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這位助理的無心之失,還是在刻意討好她,亦或是這位助理經常安排此類晚餐,所以理所當然把她想成了莊少洲的女友之一。
不論怎樣都有點奇怪,一個助理而已,小心思可真多。
陳薇奇退出郵箱,鎮定自若地準備接下來的短會。
近期蕤鉑的重點無疑是下個月的百周年紀念晚宴和高珠大秀活動,其中牽扯了諸多細節,包括預熱造勢,晚宴流程敲定,場地布置設計圖,賓客的邀請和對接,物料拍攝……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陳薇奇首肯。
會議結束後,公關部負責人欲言又止地跟在陳薇奇後麵。
“有話就快說,我還要趕晚飯。”陳薇奇看她一眼。
蒂娜抿了抿唇,“陳總,就是邀代言人的事。”
“代言人怎麼?”陳薇奇步伐不停,高跟鞋敲出利落的節奏,邊說邊走。
“這次活動需要把品牌方認證的所有代言人都邀請過來,還要提前拍物料,所以,所以…”
陳薇奇蹙眉,瞥了一眼蒂娜,蒂娜垂下眼,抱著早死早投胎的心態,語速飛快地提醒:“陳總,周霽馳先生也是高珠係列的全球代言人之一,我們是否也要請他光臨。如果不請他的話,我怕粉絲會炸鍋,如果請了……”
請了周霽馳,也會炸鍋。
分手後首次同框,還是在這樣敏感的時間點,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誰不知道陳薇奇和周霽馳戀愛後,一個月就官宣了周霽馳成為蕤鉑的全線代言人,頂奢珠寶的代言直接讓周霽馳身價飆升,兩次全球地廣的待遇更是讓粉絲直呼品牌真愛。
不是品牌真愛,是陳薇奇愛起誰來很瘋狂。要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他。
蕤鉑也因為這場戀情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熱度,經典係列銷量暴漲400%,尤其是那款象征愛情的飛羽對戒,更是賣到全球所有專櫃斷貨。
豪門千金和當紅小生的愛情就是在疊buff,這是一場能寫進商業教科書的雙贏。
當初戀情帶來的熱度都在分手後成為反噬,蕤鉑的品牌形象也受到了影響,粉絲嘲諷飛羽係列不如改名為各自飛係列。
正因如此,滬城百年大秀的活動對蕤鉑來說至關重要,不容許出任何差錯。
蒂娜和其他幾位高層私下分析過,兩害相權取其輕,不邀請周霽馳是最好的選擇。
陳薇奇神情恍了恍,腳步不自覺停下,她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什麼,纖細高挑的身體宛如一根停止跳動的指針。
沉默的空氣快讓蒂娜呼吸不過來,她偷瞄了一眼老板的臉色,瞧不出來什麼,她的老板冷靜到不像剛結束一場熱戀的女人,看來很有可能如狗仔小報說的,是周影帝被甩,大小姐玩膩了。
“陳總,這事還得您指示。”
陳薇奇公事公辦的語氣很平靜:“所有代言人都要請,這是你的分內之事,你來問我做什麼?”
蒂娜得了一頓訓斥,羞愧地低下頭,但心裡舒服多了,因為這事糾結了好幾天,現在有陳薇奇發話,她自然就知道接下來的工作該怎麼做。
“抱歉,陳總,下次不會了。”
陳薇奇快步上了電梯,在沒有人的地方,她肩膀靠上轎廂,很克製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大腦是前所未有的亂,她餘光不小心瞥見鏡麵中的自己,仍舊是妝容精致的臉,隻可惜麵具戴得並不牢實,稍有鬆動,脆弱和狼狽就從縫隙裡鑽了出來。
陳薇奇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是非常驕傲的人,從小到大,都視脆弱和狼狽為恥辱。
可是她並不知道,太過驕傲的人總是容易折碎。
回到辦公室後,陳薇奇換了一條適合晚餐的長裙,把上班用的大號包也換成精致的鏈條小斜跨,看了一眼表,已經到了五點四十,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趴在地毯上無聊玩小熊的寶寶在這時跑過來,衝她嚶嚶叫喚。
陳薇奇旋出口紅補妝,“寶寶,不能帶你去。你就在辦公室自己玩,我完事了來接你,不會很久。”
寶寶著急地圍著陳薇奇打轉,又嘚嘚兒地把牽引繩銜過來,扔到陳薇奇麵前。
陳薇奇:“………”
一人一狗對視幾秒,陳薇奇無奈地把牽引繩給寶寶穿上,又換了一隻更大尺寸的Brk當做狗袋,把它塞進包裡。
小狗腦袋從包裡探出來,很乖巧地眨著圓眼睛。
阿斯頓馬丁在暴雨中飛馳,一路上,陳薇奇反複警告這隻被她寵壞的小狗:
“等會不準隨便舔彆人,不準對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搖尾巴,更不準跳到彆人懷裡討食物,最後!”
