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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毛荷花的小計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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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您還是要注意身體,不能再熬夜看書了,再這樣隻能和六姐告狀,取消您的台燈權限……”

“有理,有理,唉,向上啊,我也想節製,奈何學問太精彩,你就通融通融——”

“二老爺,您這題還是忘了看括號,這題有兩個考點,四則運算要先做括號裡的算法,再和外頭的加減乘除一起,先乘除再加減,不是從左到右地做……”

“那個發bo,是輕音,不是脖,阿哥你那個發音不對——”

【鐺——鐺——鐺】,隨著鐘聲響起,台階上的眾人紛紛加快了腳步,往各自的教室又或是校外走去——雲縣的哪裡雖然都很熱鬨,但除了人流永遠川流不息,說話永遠要靠喊的碼頭之外,白日裡最熱鬨的,無疑是此處這在縣城之外開辟的‘掃盲學校’,在雲縣做工的、做生意的外來人口,才剛稍微安頓下來,便立刻要來上半日的掃盲課,這裡隨時都能見到下了學去做工的,又或者是做了工來上學的,在課間時分,更是人聲鼎沸,腳步匆匆,又夾雜了悠揚的叫賣聲,熱鬨得幾乎能趕得上碼頭了!

“現攤的熱煎餅哎——火燒來一個——夾了肉一咬一口油哎——”

“燈盞糕來一個,辣得跳——”

“炸年糕炸雞翅了,炸雞架現來現炸五文一個——”

小販的吆喝聲混著那油炸物的濃香味道,傳到了東江軍這些瘦骨嶙峋的女娘耳中,哪怕是聽不懂,也帶著極度的誘惑力。這些女娘們個個都剃了光頭,麵色黑紅,臉上脖子上還有些擦傷的痕跡——這是太久沒有洗澡了,在澡堂子裡搓垢時得太狠,留下的紅痕。她們禁不住在校門口回頭盼望著那一溜的小販,有些年輕的女娘已經忍不住咽起了口水,但大多數人都還倔強地維持著最後的尊嚴,哪怕小販們招手讓她們過去‘試著吃一塊’,她們也都約束住了彼此,搖著頭,堅定地聚在一處,等待著她們的首領。

“荷花姐!”

“荷妮兒!”

很快,她們便見到了毛荷花的身影,她從初級班教室裡冒了出來,一溜小跑,差些還撞到了同學,連忙站住了道歉,很快又發足奔了過來,“姐妹們久等了,走,俺帶你們上工去。”

她已來了一個多月兩個月了,便和這幫新來的女娘不同——毛荷花竟又長高了,而且長高了不少,看著大約有一寸的樣子,或許還能再長,而且她臉頰上的肉顯然地豐滿了起來,膚色雖然依舊不白淨,但也不再暗沉,而是散發出了勻淨的光澤,她的衣衫也比這幫女娘們的更合身——棉襖是早準備了的,一落地就發了,不然很多女娘幾乎是衣不蔽體,但既然如此,也就注定不太合身,今日毛荷花還特意地去弄了針線來,預備著給她們回去改衣服。

“這兒大哩!”

看到毛荷花,東江女娘就有主心骨了,她們也活潑了起來,紛紛地發表著自己的感想,“你不來,我們真不敢亂走,又還不怎麼會說這裡的官話!”

“可是了,路牌也不認得,還看街邊有人賣地圖的,好新鮮!”

“那個賣煎餅的是春妮不是?上一船和你一起過來的?怎麼去那做活了!旁邊那個是她家漢子?”

“是春妮,她前幾天剛結婚!”

