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很大。但看著有些年久失修的破敗。蔣慶之記得沒過幾年,草原異族兵臨城下時,城中亂作一團。那也是大明立國後第二次差點被草原異族逆襲成功。若那一戰敗了,大明會提早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師父,為何不進城?”孫重樓少年心性,迫不及待想進京城去看看。富城百感交集的看著京城,腦海中都是當年在宮中的歲月,聞言說道:“這是等著陛下的吩咐。”“是好事還是壞事?”孫重樓問道。“自然是好事。”富城笑道:“若陛下不重視公子,那還等什麼,靜悄悄的入城就是。等過幾日自然有人稟告陛下。”“那怎麼像是……打發窮親戚。”孫重樓不忿。“嗬嗬嗬!你小子,這話說對了。”富城笑了。沒多久,十餘騎出城。“見過公子。”蔣慶之頷首,來人說道:“還請公子稍待。”“不急。”路上來人問了一嘴,聽聞貴人來自於蘇州府,心想蘇州府富庶是富庶了,論氣勢,可比不過京城,這位貴人是看傻眼了吧!他仔細看去,就見蔣慶之懶洋洋的看著進出城門的人,就如同是司空見慣了一般。富城過來,低聲道:“公子,大概是有人相迎。”蔣慶之點頭,很好奇嘉靖帝會派誰來迎接自己。某個內侍?是黃錦,還是誰。等了一刻鐘,城門的值守軍士們突然從懶洋洋的狀態站直了。富城也很是好奇:“難道是某位宗室出迎?那倒是不錯。”“見過殿下!”當一個看著十歲出頭的少年被眾人簇擁出城時,城門處值守的軍士們齊齊行禮。“竟然是皇子!”富城心中一驚。竇珈藍提醒,“公子,是裕王殿下!”裕王朱載坖,也就是後來的明穆宗。道爺弄的有些隆重了吧!蔣慶之含笑看著少年等人近前,然後前驅幾步行禮。“表叔免禮。”朱載坖今年十二歲,看著有些瘦弱。二人寒暄幾句,隨即進城。“陛下令公子進宮。”到了西苑外,跟著來的內侍說道。朱載坖含笑道:“如此,我就送表叔到此。”蔣慶之一怔,隨即想到了一個事兒。嘉靖帝一生中兒子不算少,可生下來的兒子大多早夭或是病逝。這讓嘉靖帝頗為傷感和擔心。這時他信任的道人陶仲文曾勸說嘉靖帝,二龍不相見,否則必有一傷。當下嘉靖帝還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態,但和兒子們儘量不見麵。蔣慶之含笑道:“多謝殿下。”朱載坖看著這個隻比自己大一兩歲的少年表叔,突然生出了些暖意。他頭上有太子兄長,母妃也不受寵,活的就像是個小透明。連宮人看到他行禮都是懶洋洋的。這位表叔路上頗為親切的說了些南邊的風土人情,令他大開眼界之餘,也生出了親切之意。一路進宮。到了嘉靖帝修道的殿外等候。此刻,殿內有內侍在稟告。“……倭寇三十餘正在燒殺劫掠,貴人主動請纓,設下空城計,指揮隨行押解軍士大敗倭寇。”“青田千戶所千戶官張茂領軍來援,貴人建言乘敵不備,直撲海邊。隨後貴人隨軍大破倭寇……”“誰的謀劃?”嘉靖帝問道。“是……錦衣衛那邊說,是貴人的謀劃。還說,貴人似有用兵天賦。”“用兵天賦?”嘉靖帝抬眸,眸色平靜。“是。貴人回程時,有地方官員想奪功,被貴人令仆役掌摑……”黃錦聽到這裡抬頭看著內侍,心中冷笑。嘉靖帝繼位後曾改革皇親國戚的封賞和待遇,取消了外戚封爵世襲製。這也是對外戚的一種戒備。這是想給那位貴人上眼藥呢!這是誰的手筆?“貴人在通州城外遇到了前首輔夏言,並肩而坐……交談良久。”黃錦眸子一縮。皇帝令錦衣衛抓捕夏言回京,便是要懲治。那位貴人竟敢和夏言交談……皇帝怕是要動怒了。他抬頭飛快看了皇帝一眼。廋削的臉上波瀾不驚,嘉靖帝開口,平靜的道:“修道最怕天魔,令人心亂如麻。紅塵中亦有種種天魔,想乾擾朕的道行。”黃錦喝道:“拿下!”兩個膀大腰圓的內侍衝過來,內侍麵色慘白,“陛下,陛下,奴……”“封嘴!”黃錦厲喝。當蔣慶之被帶入殿內時,被一股子香火味兒熏的鼻子發癢。“啊嘁!”誰特麼敢在皇帝的修道場所打噴嚏,也不怕驚動神靈!可蔣慶之就打了,而且打的酣暢淋漓。幾個內侍覺得這貨大概率是個土包子。可嘉靖帝卻饒有興致的看著他。“見過陛下。”蔣慶之在路上被教過陛見禮儀,如今看著還算是嫻熟。嘉靖帝問了舅父蔣乾的情況,蔣慶之一一回答。“母親臨去之前,依舊對舅父念念不忘。”嘉靖帝提及母親時,眼中的孺慕之情不加掩飾。蔣慶之說道:“可惜父親沒福。”“是啊!”嘉靖帝點頭,“可惜了。”“不過,父親臨去前一年頗為逍遙。”