“不準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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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blue今日被包場,空蕩而華麗的餐廳裡,鋼琴師正在彈奏輕快的圓舞曲,伴隨著暴雨的白噪音,像一支孤獨的舞蹈。
莊少洲倚在一張雪茄椅中,漫不經心地聽著電話,高眉深目儘數攏在陰沉的天光裡。
“臭小子,和薇薇見麵後說話客氣點,彆像個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小心把我兒媳婦嚇跑了,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電話那頭的聲線很是高亢利朗。
莊少洲無聊地欣賞著玻璃窗上波浪似的水痕,很輕一哂,“你怎麼就知道她會是你兒媳,八字沒一撇的事。”
“人家答應見你就是有誠意,你又長得討女人喜歡,身材也好,這婚事但凡不成都要怪你表現太差,臉都救不回來。不過你最近沒事跑去加州做什麼,肯定曬黑了,女孩都喜歡白的。”
莊少洲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輕微地不耐,還有一股隱隱的倨傲,“我不是靠臉吃飯。”
電話裡響起好一陣爽朗的笑聲,和刻板印象中的豪門貴婦形象完全沾不上邊。
黎雅柔嘲諷起兒子來是半點都不收著,“嘖嘖嘖,含沙射影什麼呢,你以為你媽聽不出來?介意人家有前男友呀?現在哪個女人還沒幾個舊愛,她前男友跟個小白臉似的,哪有你帶勁,自信點兒子,再不濟,你也比她前男友有錢!媽咪還是更看好你!”
“…………”
莊少洲實在是不想繼續這通毫無營養的對話,沉聲催促她快點掛線。
“花和見麵禮記得送。”
“扔了。”他吊兒郎當。
“臭小子…回來我揍死你!我這輩子最倒黴的就是生了你們三個臭小子!你趕緊再訂一束,人家馳仔一看就是溫柔體貼型,你本來就輸在起跑線上,還在這擺譜,小心薇薇真看不——”
莊少洲麵無表情地對上狂風暴雨,徑直打斷:“黎女士,您小心把我的耐心耗完,等會她來了,我隻能對她不耐——”
“莊先生。”
一道低婉的嗓音從身後響起。
莊少洲神思一跳,硬生生止住話頭,飽滿的喉結滾動一息。
這音色很特彆,不似一般年輕女孩的清脆和甜美,接近於綺靡的質地,像一杯擁有紅寶石光澤的葡萄陳釀,以至於光憑莊先生三個字,就讓他準確地辨認來人。
莊少洲低低說了一句“回聊”,掐斷電話後他看了眼表,指針居然剛好走到六點,分毫不差。
陳三小姐的驕傲讓她不肯早到一分鐘,教養又讓她不會遲到。
他正色後回過頭。
陳薇奇就站在離他兩三米的地方,懷裡抱著一隻小狗,雙眸清清淡淡地睇過來。一襲貼膚的寶藍絲質長裙顯得她尤為高挑,宛如從深海中走出來的塞壬女妖。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碰,鋼琴聲停得很巧妙,一時隻剩下空曠的白噪音。
莊少洲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從前幾次見她都是一頭精心打理的長卷發,嫵媚又風情,非常誘人,沒想到剪得這麼不可惜。
女人半邊短發就掖在耳後,露出輪廓精致的耳朵,一隻蜂鳥造型的耳環在空中微微晃蕩,豔得很冰冷。
狐狸眼,挺鼻,紅唇豐潤,下巴微翹,漂亮到這個地步,其實無所謂做什麼打扮。