這十幾個東江女娘,工作上也被分到了一起,她們是在洗衣房做事的,正好和毛荷花的工作單位順路,毛荷花便把她們放在了自己名下做幫扶對象——第一批東江女娘裡,有不少尖子,如今掃盲班已經畢業了,也都換到了較好的工作,而毛荷花便和買活軍的吏目商議,由她們來以老帶新,做新女娘的小老師,幫助她們融入買活軍,這其中就包括了教她們怎麼遵守宿舍的規則,怎麼洗衣洗澡,怎麼去食堂吃飯,怎麼在城裡認路——自然了,也包括了怎麼快速地學會買活軍這裡通用的官話。

此時的官話,除了必然的地方口音之外,又還分了南腔北調——原本官話是以金陵話為基礎進行厘定的,但遷都百年後,糅合了京城本地方言,北方方言的北方官話,悄然成為了官場的主流。南方官話和北方官話的差彆不大,彼此可以互相聽得懂,但是有些勉強的,而北方官話又反過來影響了遼東山陽等地的方言,使得當地的方言和官話處於一種微妙的疊加態——不像是南方這裡,方言和官話涇渭分明,在北方,你可以說本地的方言是一種特化了的官話,隻有腔調的變化,以及一些本地的土詞,隻要慢慢地說,外地人也能聽懂。但實際上,隻要是說得快起來,那麼彼此的交流也一樣是很成問題的,介於聽得懂和聽不懂之間。

而買活軍這裡,他們的官話更接近於北方官話,遼東女娘們即便從來不說官話也能聽懂一些,隻是不怎麼敢講,毛荷花鼓勵她們,“怕什麼,隻說去便是了,未必他們的官話比你說得就好。”

又說,“那些零嘴兒,省省錢,想吃就買一個嘗嘗,彆叫人小瞧了咱們去,都大大方方的,該吃吃,該喝喝,賣得也不貴,怕什麼呢?”

怕什麼,新來的女娘們說不清,這環境處處都太陌生了,雖然在船上已經打了個底,但來到這裡她們仍覺得暈暈乎乎的,從氣候、發型到衣著,不同的地方太多太多,在老家,金錢鼠尾的建賊頂著大光頭上的小細辮子,到處地抓‘包衣阿哈’,在這裡人人都是短發,新來的人為了防跳蚤也要剃光頭,在老家此時已是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冬,在此處仿佛還是深秋般隻有一點涼意。

在老家她們忍饑挨餓,四處流竄,今日望不到明日,人們臉上的笑容就和糧食一樣寶貴——在這裡,糧食是儘有的,百姓們就沒誰餓著肚子,而笑容也隨處可見,和她們同一天上岸的川蜀船工們,和她們在掃盲學校相遇時,也能聽得到他們的議論,“郝老六都能給他吃飽,買活軍是多闊氣!”

郝老六在船廠做活,毛荷花對他有印象,是真能吃,她現在也在船廠做事,兩人常在食堂相遇,郝六吃飯是用盆裝——真一點也不誇張,他來了兩次,食堂的便認得他了,一見他來,便給他盛一大盆飯,那飯盆有小孩兒雙手環抱大小,雖說淺,但也能裝五六個人的飯量。每餐的配菜在盆裡真少得可憐——菜是有數的,飯可以儘量吃飽,此外還有些小鹹菜、腐乳倒是可以隨意加,毛荷花就親眼看著郝六把一整排小鹹菜碟子拿起來,左一碟右一碟,全倒進飯盆裡,坐下來稍微攪和一下,抄起筷子便如狼似虎地往下乾,一大盆飯不到十分鐘全部吃完,他打個飽嗝還有些意猶未儘,慢慢的喝杯水,臨走時還又拿了個白麵饅頭!

川蜀船工們說得不錯,買活軍是闊氣的,隻要不浪費,糧食造多少都不吭氣,郝六這樣的吃,他們也照樣的供給,甚至還放出話去,說是要看郝六能這般吃到什麼時候,吃多久他們就供多久——甚至還有買活軍的兵爺來看,誇郝六能吃力大,是好漢子,從自己的份額裡給他買雞蛋吃。

不過是半個月,郝六眼見著至少胖了十斤,他的形象有了很大的變化,原本他精瘦,又高又駝,肋骨仿佛都能數得清,皮肉緊緊地盤在骨頭上,像是一條癩皮狗,半個月光景,郝六臉盤有點肉了,能站得直了,臉色有了一絲紅潤,他的食量居然也就變小了——哪怕他誇口,若是買活軍舍得供,這樣吃一輩子都行,但大家都看得出來,有了葷腥之後,他一頓從冒尖一盆飯,已變成平平的一小盆。郝六的這些同鄉嘖嘖讚歎著,用還有一絲鄉音的官話生疏地取笑著,“多少糧食喂出來這麼幾兩肉,虧本生意!”