蔣慶之說了蔣乾的一些趣事兒,嘉靖帝聽的津津有味。這是他難得的閒暇時光。外麵等待稟告政事的臣子等了許久,有些好奇是誰能讓性子古怪的嘉靖帝如此有耐心。“……父親說,慶之是外祖取的名,且外祖說過,慶之也是臣的字,如此,名字合一。後來父親就說,我體弱多病便是因慶之這個名字,等以後我娶妻生子,他定要花錢去寒山寺請高僧給自己的孫兒取個吉祥的字兒。”名和字豈能一體?再有,慶之這個名字有些古怪。慶之,慶賀什麼?這個孩子克死了母親,沒被弄死,故而慶之?但沒人揭穿這個謊言。黃錦甚至在想,作為贅婿,按理蔣慶之該隨母姓,姓葉。可他卻隨父姓蔣,這裡麵定然是經過了一番爭奪。弄不好,讓他名字一體,便是代價。嘉靖帝正色道:“姓不可改,不過,名字卻要慎重。”“可臣覺著,名字終究是名字,既然都是天注定,那取了這個名字,想必也是老天的意思。”蔣慶之覺得道爺頗為親切。嘉靖帝一怔,旋即點頭,撫須說道:“你倒是有些悟性。”臥槽!道爺你千萬彆讓我跟著修道啊!蔣慶之說的順嘴了,把嘉靖帝當做是鄰居大爺般的侃大山,這一侃就沒邊了。“陛下。”有內侍進來稟告,“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求見。”蔣慶之知趣的閉嘴。嘉靖帝說道:“你初到京城,先安置下來。”“是。”蔣慶之告退。走在宮中,蔣慶之此刻才有心思緩緩打量著西苑。“見過指揮使。”前方有人熱情的打招呼。帶路的內侍止步,含笑看著前方走來的中年男子。和嘉靖一般的清廋,不過看著更白皙些,且眉宇間有書卷氣。若是走在蘇州城中遇到此等人,定然會覺得是個讀書人。可眼前的卻是權傾朝野的錦衣衛指揮使,嘉靖帝的奶兄弟,陸炳!陸炳也同時止步,看著前方的少年。一襲布衣隨風而動,雙眸烏黑,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俊美。且病弱。這是蔣慶之給陸炳的第一印象。“見過公子!”陸炳拱手。“見過指揮使。”蔣慶之拱手。氣氛有些古怪啊!兩邊帶路的內侍都感受到了。陸炳含笑道:“通州城外那個副百戶沒長眼,開罪了公子,我剛令人打了他三十棍,趕到北邊草原去打探消息。”這番話看似示好,可蔣慶之卻心中冷笑。陸炳,臥槽尼瑪!你這是在坑你爹呢!——我知道那副百戶得罪你了,擔心你在陛下那裡說我陸炳的壞話,所以不得已,把自己的麾下處置了。如此,能表示陸炳和錦衣衛對嘉靖帝的敬畏。但也能表示陸炳對蔣慶之這個新貴的忌憚。嘖嘖!一箭雙雕啊!果然是少見能得善終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是嘉靖帝的奶兄弟,信重的臣子。而蔣慶之是新貴,嘉靖帝的表弟。二人之間好像不對付。陸炳先出手了。蔣慶之如何應對?眾人緩緩看向蔣慶之。當年在異國他鄉能一路逆襲,蔣慶之靠的可不是運氣。論玩這等手段,他不差。而且他有個優勢,知曉嘉靖帝和陸炳的命運,以及對某些人事的態度。蔣慶之麵色不變。乾咳一聲。“我聽聞滿朝文武皆稱指揮使為賢才。今日一見……”蔣慶之歎道:“果然,賢的不得了。”說完,蔣慶之吩咐:“京城居,大不易,陛下可有宅子賞賜?若是沒有,我便進宮,在表兄寢宮外打地鋪。”您這是在譏諷陸炳長袖善舞,對陛下的忠心……它不純啊!內侍們已經聽傻眼了。帶路的內侍臉頰輕顫,“有的,外麵定然有人在等候公子安置。”“那還等什麼?”蔣慶之笑道:“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新家什麼模樣。”“是。”蔣慶之對陸炳頷首,隨即揚長而去。陸炳含笑回身,看著蔣慶之的背影,眸子裡閃過冷意。在蔣慶之來之前,他是嘉靖帝唯一信任的親人。信任,來自於奶兄弟這個身份。一起吃過奶,一起……在重情的嘉靖帝眼中,陸炳便是自己的親人。可如今來了個真正的親人。若是蔣慶之平庸也就罷了。可根據錦衣衛稟告,蔣慶之兩度鼓動陳霸和張茂出兵,兩度策劃大破倭寇,堪稱是文武全才,令人驚豔。這樣的少年,嘉靖帝可會重用?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陸炳自然不願成為那個落寞的舊人。所以,今日他出手試探。但沒想到蔣慶之會毫不客氣的反手一巴掌。特麼的!好痛!……新書期,急需火力支援,求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