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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氣旋入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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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儘皆知的前男友。

莊少洲笑意不變,從口袋裡摸出金屬煙盒,點煙之前根本沒有問過陳薇奇的意願。

一個紳士不該如此,有點故意的意思。

“這事鬨挺大的。”男人抽煙的姿態有些蠱,煙灰隨意彈入酒杯,低音炮沉緩,帶著一股驚心的冷意,“陳小姐的戀情,港島無人不知。”

既然人儘皆知,又何必再跟他重複一遍,怕他知道得不夠詳細?

陳薇奇抿了下唇,她是故意把話說得不好聽,想試探他的反應,沒想到果然很冷淡。

和周霽馳分手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在這個敏感的時間節點答應和他談婚論嫁,這事,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見得有他這樣淡定。這種淡定明明能讓她鬆口氣,可不知為何,空氣中有一股令人心慌的低氣壓盤旋著,不知是從何處而來。

也許是窗外漸漸晦瞑的天色,冰雹大小的暴雨,劈裡啪啦地砸落。那天色恐怖得,仿佛整個港島都即將陷落。

陳薇奇看著那隻空掉的酒杯,“是鬨得挺大,莊先生知道歸知道,我主動說是我的誠意。我沒有找茬的意思,您彆多想。”

她抬起臉,柔柔一笑,“莊先生,我們都知道今晚這頓飯是為什麼,是嗎?”

莊少洲眯了眯眸,“自然。”

“我隻是不想你對這事有任何疑惑,嗯…或者說芥蒂,畢竟我已經和他分手,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自然也不會…”

那靡靡動人的聲音突然頓住,像挨了一記悶棍。

陳薇奇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句話而已,說出來居然如此艱澀。

——以後自然也不會和他再有任何關係。

仿佛一旦說出口,過去的一切愛戀的回憶就都成了眼前這一團團白霧,陳薇奇一時間心中鈍痛,手指緊緊壓住那方餐布。

“不會什麼?”莊少洲不給她絲毫猶豫的時間,出聲問她接下來的話。

陳薇奇回過神來,麵前的男人正直勾勾地凝視她,占滿她的視線,一時間讓她無暇分心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莊少洲的眼睛很漂亮,標準的桃花眼,雙眼皮褶皺深,燈下的瞳孔顏色會淡一些,類似深烘過後的咖啡豆,這樣深情的雙眸不帶表情地盯著人時,很有壓迫感。

——莊少洲不好應付。

陳薇奇再次得出結論,她要麼在商言商,要麼趁早離席。

“不會什麼?”他耐著性子問第二遍。

“不會再有關係,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聯姻。你和你的家人都可以放心,不用在意這個。這是我的承諾。”陳薇奇平靜說完,那隻蜂鳥耳墜在空中蕩了蕩,飛不起來,又回落下去。

莊少洲靜了片刻才出聲,“我當然不會在意。”

他把煙頭熄滅在酒杯裡,按鈴喊服務生進來換一個杯子,服務生很快拿來嶄新的酒杯。

莊少洲為陳薇奇續了一杯香檳,英俊的眉眼很淡,難辨情緒,“陳小姐願意對我說這些,我很意外,想必我們之間的事你已經有了打算,不妨直說,能答應的我都答應你。”

陳三小姐不是吃虧的性格,失去了什麼,就一定會從彆的地方找回來,肯主動提出結婚,一定是把利害關係剖白得清清楚楚。

陳薇奇的指腹搓了下細膩的絲絨桌布,在他平直的目光之下,也不再彎彎繞繞,很有生意場上八麵玲瓏的味道,“我的要求很簡單的,需要莊生在人前扮演好丈夫的角色,至於人後…”

她的笑容很美,眼底卻空空,是一個絕對合格的生意人,把自己都交易得如此輕鬆。

圈裡的婚姻大多是這樣的,她的父母不就是嗎?

人前和睦,人後冰冷。

“人後我們可以各過各的。我不會管你,隻要…你彆做得太過分。”

莊少洲微笑,順手開了冰桶裡那瓶軒尼詩,給自己倒了半杯,他輕聲問:“什麼是太過分?”