確實,毛荷花自己有時候都想著,買活軍實在是財大氣粗——他們這些苦命人,哪裡配享這樣的福,能夠頓頓吃得飽呢!她算是能吃的了,來了買活軍這裡,一開始她一樣詫異——做工的那頓包飯,這個可以想得到,但包飯的夥食竟如此精美,能吃白米飯,這就是想不到的了,而且配菜的油水竟也很足,一頓飯至少能見著一些蛋花,米飯更可以隨意吃飽——哪怕就是建賊沒來以前,這樣的好日子怕也隻有地主家的小姐能想一想,自然是輪不到她這個佃戶家的丫鬟。

包餐都這樣好,買活軍這裡的日子的確是太好過了,毛荷花被叫去和義父通信的時候,便著重地說了自己的吃食,她希望義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吃得這樣的好,哪怕彆處有什麼不好,那也完全能敵得過了,是應該多多地派了女娘們來這裡,至少能吃得飽飯啊!

更何況,彆處也沒什麼不好,毛荷花這一個多月以來,已經從堅定的義父追隨者變成了更堅定的六姐信仰者,她們東江女娘到雲縣,在水泥宿舍裡點著蜂窩煤爐子,枕著全新的,厚實的棉褥子睡了一夜,起來又吃了買活軍免費招待的一頓早飯,第二天晚上就到處在問哪裡能請六姐的牌位——便是毛帥自己也都沒法過上這樣的日子,買活軍能招待她們這樣的一晚……哪怕就是要她們的命,東江女娘們難道還好意思不給嗎?

若是在這時候,買活軍對她們提出了什麼要求,就算再過分毛荷花也是一定會答應的,但辦到了之後,她心裡多少也會有一些已經償還足夠的感覺。可買活軍對她們就偏偏沒有任何的要求,似乎就像是他們所說的一樣,他們真的隻是缺少一些人手來做工——毛荷花她們安頓下來以後,被分配去做農活的也有,掃大街的也有,甚至買活軍也在女工中招聘碼頭搬貨的苦力,連毛荷花都是從苦力做起,隻是在掃盲班

畢業之後,靠著自己的成績,在報紙上找了船廠的工作,現在船廠在大量招人,像她這樣學習速度快,水性好又有遠航經驗的女娘,很容易便在船艙裡找到了一個學徒的工作。

學徒一天是三十五文,包一餐,雖然是糙米飯,但真能吃飽,宿舍一天是五六文,東江女娘還是習慣一天兩餐,毛荷花一天再吃個五文的早飯——多是粽子,最頂飽,這便有二十五文的積蓄,到這時候,她心裡對謝六姐的忠誠,幾乎已經和對毛帥的忠誠齊平了。雖然她從前也是毛帥信用的婢女,但小荷花做婢女的時候也沒有自己的房間,她實在連夢裡都不敢想象天下還有這樣好的日子,而給她帶來這一切的謝六姐,毫無疑問當然應該得到她次高等級的忠誠——由於她被毛帥救了命且養大到現在,所以毛帥還是最高效忠對象。

該如何回報自己的兩個恩人呢?答案是很顯然的,毛荷花雖然還沒見過謝六姐的麵,但已堅定地認為自己應當早日促進東江島歸於買活軍麾下,更有甚者,應當推動買活軍對遼東的吞並,原因非常的簡單——她希望東江島的百姓都能過上和她一般的日子,而比起靠她們這些女娘存錢接人,請毛帥倒戈當然是更加省力的辦法,而且這樣一來,她兩個恩人的利益將極大程度地趨於一致,這也就方便了毛荷花的報恩。

不過,像毛荷花這樣大膽,還敢於思考天下大事的女娘並不多見,大部分女娘都還是從小處開始,重新經營著自己的生活,思考著自己的回報——毛荷花是不太去澡堂的,多是自己燒一壺熱水每晚擦身,這樣不至於浪費了蜂窩煤的火力,而且還能省了一文錢。她們東江女娘幾乎都這麼做,因為大部分東江女娘想得都一樣:她們要多存錢,早早地把自己贖身出來,餘下的錢便能存起來,到時候做了運費,托買活軍多走幾趟,回東江去接更多同胞過來。

