的,它會隨著時間自己痊愈的。”
褚清韻笑著安撫他。
玄朔心才放下一秒,身後就傳來嘲笑的聲音。
“這傷好不了了,她那話是騙你的。”
兩人同時朝著說話的方向看去。
蕭臨抓著地上的泥土從黑影中狼狽地爬了出來,他滿身都是被咬傷的血痕,血肉模糊,沒有一處好肉。
但就是這樣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看著玄朔,還笑了出來,眼中滿滿地全是惡意。
“玄朔,你知道嗎?我活不了了,但褚清韻,也會跟著我一起死。”
“彆的傷口還有救的可能,畢竟是千年厲鬼,厲害得很。”
“可這次是金剪給她造成的傷口,永遠都無法痊愈,等到鬼氣散儘,她就會魂飛魄散。”
“你、胡、說!”
玄朔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轉身一揮,龍鱗劍就飛了出去,穿透蕭臨的手掌,連同著整個人都被死死地釘在原地,無法再動彈。
他一步一步走到蕭臨的麵前,將龍鱗劍拔出,一雙眼睛黑得發沉,看得什麼都不怕的蕭臨都有些心裡發毛。
“蕭臨,你這樣做儘惡事的人,這樣死去還是太痛快了些。”
在蕭臨惶恐的目光中,玄朔舉起龍鱗劍,朝著他的雙手雙腳、四肢胸背一下下劃去,劃開了無數道傷痕。
血腥味吸引了被蕭臨甩開的黑影,他們沒有理智,聞見誘人的味道,像是嗅見蜂蜜甜味的蜜蜂,攀爬著又覆蓋上了他的身體。
被割開的傷口最受厲鬼喜歡,它們借著這個口子,不斷地撕扯、啃咬,沒一會兒,蕭臨就變成了一個血人,全身上下再沒有一塊好肉,恐怖至極。
黑影連接成的幕布下,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啃噬蕭臨血肉的鬼影異常凶狠,不到一分鐘,慘叫聲漸漸變弱,蕭臨連哭嚎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玄朔握著還在滴血的龍鱗劍,看著那些渾渾噩噩的黑影,默然:
“爸媽,我也為你們報仇了。”
他做完這些,回頭,快步走到褚清韻身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眼睛,向她求證:
“清韻,他說的都是假的,對嗎?你是鬼,怎麼會受陽界物體的影響呢。”
褚清韻抿抿唇,很想說些假話來安撫他。
可看著玄朔那雙琉璃般快要碎掉的眸子,又不想他繼續被蒙蔽,讓痛苦在時間中被延長。
“我玄朔,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該死的,後麵那麼多時間都是多活的。當然,我很感謝你那時將我帶走。”
雖說不在她的預料之內,也正好讓她報了最後一個仇。
現在這個結局,褚清韻覺得很滿意。
但玄朔不滿意。
很不滿意。
這比之前在柳家的事情都要讓他難以接受。
她如果是被鎖魂使帶走,償還罪孽因果,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自己多做好事積攢功德,多修煉,也能延長壽命,還能等到重新長大的她。
但魂飛魄散?
也就是說,這世上,他再無法見到清韻。
這樣大的世界,都不會再有沒有褚清韻這個人,他也不能再感受她的一點點氣息。
不!
玄朔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握緊褚清韻的手,咬著牙齒,
“你想報仇,為什麼不和我先說?”
如果她說了,他們一起想辦法對付蕭臨,可能兩人都會受些傷,那也比她魂魄消散要好得多。
就算再不好一些,他們打不過蕭臨,一起赴死也比留他一個人在這世上要好。
可褚清韻什麼也沒有選,她瞞著他,做好了一命換一命的打算。
“我——”
被問,褚清韻眼睫輕垂,聲音很輕:
“你要報仇,不是也沒有和我說嗎?你父母被蕭臨所害,我也要報我的仇,正好一起多方便呀。”
“玄朔,你和我不一樣,我是鬼,你是人,要遵守的規則比我多。你不能殺他,我可以,所以,就當這是我在報答你在幻境中為我編織的那場美夢。”
“從此之後,你再無負擔,可以專心修煉,做一個萬人欽佩的捉鬼道士。”
“我不要!”
玄朔幾乎是吼一般地將這三個字說出來。
看著褚清韻被自己的語氣嚇愣的模樣,他又感覺自己胸口處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十分難受。
幾秒後,才悶悶地問道:
“清韻,我知道我們的初識不太美好,可無論是幻境、還是這段時間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對你的愛意從未變過。”
“清韻,你呢,我們在一起那麼久,擁有那麼多回憶,你想離開什麼也不管,對我也沒有一絲絲眷念嗎?”
玄朔問著,雙眼定定地盯著褚清韻,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留在這個世界,好不好?”
褚清韻聽見他一聲聲的心聲坦白,心中也不是很好受。
怎麼會對他沒有眷念呢,隻是,和自己千年的執念比起來,她還是狠狠心,將他丟下了。
她不能有半分的差錯,不能讓蕭臨有半分活下去的機會。
搭上自己,是必要的一環。
至於玄朔說的留在這個世界,規則天理,循環往複,無法背棄。
她生前拿金剪自戕,死後被它所傷,魂飛魄散是注定的,逆天而行,那之後產生的後果無法想象。
那不如,就這樣隨著風就這樣散去。
褚清韻垂著眼睛,逃避玄朔過於灼人的目光。
她這個表現,玄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在你的人生中加上我?”
這個想法竄到腦海後,玄朔感覺自己像是驟然被從雲端拉到地上,整個人清醒得生疼。
這些天,雖然長途跋涉,雖然忙碌很多事情需要煩惱,生活並不算安寧,但有褚清韻陪著,玄朔一直很開心。
以至於,開心到失了神智,他都快忘了,這些幸福是自己用謊言偷來的。
謊言下得來的喜歡與愛,也是一場對自我的欺騙。
現在夢醒了,他也該清醒地認識到那些事實。
清韻不愛他,所以,她怎麼可能會在計劃時想到他,又怎麼可能因為眷念他想要努力留在這個世界上?
是他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