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對應原始社會,夏商之治則是奴隸社會……原來夏商之治居然是奴隸社會!
張宗子初初地撈了一眼表格,中泛起的不服念頭逐漸淡去了:這大開本的教材中,每個社會階段都附送了一個表格,列有如人均壽命、醫療水平、文化水平等等幾個指標,他剛才反對沈曼君的論據來自於此。沈編輯覺原始社會是《禮記》中所描述的大同之治的模,什麼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什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等等等等等,都被這張表反駁了,表中列的數據,人均壽命不過20左右,這哪來的老有所終,不是根本沒老就該死了嗎?
張宗子是無論如也不能認為二十歲就算是‘老年’的,至少也要過了四十歲,才有底氣說一聲不『惑』之年,自老了吧!雖然教材裡也有附注,解釋了人均壽命低下,不代表所有人都是二十歲左右死去,而是原始社會的嬰幼兒夭折率極,五歲以前的孩童容易死亡,會讓人均壽命比成年人能活到的普遍年紀要低,但按直覺來講,人均壽命二十歲的社會,人能活到二十五歲應該就很少見了。這大同社會有什麼向往的?
為什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不是因為大家都是道德之士,而是生產力水平太低!人的腦子也傻傻的,根本沒發展出私有製的概念……
張宗子在私有製上加了一個符號,他覺這說法也很有意思,雖然字數比原有的那些習語要多,譬如私有製,其實在文章中可以表達為‘私’字,而這個‘私’字又可以用作許多種意思來理解……但這種一詞多用的做法其實也代表了語的含糊,一句話做出多種解讀的可能大增,這也是為如今眾人都在大搞‘六經注我’,買活軍這裡所有表述則都務求精確,私有製就是一種財產製度,而不是什麼‘私’。
至於原始社會的婚姻,那不必說了,什麼族內群婚製、族外群婚製,又有什麼妻居、夫居,實在是『亂』七八糟的……原始社會的生活,還蠻新奇的!
張宗子倒不是說向往,就是以求知的角度來說覺大開眼界,但他能想到儒教眾生會如想,這『亂』七八糟的東西,簡直不雅到了極,然和聖人所說的大同社會完不是一回事!那也就談不上以敵之言而證我之道了,沈編輯的驚喜完就是誤會——
至於說三皇五帝之時,是大同之治還是原始社會呢?原本沒有彆的答案的時候,張宗子其實也不是很相信所謂的大同之治,他覺這不是他能想象的境界,因為他生下來就充滿了許許多多的欲望,怎麼能做到人人無私欲?此時仙書的這番理論,似乎反倒合理一些,原來不是因為太尚而無私欲,是因為太懵懂而無私欲啊……
希望《華夏萬年曆》中,能有關於原始社會多的闡述,其實就是古籍中也可以找出許多‘群婚製’和‘母係氏族’的遺痕呢——什麼聖人感天而生,無父……是不知其父吧,的確,周禮也有言,中春之月,奔者不禁,又有上巳節‘會男女’一說,說起來不都是群婚製一的東西嗎……
一說到考據、金石什麼的,張宗子這舊式的文化人還是禁不住一陣一陣的興奮,他不容易找到了一種仿佛有‘邏輯’的說法,此刻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原始社會跳到了奴隸社會,其餘一切細節則暫時略過不細看了。
原來夏商是奴隸社會啊……這麼說的話,周代的確是封建社會了,封建封建,這兩個字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張宗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關於奴隸社會的種種知識,並且試著和自對三代的理解對應——但三代實在是太久遠的事情了,張宗子也隻是知道一鱗半爪的東西,他對於三代中殷商的認識,主要還來自於《『迷』信統治》一文,倒是周代開始,存文獻逐漸增多,他所了解還多一些,至於夏、商,這完是憑著教材中怎麼說,他就怎麼去理解了。
奴隸社會的標誌『性』生產工具是青銅器,社會形態以奴隸主奴隸為主……他閱讀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想到了在雞籠島聽說的一些傳聞:雞籠島的生番似乎就是在奴隸社會和原始社會之間徘徊,這些生番以氏族群居為主,氏族之中似乎沒有森嚴的等級,頭領之下人人平等,而但他們若是把敏朝的百姓給擄掠回去了,又沒有殺死,那就是會他們視為奴隸,奴役起來。
原始社會是不留戰俘,直接殺光的,所以,和原始社會比,奴隸社會其實算是個進步了,至少可以節約人命,雖然要做苦活,但能活下來,在社會層麵上倒是比立刻就死了的,死了的話,浪費了把他養到這麼大的糧食——這糧食可是寶貴的生產成啊。
而且,奴隸社會第一次有了完脫離生產的階層奴隸主的存在,讓他們有了閒去琢磨著統治的事情,發展文字、政治,所以奴隸社會算是曆史的進步……其本身也是生產力發展的表現,隻有一個人的生產力能製造出剩餘產品了,彆人才會想去奴役他,試想如大家拚儘力到的糧食也隻是足夠勉強裹腹的,那麼彼此之間的暴力隻會有一種形式,那就是我餓了殺了你吃,因為留著你,你也不可能獻給我糧食。
這種種概念,都是非常新奇的,甚至超出了一個人的想象——奴役他人居然還算是生產力進步的表現,在社會層麵上還是有效率不浪費的,這些所有的觀都仿佛抵觸了一個人的直覺惡,但仔細想來卻又合乎情理,這主要是因為,哪怕奴隸社會的習俗已經是張宗子想象中的殘暴了,而原始社會的慣例要還是要比他所能想的差——想一想,若是吃不上飯了,去打自的鄰居,打下來了之後也不讓他們給自做活,而是直接殺了吃肉,這……人相食,而且是慣例相食,已經超出殘暴了,而是一種抵觸了倫理的感覺,甚至讓人有些惡。
原始社會絕不是大同之治!張宗子很快下了決定,但隨後他又有兒『迷』糊——教材裡也談到了,如今華夏國一些番族還在奴隸社會的餘痕中,主要表現在,他們一旦缺少勞力,會理直氣壯地‘抓娃子’、‘抓蠻子’,抓了族外的奴隸來給他們乾活,並且視為是理所然的事情——這也是奴隸社會的一個特征,奴隸社會中,奴隸他人是正的關係,完不會受到社會規範的打壓。
仙書裡這些泛泛而談的知識,應是六姐繼承了仙界的道統而來,而針對敏朝現狀的解釋,則應該是六姐自撰寫而成。而張宗子此時不能不懷疑謝六姐是在隱『射』什麼了,因為據他所知,喜歡‘抓娃子’的也不止是生番,還有各地的藩王宗室,甚至連一些無法無天的大地主都會抓壯丁,此時的私牙,所賣的人來路可不正了,不乏百姓被抓,淪為奴隸的……
唉!看這教材裡的介紹,大概敏朝的落應該是在‘集權地主社會’,這看似還跳過了奴隸社會後的封建社會呢,但仔細想想,著實讓人臉紅——實在也沒什麼意的,許多地方看似繁榮開化,而內裡的瓤子還是讓人反感的奴隸製,甚至窮一些的地方還有還在原始社會的!