第一批女娘幾乎個個都這樣想,而第二批的女娘們,雖然才來了沒幾天,但逐漸熟悉了雲縣的她們,也都認可了同鄉們的判斷:是該要多存錢,先早日存夠贖身錢——不能叫買活軍覺得她們這批東江女娘還賬太慢,買得虧了,隨後還要更勤勉、更節儉地做事,要讓買活軍感到東江人是最好、最忠誠的百姓,那麼她們在雲縣才能得到廣泛的好評和接納,之後最好連去東江接人的船都能由她們包了費用,這樣才能鼓動買活軍多開一些班次,把更多的同鄉從建賊的鐵蹄下解救出來。

這是最樸素的同鄉情誼,似乎也成了一種真理,東江女娘們雖然各自從事不同的工作,但聯係依然頻繁,人離鄉賤,這是此時普遍的認識,而凡是成群結隊到外鄉來討生活的百姓,在不太會說當地語言的時候,抱團也是很緊密的,遼東女娘們逐漸養成了利用學校來彼此聯絡的習慣——上早班的,便幫扶上早班的姐妹,上晚班的,便幫扶上晚班的姐妹,從學校到‘工作單位’的路途也成為了她們彼此交流的場所。而毛荷花也成了公認的首腦人物,雖然她還沒有發號施令,但毫無疑問,她具備著一言能定生死的權威:倘若她下令將某人逐出這個群體,那麼這個東江女娘在雲縣頓時便沒了靠山,沒了娘家,這在這些女娘們如今的念頭裡,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春妮咋就嫁人了呢?荷花姐,她滿歲數了嗎?在老家有婆家嗎?”

也有些腦子較為靈活的女娘在問春妮的婚事,或許是因為好奇,或許是為了給自己盤算,因此便又有些心虛——倘若她們嫁了人,那對東江同鄉會的依賴也會就此減少,按照傳統的觀念,這個女娘很快就會成為本地人了,同鄉會的力量或許會因此削弱。

不過,毛荷花也並沒有阻止同鄉們物色婚事的意思,而是和氣地回答道,“買活軍這裡,有本事又想說親的漢子很多,春妮帶了個孩子過來,年紀也夠了,她想嫁人,這事咱們不能不支持,過來安頓下來以後,就去婚介所登記了——就前幾天剛成的親,她相公是本地人,家裡在雲縣自有兩間房的,莫看隻擺了個吃食攤子,收入不低呢!待春妮也挺不錯的,婚書寫得很公平。”

“婚書?”問話的人顯然在東江的時候從未真正接觸過這個概念,更不知道這和公平有什麼關係。

她們邊走邊說,毛荷花介紹了一下買活軍這裡的婚姻規矩,又強調說,“若是年歲不到,可不要謊報歲數成親,被查出來,要去做苦役不說,還丟了我們東江人的臉。若是年歲到了,也不必太著急,在這婚書上彆太吃虧了,依我看,買活軍這裡成婚也還是容易的,多得是想結親的男兒郎。”

這是實在話,其實第一批東江女娘受到了買活軍各界的好評——身量高、力氣大、能吃苦、上進、眼裡有活兒、機靈、學得快,而且年紀恰好——東江女娘年紀都不小,孩子和少女多數都被送到高麗去了,留在東江島的多是二十出頭能做重活的健婦,正是婚配的年紀,她們的婚配意願普遍也都比較高,都經曆過戰亂,許多女娘都很渴望能重新過上安穩的生活,而在她們的願景裡,安穩的生活當然也包括了一個懂事而勤快的男人,甚至對於很多失去了自己孩子的女娘來說,再生幾個孩子也是心中非常急切的渴望。

既然毛荷花並沒有阻礙她們成親的意思,這幾個女娘便立刻活潑了起來,細問著婚介所的規矩,又彼此討論著去登記的時機——自然還是要等掃盲班畢業了才好,現在她們還不是很會說官話,也看不懂報紙,很難給自己物色什麼更好的工作,隻能在洗衣房打雜,又或是掃大街拾牛糞,便是有一手好廚藝,也不敢學春妮相公去擺攤,畢竟還沒有本錢。

“等工作定下來再看。”毛荷花幫她們決定了,“至少也過個三四個月的——男人多得是,還怕跑了不成?也免得人家說我們東江女娘饞男人,一來就急乎乎地找人家,名聲可不好聽!”

