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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梨與默涼帶著雲外鏡,隨他們離開了絹雲山。
池梨並非是被凜山海說服的,她依然有自己的打算。對她而言,雲外境的確是安全的藏身之所,隻要她願意,她可以一輩子不離開這裡。
但她並非真地願意這樣。她隻不過是,沒有更好的去處,也找不到為默涼解咒的方法。山海身上尚有一線希望,極月君和水無君,也並非不願幫助她。當然,她最在意的還是另外一件事——那件,她聲稱自己不在意的事。
“雪硯宗再怎麼說,還不至於淪落到需要改名換姓的程度。”曉也這樣勸她。
“它不是托付給彆人不行,問題在於,那鄔遠歸,並不能帶好它。”黛鸞說。
之後,黛鸞還說了很多事情。她把自己在雪硯穀經曆的事原模原樣地告訴池梨,包括謝花姐妹的事。她一麵說,山海一麵注意著她,希望她能有些許情緒的動搖。不論如何,讓宗主真正的子女來繼承雪硯宗,是最順理成章的事,何況比起現在,她的領導應當比姓鄔的要得人心些。
“我不會指揮人。”池梨坦然地說,“我也不樂意指揮誰。”
“你不需要指揮什麼!”黛鸞解釋著,“你在那兒,就是一個信仰,一個標誌。現在雪硯宗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內部自然有一套運作的規律。隻要你回去,一切都會往更好的方向上發展的。”
池梨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默涼,歎了口氣。
“莫說我不近人情。隻是,比起那些沒有感情的、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弟子,我不如為默涼的事多操心些。他很可憐,我明明比他大,是不想見證他……比我先走一步的。”
水無君對於那骨劍還沒有更深的見解,他說自己需要把它帶走好好琢磨一番。但鑒於劍不離人的實際情況,他也沒辦法這麼做。或許默涼是可以跟水無君走的,但池梨不願意,她不放心。水無君也說不了什麼,畢竟她的擔憂是人之常情。對於默涼來說,自然也是朝夕相處的友人更安心可靠。
“我覺得池梨姑娘對他的憂慮,要遠大於默涼少爺對自己的擔心。”
“為何?”山海看向極月君。
極月君接著說:“我感受不到他求生的欲望。”
默涼不是沒聽見,但沒說話,也並不反對。而池梨呢,裝作沒聽見。他們都知道,她對默涼的好,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當年那個自己的補償。這不算壞事。
池梨最終答應回去,是因為她想看看如今的雪硯宗到底是什麼樣子,看似與深明大義的情懷無關。她試圖從裡麵找到一絲爺爺在世時的模樣,也想看看父親在懷著所謂悔恨之心的情況下,能在這個地方留下些什麼。雖然曉可以展現出一切她想看的,但身臨其境與霧裡探花,終歸是兩碼事。不如說是曉首先不願意讓她看的,他也希望讓池梨自己去判斷。
她還很想見見她父親的那位關門弟子——那位生辰八字與自己相仿的姑娘。
按照曉的說法,她應當活著。隻要活著,便不難找。極月君將那段頭繩交還了山海,讓他沒事便多加留心。若要去雪硯宗,池梨可以直接通過雲外鏡回去。但這樣有些危險,無疑是將鏡子對他們拱手相讓,毫無準備。極月君的兩位弟子跟著他,算上水無君的黃泉鈴,根本不足以將這幾人帶去。何況那一方靈脈凶險,不知會有何意外發生。
這師徒倆,也因為走捷徑的事留下了不少心理陰影。
“絹雲山距雪硯穀,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雲清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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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帶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極月君疲憊地說,“先把你們安置下來,休養一小段時間。讓清弦清盞陪著你們,我與水無君可以在附近尋一處相對安穩的靈脈。在此期間,山海,你要時刻注意梁丘的動向,千萬不可有什麼閃失。”
“我自然知道。還有……青蓮鎮的事,我不怪你。”
極月君扯起嘴角,像是在笑。他清冷的麵龐上添了幾絲愁容,還是那樣好看。不像水無君,臉板得像個砧板,仿佛刀劈上去都不會動搖。
“我沒有乞求你的原諒。”極月君說。
山海很怕這個。這便說明,極月君要麼是在責備自己能力不足,或是疏忽大意,再或是低估了紅玄長夜的無恥程度。不論如何,他一定是在責備自己。六道無常的工作,很少有失手的時候,偶爾,他們會站在任務所需的對立麵上。
他們從來都猜不透那位大人是何意。
“絹雲山外,是絹雲寨。”水無君說,“那是傍山而建的寨子。山群最外圍的山,不至於那樣荒蕪,寨裡的人偶爾也會去深山裡求生計。你們可以暫時在那裡歇腳,等我們消息。”
一直低著頭的默涼突然抬起頭,認真地問他:“你們還有工作,對吧?”
“是。”
“那我們不是在耽誤你們的時間嗎?”
