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愣了一瞬，回頭便看到了那道熟悉卻略顯陌生的身影。
“祖師爺……”
林塵看到眼前的長春祖師，心中簡直難以置信。
數年前，林塵第一次遇到長春祖師時，長春真人麵容年輕宛若二十歲的青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飄逸的氣息。
可如今，短短數載未見，長春真人卻大變模樣。
滿頭銀發，麵生皺紋，仿佛是行木將朽的老者。
若不是林塵感受到長春真人的氣息，險些就認不出來了。
看到長春真人這副模樣，林塵心中一揪，皺眉問道：
“祖師，你怎麼弄成了這副模樣？”
長春真人擺了擺手，正欲說話，卻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林塵見狀連忙上前，將長春真人攙扶著。
長春真人示意自己無礙，隻道：
“壽元將儘、油儘燈枯……自然衰老之相顯現出來了……”
林塵聽後沉默，他聽聞半月前那一戰，長春真人身受重傷。
原本還不信，可如今這一看，何止是身受重傷。
分明是傷到了本源，命不久矣了……
長春真人似是看出了林塵心中所想，搖頭道：
“我本就壽元無多，元嬰修士，壽不過千載。”
“而我修行長青決，至今已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無望邁入化神，便是活不了多久了。”
林塵聽後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元嬰壽數有限，長春真人哪怕再長壽，也壽元將儘了。
這等壽數，哪怕是仙人也難以抵擋。
“祖師，我聽聞……您將長春門一眾弟子遣散……”林塵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長春真人點了點頭，倒沒有多少悲傷，隻平淡道：
“魔門勢大，若不遣散弟子，留在宗門內等死不成？”
“我長春門數千弟子，若是各自奔前程，或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留在長春門，不過是等死罷了……”
林塵聽後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祖師，您為何……不走？”
林塵眉頭緊鎖。
長春真人擅聚氣散形神通，修為又接近元嬰後期。
如此實力，若是想離開燕來境，去問道三城，甚至去問道城也有一席之地才對。
長春真人平靜道：
“我說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說著，他看向林塵，勸道：
“林塵，你不一樣……你還年輕，不該淌這趟渾水的。”
林塵聽後抿了抿嘴，他也不想淌來著。
本是為了尋找師父韓繼海，但至今都沒找到。
又遇到燕來城那等事，這一路上來見聞，讓林塵如何能坐視不理？
長春真人似是看出了林塵心中所想，他笑道：
“林塵，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千年前，問道宗有三位弟子、資質上乘，誌在天下。”
“他們在宗門修行數百年，修為已至金丹圓滿，為求元嬰契機，遂遊曆四方……”
林塵聽後心中微動，想到了在問道城遇到的那位婁子賢。
心中有所猜測，祖師爺所說的弟子，恐怕就是指他自己。
但三位弟子……
林塵很快反應過來。
禦獸、天丹、長春門三派氣同連理，相傳三位祖師年輕時就是莫逆之交。
如此看來，當真是事實。
而且，三位祖師爺，恐怕都是問道宗的弟子。
長春祖師，出自問道宗陣峰；天丹祖師出自丹峰；禦獸祖師出自靈獸峰……
林塵心中不斷思索。
長春祖師則慢悠悠的說著，眼神陷入追憶。
“那三位師兄弟，遊曆了半個青州，最終去了青州東域、燕來境……”
“彼時的燕來境，還沒有之前的安寧。”
“魔修、劫修遍地都是，凡人如螻蟻般被肆意屠殺……嗯，和現在的燕來境有些像。”
“那時，驅鬼門、傀儡堂、聖心教還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三大勢力……”
“整個青州東域，被視為魔修的天堂。”
林塵靜靜聽著，腦海中已經有了畫麵。
魔門僅僅得勢二十餘年，燕來境才剛剛被入侵，就已經有了如今的慘狀。
可見，千年前未有正道三派之時，魔門是有多麼猖獗。
“後來，那三個修士一路遊曆，修道有成，先後邁入了元嬰期。”
“便起了留在燕來境，開宗立派的心思。”
“既然魔修猖獗，那就培養出一批正道修士，以對抗魔門，以讓這東域的凡人、修士得以安寧。”