“那是了。”

“可不是,那驢多得,還有隻能拉幫套的呢,男人還怕少了去?”

遼東的女娘,在這方麵同時兼具了保守和開放,格外地有一種爽朗——她們很讚成毛荷花的觀點,女娘要有自己的矜持,但對拉幫套這樣的共妻現象也能坦然談論。這幾個女娘幾乎都有過幾段婚姻,在遼東本土時的第一段,家破人亡後,流落到東江島上的第二段,此刻她們的第二任丈夫都還沒有死,但也沒有人有什麼守貞的概念,在東江島時全心全意地一起過日子,心意不是假的,現在既然來到了雲縣,此生相見的希望不太大了,那麼展開一段新的婚姻也非常的自然——就如同找拉幫套的一樣坦然,都是為了生活麼!

北地天氣嚴酷,孕育出的便是這樣善於變通的達觀,矯情的人是不容易活下來的,因此眾人便很活躍地談論起了擇偶的策略,還有些人反過來惋惜春妮子太著急,或許吃了虧的,毛荷花說,“她那又不一樣,她想開個小攤子,和她男人一見麵就投緣了,很說得來,而且她娃兒來了以後水土不服,一直生病,也得要有人看娃。”

“哦哦!”春妮子立刻就被大家諒解了,女人們紛紛說,“那等掃盲班畢業了,手頭寬裕些便去照顧她們家的生意。”

“自然的。”毛荷花叮囑著,“掃盲班還是要用心讀,不識字吃虧呢,報紙都看不得,也不好往回寫信。”

“那是。”

“還有,婚書可不能自己私自定了去,我們東江女娘有一條是約好了一定要保證的——婚後得出來工作,若不然,豈不是遭人笑話,說我們東江女娘好吃懶做,結親後便在家裡躺著享福了?說句難聽的,這兒的活也不怎麼沉重,便是在老家,懷孕了誰不是做到生?可不能拈輕怕重,敗壞了東江的名聲。”

“那還用說!”

一邊走一邊說,設在關口附近的洗衣房很快就到了,毛荷花和幾個女娘揮手作彆,看著她們進去,洗衣房的工作其實也並不累人,因為買活軍是不太用人手洗的,他們的棉衣料子厚實,可以用一種大的機器,叫做洗衣機,也由畜力帶動,幾個槳葉在底下攪和著,帶動水流,灑下胰子液,過兩道水就很乾淨了。女娘們並不用常年跪在石板上搗衣上漿,隻是進去做些絞衣、晾曬的工作。

洗衣房設在關口附近,是因為這裡有河,關口的澡堂子也在這裡,也因為有河好取水,船廠就在附近,毛荷花送走了同鄉——她現在對這幾個同鄉大概也有些了解了,曉得她們都不是太有能力的人,隻一心過日子的那種,便在心底將她們放出了夾袋。算了算時間,距離下午開工還寬綽得很,她便放慢了腳步,尋思著要不要拐到岔路上,去找個皇榜看看今天新出的報紙——她是不願花錢買的,但好在皇榜也會張貼報紙,有耐心的話,可以站在那伸長脖子看免費的。

就這麼慢了幾步,便正好看到川蜀的那幫船工也走了過來,隊伍稀稀拉拉地拖得很長,幾個女娘沒入了洗衣房中——她們這批新來的很多都在洗衣房,那郝六的妹子走之前還在教他,“ri,le,不是ni、ne——”

川人怎麼nlr不分啊?

毛荷花心裡有些好笑,隻裝著平淡,衝他們微微點點頭,算是示好:碼頭上各省人抱團,彼此尋釁打架的事情,毛荷花是聽說過的,這幫川蜀佬也抱團,她自然不願和他們衝突。

船工們大約也是一個主意,都點頭笑笑,唯獨那郝六卻走上前來,和毛荷花幾乎並肩,隻落後了半步,搭腔道,“毛嬢嬢,倒是有件事想和你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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