陳薇奇笑著說:“隻要莊生不把女伴帶到我眼前來,不讓我的朋友和家人知道,打點好媒體,其餘的我都不會管,我隻要一場看上去足夠體麵足夠光鮮的婚姻。”

意思是,她默認他能在外麵搞三搞四。

莊少洲一時間錯愕,半個字都說不出口,隻能沉沉地注視著她那張漂亮的臉。

原來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堅硬,簡直就是一朵紮手的玫瑰。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女人,不可愛,不柔軟,不好打動,讓人不知道是該對她好一點,還是乾脆不要觸黴頭。

莊少洲咽下一大口酒,如飲著火燒的冰河,他勾起唇角:“好啊,陳小姐。”

他應得太輕易,甚至有些輕佻。

“那就是說,你答應了?”陳薇奇看著他,到這時,笑容才真正明媚而輕鬆。

“為什麼不答應。”

莊少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嗓音被烈酒燒過,喑啞著,“有陳小姐這樣大度的妻子,是我的榮幸,我該感恩才是。願意和彆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莊某大開眼界啊。”

他的語氣太過譏諷,陳薇奇腦中轟然,笑容僵住,臉色一瞬間難看極了。

從小到大,陳薇奇從未被誰當麵嘲諷過,和一個陌生男人做這種**裸的交易,本身就是很難堪的一件事,對方非但不領情,還冷言嘲諷她道德有問題,這對她而言不亞於奇恥大辱。

陳薇奇克製地深呼吸,保持平穩語氣:“莊公子何必說話這麼難聽,不領情就算了,你彆欺人太甚,我又不是…”

她掐住指尖,告誡自己不要意氣用事,談不成也沒必要惹他,得罪莊少洲會很麻煩。放眼整個港島,不會有誰願意得罪莊家的人。

可陳薇奇覺得屈辱,委屈,甚至有一點難過。

她何嘗不想擁有一段美滿婚姻,若不是不得已,誰會說這樣一番上不得台麵的話,做這樣一番醜陋的交易。

“又不是什麼。”莊少洲眸色降至冰點,透著一些冷酷的意味。

陳薇奇猛地彆過臉,冷笑,“又不是非你不可。多得是人選擇,莊公子既然是這種態度,那就算了吧。”

她說完就衝趴在魚缸前的小狗喊了一聲,寶寶搖著尾巴,戀戀不舍地回頭。

“回家了。”陳薇奇蹙眉。

“嗷嗚……”

陳薇奇咬牙,壞狗!隻能親自去捉,她一把拎起包,繞過長桌,對麵的男人也跟著施施然站起來,長腿幾步就繞到她麵前,很無賴地攔住她,不讓她走。

他高大的身體像極了一堵牆,完完全全籠罩住她。她並非瘦弱的體型,卻被他襯得過分纖細柔弱。

“讓開——”

她一字一頓。冷豔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優美的儀態自帶一股不可進犯的高傲。

莊少洲垂眸注視著她,看見她睫毛在輕顫,“陳小姐氣性這麼大,一句重話都受不了,居然能忍得了自己老公在外麵三妻四妾。”

陳薇奇惱怒的瞪他一眼,“請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莊少洲的口吻慢條斯理,字字句句都冷靜,帶著一股克製,“陳小姐不就是這個意思?讓我結婚後去養情人,還肯幫我打掩護,是覺得我在外麵找了,你就可以在外麵找,是嗎?陳小姐打的好算盤。”

他眼中閃過很躁鬱的情緒,嗓音很低,宛如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海,“不妨說說看,陳小姐婚後想找誰做情人?”

他的話隻差挑破那個名字。

陳薇奇的瞳孔縮緊,一顆心好似在飲冰,又被莊少洲過熱的氣息折磨。

窗外的天氣每分每秒都更恐怖,狂風暴雨,吹得路上的行人和車馬都搖搖欲墜,天文台預警代號為”黑豹”的台風將在今夜淩晨強勢登陸港島。

陳薇奇盯著玻璃上那些扭曲的水痕,恍惚地想,難道她結婚後還會去找周霽馳?

【阿馳,我想了很久,我們還是分手吧。】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是。】

【嗯,我尊重你的決定。薇薇,祝你萬事精神,永遠風光。】

真的結束了。

她是多麼多麼驕傲的人,不會做這種不體麵的,折辱她自己也折辱周霽馳的事。

包廂一時間極靜,像掉進了那麵魚缸,深藍光影虛虛幻幻地投映在兩人周圍。主廚早就等在包廂門外,聽見裡麵的爭吵,不知道進還是不進。

就這樣無聲的對峙著,很難熬,直到陳薇奇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歎氣。

莊少洲俯身靠過去,屬於男人的灼熱氣息一瞬間罩過來,她身體緊繃,鼻息裡嗅到了苦澀的煙草,還有一股非常複雜的香氣,潔淨且溫柔,她短時間隻能辨彆出其中有一味佛手柑。

下一秒,男人很溫柔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把她緊抓著的包拿走,“我知道陳小姐不願看見我,晚餐是為你準備的,要走也是我走。”

就在這時,門外很合時宜地傳來敲門聲,“莊生,需要上餐嗎?”