“還好,不急。”
水無君平淡地回答。默涼點點頭,不說話了,繼續走路。隻是極月君、池梨和山海,都用一種不加掩飾的、幾近憐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要死的為何總是這樣聽話懂事的孩子?沒這種道理。
曉不能在現世中的世界停留太久。他回到鏡子中去,被池梨帶在身上。她很久沒有這種保護脆弱製品的、小心翼翼的感覺了,這種保護感對她來說有些陌生,她很怕自己在這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失手將它給打碎。即使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她也清楚,雲外鏡不會這樣輕易碎掉。
山路很難走。人跡罕至的地方根本沒有路,哪兒都又像是路。所幸作為六道無常總是有著超過五感外的感知,他們很輕易地帶著路。小妖野獸在這山脈間並不少見,但架不住他們人多,都不難對付。池梨護著鏡子,沒有出過手,也用不著她出手。但山海明顯能察覺到,默涼始終都在以她為中心保護她。而默涼的劍法也十分老練,沒有十年的功夫下不來,但他今年才十三四歲而已。
是他每日在雲外境苦心修煉,還是骨劍鬼歎對他有什麼影響,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的劍法很輕,很快,像是祭祀,又像是跳舞。那是一種很優雅的劍法,蘊含著對靈力控製自如的運用。他將劍精準地刺穿了一頭餓壞的猛虎的心臟,隻需一劍,避開了所有肋骨的阻擋。當劍被抽出來的時候,就仿佛從沒被使用過一樣,潔白如新。
實際上,那骨刃很利,側麵還有著骨骼的凹痕,就像是放血槽一樣凶惡。
在山脈間連續走了四天,他們才看到絹雲寨的輪廓。畢竟他們是在主峰那裡出發,可見這整座山群到底有多大的規模。若沒有熟悉的人帶路,在這裡摸索個七八天根本不是問題。不過,即使沒有這兩位無常,隻要問問鏡子,問問曉,也能得到答案。
絹雲寨的人,雖然對外往來較少,但還不至於認不出黃泉鈴來。乘了這種便利,他們才能在身上沒有太多錢的情況下安穩地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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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心裡其實沒底。雖然默涼的實力已經超過設想,但池梨有多少真功夫,他不清楚。而等她到了雪硯穀,看到那些事,又不知作何感想。要真打起來,她或許能與鄔遠歸一決高下,但歿影閣那條陰險的蛇絕不好對付,最怕的,便是他們耍什麼花招。
兩位無常很快離開了,留下他們吃了晚飯。飯後,山海給池梨講了許多外麵的事——大概也就是她不在的這二十年裡,江湖到底是個怎樣的風雲變幻。雲清盞和雲清弦總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偶爾清弦會補充些什麼話。在說話前,她們也總有自己的方式交換信息。
山海還給池梨講了這兩位姑娘和他們發生的事。這時候,他能看到她們流露出些許不好意思來。他多少有些驚訝。隨極月君在九洲大陸上奔走,她們不僅沒有被磨去棱角,反而重拾些當年她們所不具備的人情味來。
極月君大概的確是個好師父。
至於默涼和黛鸞,他倆在遠些的地方玩著。
“你的劍法是誰教的?你爹娘麼?”
“不,是我大伯教的。”默涼說,“默家不會直接教育自己的兒女,而是將兒女托付給兄弟姐妹,然後自己再指導兄弟姐妹的兒女。這樣,我們的家族才是真正團結一心的。隻是沒想到,摧毀默家的不是外人,而是這空穴來風的詛咒。”
默涼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沒有太多波瀾,隻是帶著些應有的惋惜。黛鸞點點頭,從內心裡替他難過。默涼察覺到了,便轉移了話題,問她:
“你呢?你會使劍嗎?”
“會……吧,會一點。刀劍都可以,是水無君教我的。”
“噢,你是六道無常的徒弟。”
“也不算是啦。雖然話也沒錯,但其實我二師父是如月君,一位藥師。我兒時還不知道水無君是六道無常,隻以為是個鑄刀師,傻乎乎地跟著學些劍法。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沒教彆人學劍,但他對我一點就通。我的醫術是跟如月君學的,雖然隻能治些普通的病,放在那兒,自己就好了。”
黛鸞的話往謙虛裡說。
“凜道長是你的大師父?”
“對,剛出生就拜的。算命先生說,我倆一個八字過硬,一個八字過弱,剛好又因為不知道哪兒對上了,反正拜個名義上的師徒,有好處。”
“那他教你了什麼東西嗎?”
“他……”黛鸞遲疑了一下,“他教會我很多。”
默涼有些好奇,正當他想順勢追問的時候,清弦和清盞走到他們身邊了。兩個蹲在地上瞎畫畫的人抬起頭,眨巴著四隻眼睛,看著另外四隻眼睛。
“你們回來吧。凜道長要卜梁丘姑娘的方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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