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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廠長要來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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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輕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說吧,又有什麼好消息?”

陳露陽眼睛一亮:“廠長,您簡直神了!確實是有好消息要跟您彙報。”

“今天我擅作主張,跟北大的力學係合作,將修理廠作為校外實驗點,支持力學係的課題研究。”

說著,陳露陽趕緊補充:

“廠長您放心!咱們和北大隻是合作,不是隸屬關係。”

“咱們平時修車換件,不是有挺多的廢舊零件嗎?他們研究的就是那些廢舊損件,不影響咱們正常工作,每個月還給咱們撥款100元作為資金支持。”

嗯。

王輕舟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與陳露陽興高采烈的情緒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好吧~

陳露陽輕輕歎口氣,這句話話就連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點沒意思。

一個月才100塊錢,真沒什麼可炫耀的。

但是沒辦法,有點是點啊!

就算是一點小小的成績,也比沒成績光伸手要錢強。

眼見王輕舟對這個事兒沒興趣,陳露陽果斷轉移話題。

“廠長~剛剛我聽小徐乾事說,您被報社采訪了?咱們這是碰見啥喜事了?”

王輕舟的語氣總算來了一點點小波動。

“說起來,我今天被采訪還要托了你小陳廠長的福啊!”

“誒呀,廠長您可彆笑話我了,我哪是什麼廠長啊!”

陳露陽後背一麻。

現在自己遠在片兒城,廠裡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王輕舟這句話說的是調侃還是話裡有話的諷刺,他也搞不明白。

“我就是一個小小的修理廠主任,啥也不是。”

這邊陳露陽瘋狂給自己找退路呢,就聽王輕舟笑道:

“這要不是你寫了本教材,我沾了你的光,哪有機會上報紙啊!”

陳露陽後背冷汗都要淌下來了。

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自己這話咋接啊?

“行了,我馬上要去省裡開個會,你要是沒事就先掛了吧。”

“好的好的。”

膽戰心驚的將電話放下。

陳露陽原地站著尋思半天,怎麼越尋思越不對勁呢?!

明明是一個好消息,

結果半點表揚和誇獎沒有,甚至一個電話還打出來了個忐忑不安。

“不行……得問問。”

陳露陽又撥通了唐喜的電話。

大樂是廠宣傳科的,今天王廠長采訪的事兒他一定知道。

電話接通。

聽到是陳露陽的動靜,唐大樂的嗓門一下起來了。

“陳哥!你這回可出了名了!”

嗯????

陳露陽一臉狐疑。

“啥叫這回可出名了?我不是一直都挺出名嗎?”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

“陳哥,我手裡的廠新聞稿還有一百多萬字就截稿了,時間挺緊的,要是沒啥事就先掛了吧。”

“彆介!彆掛啊!”陳露陽趕緊撫慰。

“來跟哥說說,哥這回又出啥名了。”

“……還是他媽比的掛了吧!”

“嘿!大樂,我得批評批評你啊……你對彆人都是春風般和煦,咋對我就是冬天般寒冷呢!”

陳露陽有些不樂意了。

電話另一頭的唐喜:……

最後!

陳露陽好說歹說,才打聽明白出了啥事。

原來這一次陳露陽的書獲得了教育部的二等獎,又被列入外語參考目錄的,

雖然他人在片兒城不能接受采訪。

但他畢竟是以省機械廠的職工身份撰寫的這本書,再加上王輕舟現在又提任了工業廳的副廳長。

所以,省報乾脆從“乾部培養”的角度出發,

主要目的是來采訪采訪王輕舟,如何把一名落榜學生培養成全國優秀教材作者的。

聽到這,陳露陽腦瓜子“嗡”一下。

他跟省報沒仇啊!

這好端端的,乾啥把自己落榜的事兒拿出來寫啊!!!

電話的另一端,唐喜還在介紹道:

“咱王廠長說的可好了,說你的成長是對新時代工業戰線‘技術工人知識化的折射!”

“是青年乾部年輕化’的探索。”

“還說你考上大學,不是為了脫離工人階層,而是為了讓工人們多一條腿,多一把錘子。”

“總之,給你說的可好了。”

陳露陽聽懵了。

雖說現在的王輕舟是省一號工程·省機械廠的廠長,又是工業廳的副廳長,說話確實要有高度。

但這高度是不是上的有點太高了?

