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身為畫圖的主力選手，主動問道：“老師，您意思是……以後每畫一個標準圖，都得配一套兼容模型？”
“對。”張殿才點頭。
“彆把‘標準化’當成‘一刀切’。真要落地，就得把現實的複雜性也考慮進去。”
“懂了！”張楠點頭。
“那我就試試把噴嘴那一套接口做個分層結構圖，再畫兩種變體，看看能不能從源頭解決裝不進去的問題。”
“行。”張殿才說完，轉過來看向陳露陽：
“我倒是建議，你們下一步從‘點火線圈模塊’、‘製動推杆’和‘聯軸器套筒’這幾個件入手。”
“這幾種零件不但損耗高，換得頻繁，而且尺寸複雜、接口雜。”
張殿才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但你們要是真能把這幾樣做下來，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現在全國上上下下這麼多修理廠，不差一個火花塞、不缺一隻噴嘴，但就是缺這麼一套真正能通用的‘修理基礎件’。”
“如果你們能把點火線圈和聯軸器做成標準型號，哪怕隻有種通配型號，就能覆蓋上百種老車改件。”
這一番話聽的大家熱血沸騰！
陳露陽還沒等表決心、亮態度呢！
結果一個人比他的意誌還堅定，聲音還洪亮、勁頭更積極！
“老師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畫圖！！”
我草？
陳露陽詫異的看著目光灼灼，堅定地像要入黨一樣的張楠，嘴巴輕輕張大了。
張楠師兄這麼支持修理廠工作嗎？？？
自己課題的任務都不要了，主動給自己畫圖？
“你一個人恐怕要廢些力氣。”張殿才搖搖頭。
“這幾個件結構複雜了得多問，尤其是動載荷和熱膨脹方麵的公差設計。”
“回頭我抽時間，一起弄弄。”
我草！！
“張老師您真幫我們畫圖紙？”陳露陽震驚的嗓子快破音了。
之前他去找張殿才，對方連跟他多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今天竟然能說出抽時間幫忙畫圖紙的話……！！！
陳露陽的眼神猛地看向孫紅軍。
心中大讚：好紅軍！！
怪不得都說要拿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就要先拿下一個男人的胃呢！
這頓飯沒白做啊！
嗯？
孫紅軍楞和的站在旁邊，茫然的看著陳露陽的眼神，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殿才把醜話說在前麵：“雖然我能幫忙，但我時間有限，圖我當然不能全包。”
“隻能張楠打頭，畫初版草圖，我在每張圖的底角標注建議意見，邊批邊改，改到能下車間為止。”
“張老師……您比我親叔還親！”陳露陽嗷一聲喊了出來。
“咱們這修理廠，真是攢了八輩子福氣，才能有您幫著畫圖紙啊！！！”
張殿才忍不住樂了。
“吃了小陳主任這麼多好東西，總要表示表示才行。”
張楠一聽有老師幫忙兜底，心裡更有底氣了。
“老師，我回去就把點火線圈那一套圖搞出來，連尺寸變形空間也一塊兒標上！”
“我一定好好畫圖，絕對不給你丟臉。”
“嗯。”張殿才點點頭，轉身跟林啟明幾個學生說道：“你們幾個也彆光顧著做課題的實驗。”
修理廠這邊的通用件研究，現在正在起步階段，正是最需要數據、材料和工藝記錄的時候。”
“從工藝路線、加工偏差、適配數據、車種適用範圍都一項項盯上去，記下來！”
現成的資料和試驗環境就在手邊擺著，這不加入其中就是大傻子！
林啟明他們幾個哪裡還不明白張老師的意思？
有了這些一手數據，無論將來是寫成果、跑項目、報課題，都是非常強悍的助力。
“好的老師！”林啟明幾個人不傻，一聽張殿才的話就明白他是啥意思了。
陳露陽站在旁邊，看著他們一個個跟打雞血似的，心裡露出了一絲看破不說破的笑容。
打吧！
雞血打的越多越好