張宗子自並不想被彆人抓走去做奴隸,也不願意一餓肚子就抓一個奴隸來給自乾活,他喜歡大家都兒的,你給我乾活,我給你錢。他覺倘若一種製度讓人反感,那毫無疑問是十分落後的,而買活軍的確代表了一種令人憧憬的,進步的來——買活軍的製度自然不是集權地主社會嘍,仙界至少也處在未來大同社會裡吧……一個人如能住在製度進步的社會,那的確就不該選製度落後的社會。道統來講,買活軍的確也很優越,處處讓人喜歡……
他『亂』七八糟的想著,對於奴隸社會的許多細節甚至不忍細看,如奴隸社會的人均壽命——也相的低,不會超過25,他們的醫療水平、婚姻製度等等,都不算是太,奴隸社會的婚姻製度雖然已經開始在奴隸主中實現了對偶婚,但奴隸和自由民中還是很常見群婚製,教材裡還談到了奴隸社會中新出現的殉葬和酷刑。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原來殉葬是起於奴隸社會啊!也對,原始社會戰俘都被殺死吃掉了……不會活到殉葬的那天……奴隸社會才有了私有製,才有了一人屬於另一人的觀,因此才會有殉葬……
這都是原本的知識,被新鮮的觀詮釋後,帶來的新的思考,張宗子想原來黥、劓、刖、宮、大辟這五刑還算是先進的,酷刑的出現代表了受刑者還有存活且繼續服務的可能,比敵人會被直接殺掉算是一種進步……
似乎很不合理,但仔細想卻又是合理的,雖然有時候他常常聽到親人和朋友發表‘生不如死’的感慨,但那都是吃飽,而且一貫吃飽的人,才會有的一種感覺。張宗子去過雞籠島,他現在知道那些常年徘徊於餓死邊緣的人,他們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要活。
活,是一個人最本能的欲望,能活下來,都算是一種進步。按張宗子的想象和教材的說法,奴隸社會的生產力水平也頗為低下,百姓們大概都和如今的饑民差不多,能偶爾吃飽就很不錯了,那麼對他們來說,活下去的欲望是最濃鬱的,哪怕是做奴隸,也比戰敗了直接被殺才。
真有資格談尊嚴,談不願被奴役的,那肯定至少是做過奴隸主的,對換到此時,則是……有恒產,有恒業的人,隻有這些人才有對尊嚴的認識,奴隸社會使人和人第一次變不一了,有一小部分人先發展了道德、尊嚴、文字……這些東西,靠近了張宗子所理解的‘人’,而大多數人,則還是像是野獸,沒有尊嚴,不懂文字然也沒有道德可言……雖然是一的種族,但仿佛已經分成了兩個界!
和如今的社會又是其的相似!
張宗子不由悚然而驚,他又一次認識到,如今的文盲百姓,這些像奴隸而又比奴隸一的階層,一被識字者,被統治者,被封建社會中的‘封建者’,集權地主社會的‘地主’所鄙薄。
這些在上的人,如同他們對女子的三寸金蓮背後所隱藏的惡臭膿血熟視無睹一,對佃農,對莊客,對流民對一切無恒產不識字,於社會階級上和他們不同的人,又是多麼的冷漠和不屑。
這天下,不識字的人有九成之多,他們的哀痛與康健,實在有誰關切?他們的故事和聲,又有誰能敘說?
他和卓珂月所寫的《賽花巧耕田》,或許是如今天下無數戲文中唯一一個以農事,以農『婦』為主角的戲本,九成人,他們在汗牛充棟的文字中跡於完空白,他們是龐大的沉默者,統治者壓根就不關他們的聲,他們之間的交際隻發生於一個——佃租,不管怎麼,租子是要交上來的。
租子,就是佃農所創造的剩餘產品……教科書上儘可以說這是一種進步,但在張宗子看來,這的行為,把一個人所創造出的,除了維持自存活之外的所有產品都拿走的行為,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集權地主社會,所統一的一種共『性』的行為,教科書上的用典是非常到位的——
剝削!
故為吏牧民者,競為剝削——剝削黔黎,塗毒天下。
邪惡的,冷酷的,讓人厭惡至極的,自上而下的,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