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鸞是勳戚出身,祖父鹹寧侯。祖父去後,因父親有病在身,侯爵便被仇鸞跨代承襲了。仇鸞的仕途堪稱是順暢無比,兵部尚書彭澤為他取名,取字,連號都取了。並且彭澤尋機就在朝中百官麵前誇讚仇鸞。親爹都沒這麼好啊!而後仇鸞在大禮儀中站隊嘉靖帝,成功坐上了宦途土飛機。於是他膨脹了,竟然令兩廣總兵,同是侯爵的柳珣對自己行跪拜禮。柳珣自然不肯,仇鸞竟反手彈劾他。這人膨脹的沒邊了,被嘉靖帝召回敲打,但依舊重用。直至仇鸞和曾銑對上,曾銑的靠山夏言出手,輕鬆把他拍進了獄中。換個人大概率這輩子就完蛋了,可這人命不該絕,恰逢嚴嵩等人要弄死曾旭和夏言,仇鸞果斷投靠嚴嵩,出任汙點證人。這不,他又活轉來了。膨脹的仇鸞覺得老天爺都在給自己麵子。但蔣慶之卻不給。隻是一拳,就令他多了一隻烏青眼。“仇鸞被打了。”“臥槽!是……是那位長威伯動的手。”“好爽利的少年。”“好個俊美的郎君!”仇鸞看著五大三粗,而蔣慶之卻長身玉立,俊美無匹,路人自然要站他。仇鸞此生哪裡吃過這等虧,捂著眼睛,指著蔣慶之喝道:“動手!”是蔣慶之先動的手,他隻是自衛。拿住道理,仇鸞怕個鳥。蔣慶之卻向後擺擺手。“不打死就成。”身後,孫重樓和竇珈藍並肩衝了出去。“打斷他們的四肢!”仇鸞喊道。這些隨從都是仇鸞的家丁,也就是軍中精銳。放在軍中便是以一敵十的存在。仇鸞死死地盯著蔣慶之。他剛去嚴家拜見嚴世蕃出來,嚴世蕃懶洋洋的給了他一句話:蔣慶之有難了!仇鸞給了嚴世蕃身邊的隨從一錠銀子,這才換來了詳細情況。——蔣慶之如今騎虎難下,必須救夏言。夏言得罪過無數人,夏言一死,那些人的怒火隻能衝著蔣慶之發泄。京城,容不得他!破鼓萬人捶!仇鸞心領神會,愉悅而去。“小賤種!”仇鸞獰笑道:“本侯看你怎麼死!”獰笑還掛在臉上,卻突然僵住了。砰砰砰砰砰砰!那個少年仆役衝進了他的隨從中,隻見拳腳飛舞,接著那些隨從一個個飛了出來。而那個女人就如一頭雌豹般的,每一出手,必然有骨折的聲音傳來。不過三十息,二人並肩站著,身邊倒滿了仇鸞的隨從。蔣慶之緩緩走過來,指指仇鸞。“你看,我說了,你的廢話太多。”仇鸞被打了。消息傳到了陸炳耳中,他淡淡的道:“蔣慶之正在焦頭爛額之際,仇鸞這是自取其辱。”嚴世蕃聞訊大笑,“仇鸞此人不足為慮,可用。”崔元不屑的道:“破落戶罷了,狗咬狗。”蔣慶之暢快淋漓的回到家中,仆役稟告,“伯爺,盧氏的那位小娘子,又來了。”伯府的人都知曉,伯爺有個親戚家的小娘子,沒事兒就喜歡過來串門。蔣慶之進了客堂,就見傲嬌女站在那裡欣賞牆壁上的字畫。聽到腳步聲,盧珊兒回頭。“你可知陛下有逆鱗不可觸碰?”盧珊兒得到消息後,問了父親盧偉,得知此事的後果,第一時間就來了蔣家。蔣慶之坐下。“坐!”“我不坐。”盧珊兒見他依舊沒心沒肺的,氣得不行,“所謂伴君如伴虎,此刻陛下待你如子侄,可你也不該為了夏言去觸怒他吧?對伱好的人,你就要加倍對他好才是。”這傲嬌女的三觀倒也正常。不過,想到她過往的事跡,蔣慶之覺得這女人就是嚴於律他人,寬以待己的典範。傲嬌女仰頭歎息,“爹爹說,嚴嵩等人要對付夏言,若是陛下不許,他們就算是舌綻蓮花也無用。是陛下自己想弄死夏言啊!你明白嗎?”這傲嬌女怎麼那麼有耐心?莫非,是喜歡我?蔣慶之心中一凜。我才十五歲,還是花骨朵,想都彆想。盧珊兒說的口乾舌燥,坐下問,“茶水呢?”門外,仆役趕緊進來,送上了茶水。“是禦製的茶葉。”盧珊兒喝了一口,顯然盧靖妃也沒少給娘家好東西。潤潤喉嚨後,盧珊兒語重心長的道:“認個錯吧!爹說你還年少,認個錯,出去玩一圈,回來就當沒這回事。”可盧偉當時卻不是這麼說的。“既然要進朝堂,就得站穩了立場。他支持夏言,而夏言卻竊取了陛下威福。那麼,在外人眼中,蔣慶之從此便是夏言一黨的人,再難改換門庭。”這便是黨爭的雛形。嘉靖帝希望朝中能形成製衡的局麵,蔣慶之便是其中的一極,也就是一黨。現在,他的表弟完成了這個任務,但卻是嘉靖帝深惡痛絕的夏言一黨。