不過懵歸懵,其中有一件事他是聽明白了。

這次采訪的根本目的,就不是要采訪自己。

而是要以自己為切口,采訪宣傳王輕舟識人用人、培養年輕乾部的經驗做法。

這就好……

搞清楚這件事,陳露陽的心算是放回到肚子裡了。

那看來,王廠長的心情還是蠻不錯的。

這他就放心了~~

接下來,他跟唐喜又扯了會兒犢子,便高高興興的跑回學校接著上課去了。

與此同時,

知道了修理廠成功被列為校外實驗點的消息。

最高興的人除了陳露陽,就是張楠了。

“太好了……!”

實驗室裡,張楠聽到林啟明說,陳露陽正式在文件上簽字,勁霸小汽車修理維護中心成為了實驗點的消息之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喜悅的吼聲。

自打那次去了“修理廠”現場,他趴在機床上畫了幾張圖紙,晚上又在修理廠睡了一覺之後。

張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原本一個一心紮在實驗室裡,畫圖講究板正利落的“老派學生”,現在三天兩頭往修理廠跑,去得比所有人都勤!

如果是跟著大家夥一起去測數據,也就算了。

碰見大家要用實驗器材進行樣本分析,不能去修理廠的話,他就自己坐車去。

一開始他還先到修理廠,跟陸局、張國強他們打聲招呼,然後再去工廠看零件加工,跟老師傅們溝通打造的細節。

後來去的次數多了,張楠就跟回家一樣,

有時候一到修理廠門口,他直接扯著嗓子往裡喊一聲,便把門口的自行車騎走,熟門熟路地直奔加工廠。

起初加工廠的老師傅們見著他,還客氣叫一聲“張工”。

後來直接改叫“畫圖紙的大學生”、“小張”。

每次去,張楠都帶著一疊a3圖紙和一把小工具包,肩上還斜挎一個裝卷尺和卡尺的小帆布袋。

他也不嫌臟、不嫌油,有時候遇見需要改動的地方,直接就蹲在機床上修改圖紙,經常一改就是一下午,蹲得腿都站不起來了。

等到了晚上,張楠再大包小裹的騎自行車回到修理廠。

讓他溫暖的是,不管多晚回去,修理廠裡都會給他留著飯和菜。

不是剩的,而是單獨給他撥出來的一份。

陳露陽學校有課,不方便回修理廠。

張楠就化身成了小喇叭廣播,將這個好消息帶回到了修理廠。

“真的???”

孫紅軍興奮的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了。

“真的每個月給100塊??”

好家夥~

怪不得陸局說要放長線釣大魚呢。

這100塊錢可頂老事了。

啥菜啥飯一個月能吃出100塊錢啊

彆說夥食費了,電費水費啥啥都夠了。

“你就知道惦記錢~”陸局無奈的笑罵了孫紅軍一句。

雖然大家都覺得這100元並不多,但總歸比沒有的強。

“這麼好的消息咱得喝點!”

孫紅軍忍耐不住的搓搓手掌,轉身就去拿酒!

最近這幾天,修理廠裡多了好幾口吃飯的。

孫紅軍雖然嚴格執行陳露陽和陸局的要求,每頓都好菜好肉的招待,但是每天心裡都在滴血。

就連之前買的酒也舍不得拿出來。

今天好了,知道廠裡每個月多了100元錢,孫紅軍按耐不住高興,扭頭就去取酒了。

晚上,

張楠跟著修理廠眾人高高興興的喝酒吃飯。

喝完了,陸局直接一錘定音:“今兒你彆回學校了,小張,在廠裡睡一宿,省得來回跑。”

現如今,修理廠已經給張楠安排了一張“專屬床鋪”。

緊靠牆角,靠近窗台,鋪得板正,棉被厚實,是左琢從家裡扛來的老軍被,壓得人半夜翻不了身。

洗完臉,張楠倒頭就鑽進被窩,將厚厚的被子拉到下巴狠狠掖好。

黑暗裡,李河、孫紅軍、左琢他們正壓著嗓子興奮的嘮嗑:

“真沒想到,咱們這小修理廠竟然還真的變成北大的實驗點了。”

“小陳主任真有本事。”

“那我以後是不是也算半個科研人,可以去北大圖書館裡看書了?”