張殿才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他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之前，修理廠那點小地方誰也看不上眼，
眼看如今真整出了點名堂，不僅能產、能試，還能測數據，這一下子就成了“香餑餑”。
哪個老師不想搭上個現成的、還帶實驗場景的好項目？
這都是人之常情。
但陳露陽不在乎！
摻和就摻和吧！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沒人摻和。
光憑他一個人，哪怕再能說會道，再能乾，想把“汽車零件通用化”推下去也是個不容易的事。
說不定哪天就卡在了原材料斷供、圖紙校對、配套檢驗的某個環節上。
但如果有了張殿才的幫襯，有北大力學係的學生幫著跑數據、畫模型、做分析，後麵再拉上一兩個機械係、物理係的同學，再有自己這麼一個翻譯大牛逼人在……
那就不一樣了！
說不定一年弄10個基礎件都是少的。
“不白來吧今天~”
陳露陽看著旁邊拍照的小眼鏡還有低頭庫庫寫材料的鬱夏，美滋滋的問。
“真沒想到還能有意外收獲！”
小眼鏡嘖嘖。
原本他們以為能弄成一個掛牌新聞就不錯了，
哪知道中途還殺出個學生組織基層科研合作項目。
確實是不白來。
眼看外麵的天色越來越黑。
張殿才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
“走吧，都這麼晚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啊？這就走啊？”
孫紅軍剛從灶屋端出一盆洗好的葡萄，聽見這話腳步一頓，臉上有點舍不得。
“再坐會兒嘛張老師，難得來一趟，這兒地方足夠，在這睡一宿也睡得下。”李河也開口勸道。
“是啊。”孫紅軍道：“明兒不行還來，給你們煮點茶葉蛋和豆腐卷，再炒一盤醬肘花。”
“我再給你們包頓餃子！”左琢在旁邊插了一句。
“你哪會包餃子？”孫紅軍一瞪，“上回韭菜餡的都讓你給包漏湯了。”
幾位修理廠的兄弟湊在一起，話匣子一開，立馬不想讓人走了。
“謝謝大家了。”張殿才笑著擺手，“今天是真太晚了，還有女生在，就不打擾了。”
旁邊的鬱夏和小喇叭瘋狂點頭。
男生晚上隨便找個地方就住了，鬱夏一個小姑娘是真的要回宿舍才行！
“行！”陳露陽笑嗬嗬地說道。
“反正現在修理廠已經是我們北大的實驗點了，張老師以後隨時來，我們隨時歡迎！”
……
清晨
崔少傑跑完步，滿頭汗氣，順著熟門熟路的小道往食堂走去。
清早的食堂人聲鼎沸，打飯的人排著隊，窗口叮叮當當地鏟著菜。
剛進食堂，他就看見食堂的報刊角前圍著好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
“咋這麼多人呢？”
崔少傑嘀咕著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啃一邊走到報刊角。
每隔一段時間，學校都會出一期校刊，發放在各院係辦公室、教研室、宿舍樓、圖書館，還有食堂和教學樓門口的公告欄，供學生們閱看。
往常校刊的“主刊”都是些政策宣傳、先進表彰、科研管理和學術簡訊，翻的人不多，
倒是夾在後頭的“副刊”更有趣些，什麼文藝創作、曆史隨筆、哲理故事、科普小品都有，內容輕鬆點，人人都愛看。
平時大家都是副刊翻得多，經常一本副刊都快翻卷邊了，主刊也就微微戰損。
可今天有些反常，大家幾乎都圍到了主刊邊上。
有的還一邊翻一邊感歎：
“就是他啊！”
“原來他長這樣！”
“長的還挺好看噠~”
……
誰啊？
崔少傑好奇的走過去。
此時報刊角上的校刊都被人拿光了，
虧了崔少傑個子高，站在一個女生背後，正好可以從她肩膀上頭看到她手裡翻開的校刊頁麵。
最上方大標題是：
《時代召喚青年，技術點亮未來，我校科學春天講座圓滿落幕》
版麵下方排了四位講課人的照片。
一人一欄，照片是現場抓拍，老師們表情各異，有的在比劃，有的在板書，看上去都頗具神韻。
唯有陳露陽的照片是正麵對鏡頭，神情從容瀟灑，姿態昂揚自信的衝著鏡頭做動作。