“千年來，幾經大戰，魔門的勢力被不斷削弱。凡人不再畏懼修士，劫修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長春祖師眼中閃過追憶之色。
“咳咳……”
咳嗽兩聲後，他接著道：
“可惜，好景不長……千年過去，其中一位元嬰修士壽元將儘，魔門又有了重燃的苗頭。”
“在此情況下，另外兩位元嬰修士，便起了徹底覆滅魔門的心思。”
“於是，三位元嬰，在百年前，與魔門殊死一戰……”
“可惜，他們失敗了。”
“此敗，非戰之過，而是天下大勢之趨。”
林塵瞪大眼睛，已然明白過來。
難怪天丹教和靈獸派的祖師都身死消失，原來百年前就有過這一戰……
可惜，失敗了。
“可三位元嬰修士，為何還不是魔門的對手？”
“百年前……魔門應該沒那麼強吧？”
林塵心中詫異。
這時，長春真人看著林塵，緩緩道：
“林塵，答應我。”
“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後，儘快離開燕來境……這裡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長春門三千弟子，我已遣散大半，隻剩下數百弟子，欲與宗門共生死……等待那最後一戰。”
頓了頓，長春真人接著道：
“這一戰，你不能摻和進來。”
“你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將來成就化神不是問題。”
林塵聽後沉默許久，最終點頭道：
“好，弟子林塵，聽從祖師吩咐。”
聽到這話後，長春真人長舒了一口氣。
才悠悠問道：
“林塵，你可知，何謂青州的天下大勢？”
林塵想了想，說道：
“魔門當興一百多載？此乃天下大勢？”
聽到這話後，長春真人眼中卻閃過一抹不屑。
罵道：
“狗屁的魔門當興是天下大勢！”
“這不過是，天上之人謠傳的說法罷了！”
“真正的大勢……是靈界墜落、那高高在上的天上人……要掉下來了啊！”
“哈哈~哈哈哈~”
長春真人猛地大笑幾聲，隨後又是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
“那群高高在上，不聞不問、自詡人上人的家夥們，也有擔心的一天啊！”
“快哉，真是快哉！”
靈界墜落？天上的修士不保？
林塵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話，若是尋常修士所言，林塵隻當他是瘋了。
但眼前說話的，可是長春真人，活了一千多年的元嬰大修士！
如此身份，林塵沒有不信的道理。
而且，可以預想的是，以長春真人的跟腳、閱曆，知道的應該不少。
於是，林塵迫不及待問道：
“祖師，為何靈界會墜落？”
“這……又和青州魔門當興，有何關係？”
看著林塵眼中的求知，長春真人歎息一聲。
“唉，也罷……既然都說了，那便儘數告知與你吧！”
“天下分五大州，五大州之上，則為靈界……這點你應該知曉吧？”
林塵點了點頭，長春真人接著道：
“那靈界，本是無根浮萍，不能獨自供應……隻能依靠五大州的靈氣、氣運，為靈界供養。”
“如此，才能保證靈界之上，那數千天上人的逍遙快活……”
“但，五州氣運、靈氣終究有限……無數年下來，消耗已多。”
“天上的修士越來越多……漸漸地，五大州的靈氣、氣運，已不足以供應天上之人的修行。”
“那麼結果便隻有一個……靈界之上，所有天上的都無法保證自身修為，他們無法再高高在上，無法超凡脫俗……”
“屆時，靈界和墜落，又有何區彆？”
林塵聽後皺眉深思，他想到當初江璃淺和他說的那些話。
似乎也在說，靈界不事生產，隻是如同寄生蟲一般，不斷地從五大州中吸取氣運、靈氣……
但江璃淺沒說的是，靈界即將墜落、天上人不保。
林塵心中忽然想到了什麼，瞪眼看向長春祖師。
而長春真人接下來的回答，也印證了林塵的猜測。
“還道與天！”
“還道與天！”
長春真人重複了兩遍，眼中多有悲哀。
“數百年前，天上人慌了，他們翻遍了古籍……終於找到了這所謂的解決辦法！”
“修士所修一生，奪天地之造化以供自身修行。這也就是所謂的，與天地相爭。”
“不僅修士如此，凡人亦是如此！”
“因此，解決辦法就是……將修士所求取之物，儘數還給天地！”
“簡單來說，青州需要一場大戰！”
長春真人眼中悲哀更甚，他緩緩道：
“需要一場驚世的大戰！這一戰，將波及整個青州，甚至……五大州！”
“當五大州死亡的修士數量足夠，死掉無數凡人之後……便能將修士奪取的靈氣、氣運，還於這片天地！”
“屆時，靈氣將重新充沛起來……”
“靈界的地位，便也能重新穩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