莊少洲的第一反應倒不是她剪了短發,也不是她夠漂亮夠帶勁,而是她瘦了。
因為瘦了,那份生人勿近的驕傲更盛,更濃,幾乎瀕臨破碎。
陳薇奇知道這個男人在打量她,很敷衍地笑了笑,非常短暫的幾秒,莊少洲收了漫不經心的姿態,站起身來。
“陳小姐,你好。”
男人聲音低沉而溫柔,不緊不慢地把敞開的馬甲紐扣係上,修長的食指套著一枚銀色戒指,折著冷光。
坐著倒是不覺得,站起來才知道他有多高大,陳薇奇怔了怔,下意識仰起頭去看他。
他比一般個高的男人還要高出小半個頭,穿著一身斯文的襯衫和西裝馬甲,相當紳士地站在那,什麼也沒做,仍舊有一股強烈的存在感。
袖口很隨意地挽著,黑色皮質袖箍乖順地束著他強勁的手臂,如同束縛在駿馬身上的水勒。
男人容貌俊美銳利,是很有衝擊感的英俊,眉眼間的深邃帶著厚度,讓人無法看透。
和周霽馳完全不同,不論是出身,長相,氣質,還是性格,完全不同。
陳薇奇以前隻和莊少洲在社交場合打過照麵,從未近距離接觸,當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時,她感受到空間在被一寸寸侵略,像熱帶氣旋登陸。
這種強烈不止她感受到了,懷裡的小狗也受到影響——動物對危險的直覺是天生的。
寶寶害怕地瑟縮在陳薇奇懷裡,朝著走近的男人發出低吼,警告他不要再靠近。
“寶寶,聽話點,不準凶。”陳薇奇尷尬地拍拍它的腦袋。
寶寶仍舊齜牙咧嘴。
“…抱歉,它可能有些怕生。”陳薇奇無奈地說。
“無事,你安撫它。”莊少洲微笑,紳士地沒再往前。
他並不會因為一隻可愛小狗的挑釁而不高興,隻是想到弟弟的調侃,說他是貓嫌狗嫌體質,倒是有幾分真?
陳薇奇抱緊懷裡的寶寶轉了個方向,避開莊少洲,輕拍加以溫柔安撫,“不怕…小庫哥不在呢,這個哥哥不會欺負你…哎…就知道不該帶你來。討厭鬼。那不然鑽進包包裡?”
她就在那溫聲軟語地哄著小狗,很專注,短發絲絲縷縷垂落,模糊了她美豔的輪廓,無奈笑起來時有種溫柔。
莊少洲神情動了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薇奇蹲下去,把小狗放進一隻愛馬仕手袋,有了庇蔭,它發出撒嬌的嚶嚶聲,她又揉了揉小狗耳朵,摸摸小狗尾巴。
原來是隻色厲內荏的嬌氣小狗,莊少洲眯起眸,轉著食指上的戒指。
把寶寶安撫好,陳薇奇終於想起被自己晾在一邊的男人。男人鋥亮的皮鞋落進餘光,兩條長腿被筆挺的西裝褲包裹,很軒昂的姿態,看上去就不好應付。
她很輕地舒了舒氣息,掛上笑容,抬眸看過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男人幽深的眼底。
他一直在看著她。
陳薇奇一瞬間繃直了背脊,這感覺很像一腳踩空,掉入預設好的陷阱。
男人站在逆光位,高大的身體幾乎遮蓋了她頭頂所有的光源,一雙深邃含情的桃花眼明明是笑著,卻宛如執棋人手中最後一枚黑子,冷靜地審視棋局。
陳薇奇在這一刻才明白了寶寶為什麼會害怕——他身上有危險的氣息。
陳薇奇不喜歡被人俯視,更不喜歡被人當做獵物,她迅速扶著茶幾站起來,身姿高傲,絲毫不肯落人下風。她微笑說:“抱歉耽誤了時間,可以開始了,莊先生。”
莊少洲看出她一身的刺,無奈地抬了抬唇角,按下服務鈴。
很快,守在門外的服務生就敲門而入,他吩咐上菜,又交代廚師長做一份狗狗吃的食物,隨後紳士地拉開一把餐椅,風度翩翩地衝陳薇奇頷首:“陳小姐,請。”
“唔該。”
(謝謝)
陳薇奇優雅地坐下,椅子非常貼合地被推進來幾寸,讓她不必再調整空間,非常精準,周到,讓人懷疑他為多少女士拉過椅子。
這讓陳薇奇緊張的心情忽然輕鬆起來。