這一下就把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你要說他是故意擺姿勢吧，還不太像。
可你要說這是抓拍，卻總覺得也不太像。
“這也沒啥可看的啊……”
崔少傑掃了一眼刊麵，露出困惑之色。
這科學春天活動全校師生都知道，不少人也去聽講座了。
犯不上這麼盯著看啊。
可就在此時！
女生翻了一篇。
崔少傑看到校刊上的內容，眼珠子倏然瞪大。
新的版麵赫然寫著：
《連接件疲勞裂紋建模課題實地落地，北大力學係修理廠實驗點掛牌》
底下配了一張合影。
畫麵裡是一排修理廠門口的合影照，一群學生和工人站在門前，臉上都帶著興奮和喜氣。門頭上赫然寫著十個紅字：
勁霸小汽車維護修理中心
下方金屬匾牌上又刻著六個字：
“北京大學力學係實驗點”
兩側還高高掛著兩條橫幅，內容分彆是：
“校企聯合實踐，工學結合育才”
“標準化配件通用化，助力四化大潮頭”
而站在最中間，笑容最燦爛，腰杆最直的青年不是彆人，
而是……
“陳露陽？！！！”
崔少傑瞪大了眼睛，嘴裡的大包子差點嚼都沒嚼就直接乾吞下去。
……
不是，
他哪來的時間啊？！
又上經濟係的課，又上哲學係的課，還得寫手稿翻譯，
還得學高數，
就這還有能力跟力學係勾搭上呢？！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呢，
女生緊接著又翻了第三頁。
崔少傑瞳孔緊縮。
我草……
有完沒完了，怎麼還是他？！
新的一版撲進眼簾。
標題赫然印著：
“經濟係新生發起跨院係合作，通用化汽車零件成功試製”
文章不長，但句句擊打在他的某根神經上：
陳露陽帶領修理廠一線工人，聯合北大力學係技術團隊，利用實物樣本與損耗數據試製出一批標準化通用件，並成功通過基礎測試。
看著這連續的三份稿件，
崔少傑嘴裡的大包子不香了。
這算什麼？
三連嗎？
“這陳露陽真厲害啊！”
“是啊，我周六去聽他講課了，講得可好了！”
“隻是當時離得太遠，沒有瞧清他長什麼模樣，現在總算是對上號了。”
“是呀~原來他長這樣……長得還好看嘛~”
兩個女生不自覺地對視一眼，掩嘴一笑，悄悄放下手裡的校刊，轉身離開。
臨離開前，其中一個女生還很不開心的瞪了崔少傑。
真討厭。
站在人家身後吃包子，吧唧吧唧的~
崔少傑噎包子的動作頓時一滯。
心裡酸酸的，
嘴裡的大包子徹底沒味了。
……
而與此同時，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專刊的陳露陽，正認認真真的刮胡子
現在對他來說，學習重要，
工作重要，
個人形象更重要！
自從科學春天講座之後，他在北大裡算是小範圍的~小波動的~小人群的小小出了個名。
雖然大部分人還是對不上他的長相。
但是架不住一傳十、十傳百。
每次他走在教學樓裡和食堂裡，都會有人偷偷打量他。
不是那種普通的看，而是那種“確認本人”、“對上號了”的窺視，再夾雜著點興奮與竊竊私語。
陳露陽這麼好麵子一個人，肯定是無時無刻都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露出去才行。
以前他還懶的不行，衣服總是攢著一皺再洗。
現在為了形象，也天天晚上哢哢搓衣服，保證每一天的衣服褲子都是乾淨新鮮的。
隻是打扮需要時間……
陶潤澤他們都沒有強烈的粉絲基礎，而且學校裡也沒有他們愛的人，所以早上都簡單的冷水衝衝臉就完事。
不像陳露陽每天都翻衣倒櫃的，見天的給自己搭配衣服。
起初他們還等等陳露陽一起上課，
但後來實在也頂不住了，乾脆就各走各的，大家課堂相見。
掛完了胡子洗完了臉，
陳露陽滿意的照著鏡子。
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紅氣養人。
最近陳露陽的麵相似乎又變得俊挺不少，連帶著眉梢間都多了一份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