“一個月100塊……不知道我啥前一個月能賺100。”

“軍兒,明天整點肘子啊?今天喝著酒就饞了。”

“整!!我再弄點皮凍,整點蒜醬。”

……

“真好~”

張楠窩在被窩裡,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聊天,不知不覺就笑了。

至於具體好在哪,他說不上來。

但就是這麼聽聽他們說閒磕就挺好。

“小張,我們這是不是還呆的挺有意思?”

被床板翻身的聲音弄的睡不著覺的譚仁鬆,再次開啟了每晚的“話療”。

張楠點頭笑了笑:“……挺有意思的。”

“哪有意思?說說唄。”焦龍探頭趴在床板上,好奇的問道。

“就、就……你看那圖紙,原來我隻知道上麵畫的是‘結構’,現在我知道它是個‘部件’、‘零件’,還能轉、會熱、會斷……是活的。”

“我發現我畫圖比以前快了。”

焦龍微微皺皺眉。

這叫啥有意思???

“還有彆的嗎?”他又開口問。

“……還有你們吧。”

“我們?”

焦龍愣了下,連李河和孫紅軍都停下了悄聲說笑,悄悄豎起了耳朵。

“我以前實習是在一個機修車間,每天一來就在小黑屋抄圖紙,誰也不搭理你,說話都衝著牆。”

“午飯排隊打飯,不熟的就不說話,吃完了誰也不等誰。”

“我那時候感覺自己像個影兒,沒人知道你在乾啥,也沒人關心你圖畫得對不對,反正你乾完活就行了。”

“但來這不一樣。我感覺特彆有價值。”

張楠抬起小腳腳,把沉甸甸的老軍被蹬鬆點,再往床角一掖,給自己包成了一個長方形。

“我第一次去加工廠畫圖的時候,褲子剛往地上一跪,張叔你就從裡屋拿了個紙殼子塞我腿底下,還說‘小孩兒彆給膝蓋落病根’。”

張國強無所謂“害”了一聲:“你那褲子是新的,那廠裡地又臟,我還能不管?”

“還有那次我中午沒吃飯,紅軍兒硬給我從鍋裡撈了兩個白麵饅頭,還塞我半碟花生米。”

嗯???

屋裡一下安靜了半秒。

然後宿舍裡所有人幾乎是同時轉頭,黑暗裡齊刷刷地盯向孫紅軍。

“嘿,你小子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啊!”

“嘴上說著舍不得,結果給的比誰都狠~”

“我說那天我記得還有半碟花生米,怎麼廚房裡就是咋找都沒有。合計讓你給小張帶走了。”

黑暗中,孫紅軍在被窩裡一激靈,臉“唰”地紅了。

這張楠怎麼一幅沒見過世麵的模樣。

丫丫呸的倆饅頭和幾顆花生米,也值得拿出來說一說???

可張楠聲音還在繼續,語氣沉沉的,卻像擰了個彎兒,往人心裡鑽。

“一開始我還擔心自己就是個畫圖紙的,乾不出啥體力活,也不太會說話,跟你們搭不上話。”

“可你們誰都沒拿我當外人。”

“講活路的時候拉著我聽,吃飯的時候喊著我一塊湊,連休息的時候……都給我留了一張床。”

他語氣一頓:“我是真沒想到,在廠裡我還有一張屬於自己的床。”

一句一句說的越來越煽情,陸局一聽苗頭不對,趕緊把話岔開:

“得嘞,聽聽,咱這小張,感情上頭了。”

“可不是,給我都說感動了,我都沒有半碟花生米的待遇。”劉康文笑道。

“是啊,平常咱們彆說吃花生米了,花生米皮子都吃不著一片。”

焦龍打趣。

耳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孫紅軍受不了了。

“我錯了各位祖宗,明天一人炒一鍋花生米行不行?”

說完,孫紅軍望向張楠的方向,半哄半求:

“都早點睡吧。”

“彆整這些感人肺腑的了,再整幾句出來,我不定還要多做啥飯菜呢。”

屋裡又是一陣哄笑。

張楠笑著縮回被窩,拉緊被子的一角,整個人慢慢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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