都說莊家二少英俊多金,風流倜儻,身邊紅粉佳人無數,從不缺愛慕他的女人。對這種男人而言,結婚就是逼不得已,應付家裡的手段而已,陳薇奇很清楚,所以才敢和他做交易。
她的要求很簡單,不怕他不樂意。思及此處,陳薇奇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開始鬆弛地打量這間包廂。
比上次和陳北檀吃飯的包廂要小,但布置更精美。
一麵半人高的長形魚缸鑲嵌在牆壁中,各種海洋魚在斑斕的珊瑚中穿梭,幽藍的光在海水中蕩著。寶寶被吸引,從包裡跳出來,趴到魚缸邊目不轉睛。
鋼琴聲又開始響起,一首沉緩的舒伯特在空間中流淌,餐桌上新鮮的花束凝著水珠,四道精致可口的法式前菜…
每處細節都是約會的配置。
陳薇奇想到那封郵件,不免好笑。
是啊,誰都會覺得他們今晚是一場約會,但這隻是一場交易。
“喝飲料還是酒?”莊少洲問。
“無酒精的就好。”她有戒備心,不和陌生男人喝酒。
莊少洲嗯了聲,拿起冰桶裡那支無酒精香檳,用毛巾包住,又從架子上取了兩隻水晶高腳杯,色澤明亮的液體順著杯壁滑下去,小氣泡挨個炸開,葡萄味很清新地彌漫出來。
男人把其中一杯送到陳薇奇手邊,也不知是不是沒控製好力道,酒杯很輕地碰上她的手指。
陳薇奇被冰了一下,指尖像翅膀般微微顫動。
莊少洲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不自然,端起酒杯看向她,低聲說:“初次見麵,陳小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他的聲音很好聽,冷冷沉沉的低音炮,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性吸引力。
他的確是一個很性感,對女人有很強吸引力的男人。
陳薇奇在小姐妹的聊天局裡聽過無數次莊少洲的名字。
有錢有閒又性格開放的女孩們聚在一起,免不了討論一些成人話題,如今港島出名的幾位公子少爺都被品頭論足過。其中提到莊少洲的次數是最多的,提到他時也是最臉紅心跳的。
說他身材夠勁,肩寬腰窄胸肌飽滿,還說他聲音很蘇,適合給女人講情話,偏偏這種男人是莊家太子爺,隻能遠觀不能褻玩,她們邊說還邊歎氣。
陳薇奇隻覺得好笑,還有些熱和尷尬,所以每次討論莊少洲的時候,她就自動遠離。
不過這些對陳薇奇來說都不需要考慮,莊少洲就算是唔掂(不舉)她都OK,她要得到的是體麵風光的婚姻,Reber的絕對掌控權,以及把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狠狠踩在腳下。
陳北檀說得沒錯,莊少洲是最好的選擇。
陳薇奇舉起酒杯,碰上去,清脆的一聲,像碰撞那麵魚缸。
她將香檳飲儘,隨後勾出嫵媚的笑來,聲音靡靡動人,“莊先生,我就不浪費時間了,我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吧。”
莊少洲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溫和地問:“陳小姐是什麼情況。”
陳薇奇:“我有一個前任,而且人儘皆知,我和他剛分手一個月。”
太直白了。
幾乎是話落的一瞬間,男人平靜的眸色中閃過一絲冷戾,流逝得太快,陳薇奇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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