“進來。”莊少洲把包放在沙發上。

陳薇奇蹙了蹙眉,飛快斂去一切情緒,重新掛上得體的笑容。莊少洲將她這一係列嫻熟的動作儘收眼底。

主廚親自端著今晚的主菜走進來,是一位法國人,中文說得很流利,甚至會講幾句蹩腳的港府話。

“陳小姐,今晚為您準備的主菜是香草焗藍龍,搭配了口感清新的青檸調白醬,希望您能喜歡。”

陳薇奇優雅地說謝謝。

主廚愉快地介紹另外幾道主菜,一道莓果鴨胸肉,一道融合了越南風味的意麵,一味石斛螺片清湯,一份靜岡蜜瓜,就連寶寶麵前也擺了肉類和蔬果拚盤,中間碩大而肥美的水煮藍龍肉紮眼,小靈緹哪裡管那麼多,有吃的就吃,它埋頭開乾,暴風式吸入。

一行人出去,沉默的氣氛再次籠罩,隻有小狗舔盆子的噪音。

莊少洲把搭在沙發椅背的西裝撈起來,走到餐桌邊,拿起煙盒和打火機,從陳薇奇身邊擦身而過時,他腳步頓住,偏頭看向她,“陳小姐,我會給你一場風光體麵的婚姻,也會對我們的婚姻絕對忠誠。”

“?”

陳薇奇疑惑地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莊少洲並不接她的目光,側身而對,長指不耐煩地捏緊打火機,“但我不可能容忍我的妻子三心二意。陳小姐,你最好不要心存幻想。”

包廂門關上,世界再次陷入靜止,隻剩暴雨帶來的白噪音,那些壓迫的氣息也隨之散去,剩下佛手柑的溫柔氣味,他身上的味道居然和他這個人完全不同。

餐桌上的食物精致昂貴,陳薇奇沒有食欲,還是強迫自己坐下來,拿起刀叉,大腦裡亂糟糟地,耳畔還回蕩著男人那句話——

他會對婚姻忠誠。

聽上去很像一句承諾。

可是他何必承諾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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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少洲從包廂裡出來,抬手拽鬆了領帶,心煩意亂地點上一根煙。

主廚埃蒙走過來,恭敬地問他菜品怎麼樣。今晚是大老板第一次單獨邀請女孩用晚餐,餐廳上下都嚴陣以待。

很少有人知道,Moblue餐廳的幕後老板是莊少洲。

一口沒吃的莊少洲說了句還不錯。

埃蒙看出來老板情緒低沉,聳聳肩,豎起大拇指,用蹩腳的粵語說:“那個女孩像維納斯,哦,不不,像雅典娜,你們靚女靚仔,不能更般配了。”

莊少洲勾起唇,漫不經心的彈了彈煙灰,自嘲地說:“是嗎?也許她覺得我配不上她。”

“走了,埃蒙,替我照顧她,想方法讓她把東西吃完。”莊少洲拍了拍埃蒙的胸口。

白秘書從洗手間出來,發現老板居然要走,他連走帶跑追上去,“老板!”

莊少洲咬著煙,經過前台時,伸手在黃銅托盤裡抓了幾顆黑巧放進口袋裡,今晚沒吃飯,他怕還沒到家就餓死。

“讓司機去開車。我喝酒了。”

白秘書一副很急又欲言又止的模樣:“就走啊?”

莊少洲看他一眼。

“那太太交代的花和見麵禮…”

莊少洲把這事忘了,本來是打算送陳薇奇回家時再把東西拿出來,他蹙著眉,語氣有些不耐:“你不知道去送?”

白秘書心想這不是要他死嗎。太太那脾氣,若是知道他越俎代庖,會把他訓到狗血淋頭生無可戀。

“我不去…”白秘書弱弱地反駁。

莊少洲:“………”

“那就扔了。”他把煙扔進垃圾桶,剝了一顆黑巧,厚重的苦味在舌尖融化。

白秘書眼睜睜看著老板甩手走人,隻好硬著頭皮把花和禮物從前台的櫃子裡取出來。

花放在保鮮櫃裡冰著,拿出來的時候,幽微的香氣中好似凝結了一層清霜。

白秘書覺得怪可惜的,花是老板親自在花店挑的,親自送才有效果啊。

讓他一個助理瞎湊熱鬨做什麼。

就在白秘書思忖著見到未來夫人後,該說什麼比較討她歡心時,電梯門關了又開,高大的男人大步流星折返回來,順帶把抓在手裡的西裝套上。

“怎麼了?”白秘書不解。

“你等會留在這送她回家。”莊少洲神情冷淡地吩咐,把花和禮物拿過來。

昏暗靜謐的燈光下,嬌豔的紫色玫瑰被男人擁在懷裡,他低垂臉,看了一眼,攏緊。

直到自家老板進了包廂,白秘書才歎口氣,他其實很想提醒一句。

冷著臉送花效果也不好,很有可能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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