“你倒是說話呀!”盧珊兒惱了。傲嬌女的消息挺靈通,蔣慶之也需要在勳戚中尋求盟友。所以,要安撫住這個文青病泛濫的女孩。蔣慶之把藥煙杵熄在煙灰缸中,誠懇的道:“從未有人這般關切過我。”呀!傲嬌女心中一顫,卻故作平靜的道:“我們是親戚啊!”“是。”蔣慶之順勢坐穩了親戚的身份,心想親戚可不能成親吧!“那你……”盧珊兒愁眉苦臉的道:“此事爹爹說無解了。”“總會有辦法的。”蔣慶之說道:“不過切記,在外不可為我說好話。”“為何?”盧珊兒突然昂著頭,“誰為你說好話了?”嗬嗬!小女生的傲嬌情緒,蔣師傅隻是笑了笑,溫和的道:“你想想,外麵對我不利的謠言越多,陛下那裡會如何想?”“是啊!”盧珊兒被點燃了智慧之火,雙眸發亮,“陛下英明,自然知曉你形單影隻,沒有野心。可嚴嵩他們卻權勢滔天……”“看,你這般聰慧……”蔣慶之幾句話,就讓盧珊兒覺得這個道理是自己悟出來的,而且還用來教導蔣慶之。我的智慧能點亮整片天空……盧珊兒起身,“我要趕緊回去,讓爹爹萬萬不可為你說好話。”晚些,富城把盧珊兒送了出來。盧珊兒走出大門,看著神采飛揚,令隨行的仆從愕然。“先前小姐進去的時候,可是愁容滿麵,怎地不過片刻,就喜笑顏開。”送走盧珊兒,蔣慶之叫來富城和竇珈藍。“此事我想了許久,根子在夏言那裡。”蔣慶之糊弄走了盧珊兒,腦子裡冒出了一些想法。富城說道:“是。夏言竊取陛下威權,必死無疑。可當如何逆轉這個局麵?”“時光無法倒流。”竇珈藍秀眉蹙著。富城想了想,“伯爺,要不……認個錯吧?”這是最好的法子。也是無奈之下的妥協。至於以後,先把眼下的難關過了再說。“外麵如今有人說我是夏言一黨。”蔣慶之笑了笑。“我的伯爺哎!您怎麼還笑的出來喲!”富城苦笑。“我隻是有些疑惑。”“什麼?”“為何不說,夏言是我蔣慶之一黨的!”富城心中一震。蔣慶之眸色平靜,但自信之意卻蓬勃而出。“陛下本無殺夏言之意,可這個倔老頭卻屢屢上書為自己鳴冤。每一次上疏鳴冤都是在提醒陛下,該殺了夏言,以儆效尤!”蔣慶之緩緩說道:“要想解開這個死結,唯一的法子便是……”他看著二人,“讓夏言改口!”“改口?”“對,也就是,認罪!”富城一拍腦門,“是了,夏言若是認罪,便是文官向陛下低頭。如此,陛下威望大漲。”夏言的強硬和威勢曾令百官震怖,這樣一個強勢的前首輔,卻匍匐在了嘉靖帝的腳下。嘉靖帝會如何?釋然。得意。俯瞰朝堂,看看誰還有挑釁帝王威權的膽子!夏言的認罪便是自救的解藥。“可……夏言不肯低頭。”竇珈藍說道:“那是他的命。”丟掉了剛直的個性,夏言的政治生命也就終結了。蔣慶之歎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進入詔獄。”不能潛入詔獄,如何說服夏言?竇珈藍一怔,仔細想了想,“我倒是認識詔獄中的一個副百戶,不過沒什麼交情,想說動他……難。”蔣慶之眼前一亮,“隻要是人,就有弱點,去打探此人的喜惡。”“是。”竇珈藍出去了。再回來時,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副百戶叫做李敬。”竇珈藍看著有些沮喪,“此人古板,這也是陸炳看中他的緣故。”“可有喜好?”蔣慶之有些頭痛,心想難道這個國祚真的掙不到?夏言若是不死,便是對曆史的巨大改變。也是對嚴嵩一黨和朝堂的一次改變。一兩年國祚總是有的吧?竇珈藍說道:“李敬平日裡就坐鎮詔獄,無事便在家逗鳥。”“遛鳥?”蔣慶之腦海中不禁泛起了些不宜的畫麵。“是逗鳥。”竇珈藍在錦衣衛那個大染缸裡待了許久,對這些詞彙了如指掌。“他喜歡鳥?”“是,這是李敬唯一的愛好。”蔣慶之眯著眼。“什麼鳥?”“畫眉。”蔣慶之吩咐道:“悄然去打聽一番,京城周邊哪裡的畫眉鳥最好。”消息很快傳來。“大興那邊就有個鳥市,那裡的畫眉鳥最貴的曾賣出百金。”所謂百金,指的是百貫錢。“玩物喪誌啊!”蔣慶之把多多丟在家中:“走,買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