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3101房。
周異打量著眼前兩人。
宋閒相貌堂堂，看起來大概二十三四歲，是個中分半長發青年。他穿了件袖子有閃亮墜飾的黑色外套，裡麵是貼身白襯衣，有著男模般的優秀寬肩。
“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
周異問宋閒：“在冬天，強化者是不是不怕冷？”
宋閒一愣：“當然不是，強化者隻是擁有了強化器官，依舊是血肉之軀，血肉之軀就怕冷也怕熱。”
“那你穿這麼少不冷？”
“冷啊。”
對方露出爽朗的笑容，活動了一下雙肩：“不過這樣穿起來比較帥，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實，我穿得輕薄，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多看兩眼。我是生意人，這個對我有幫助的。”
周異說：“你的主業是？”
宋閒自我介紹道：“周先生，我是買手，屬於商人的一種。您聽過買手嗎？”
周異搖頭。
對方似乎並不意外：“買手都是做小生意的，您這樣的大人物，都是和各大勢力交易，接觸不到我們這樣的小角色。就是到處買賣，賺點小錢，養家糊口這樣。”
周異饒有興趣：“給我說說你們這一行。”
“當然沒問題。”
宋閒當即道：“有的人總歸想要買到一些市麵上不常見的東西，也有人想要賣掉不好出手的貨，這時候就需要買手。”
周異說：“私人訂製的代理商？”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對方點頭：“我們的活兒分趕山送水兩種。”
“趕山就是去找貨，通常會去比較危險的地方，接觸一些高風險的客戶，比如說海人群體、劫掠團、殺手、奴隸商人、叛軍、毒販、異教團……不是那種地方，也沒有我們的事兒和利潤。”
“送水是把商品賣到需要的人那裡，這個更多考驗人脈和渠道。”
宋閒說得很細：“為安全起見，我們這樣的買手通常會有一個中立身份，以確保讓買家賣家都放心。比如賞金騎士、方士或天國公民，我僥幸得到了星樞選民的身份，對做這生意幫助不小。”
“買手的好處是比較自由，單筆利潤可觀，壞處就是很吃人脈和運氣。”
星樞那邊早就將宋閒的詳細情況告知了紅隼。
宋閒參與了星樞的考驗，設法將一頭灰鯨完成了意識上傳，幫助星樞矩陣第一次拿到了灰鯨的數據。
其能力毋庸置疑。
周異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季長的星樞選民？”
“認得。”
宋閒點頭：“他和我一樣是買手，不過比我生意大，做武器裝備這方麵，成交量大，名氣不小。”
“不過他已經不是選民了……”
咦？
周異有點意外：“他死了？”
“不是，他今年被剝奪了選民身份，躲到了禁忌大陸上。具體原因不清楚，可能是踩了星樞紅線，看起來像是在避禍。”
宋閒如此說著。
周異立即詢問了一下舊王。
“季長曾對你有冒犯，已經不能呆在星樞體係內，這也是為了我們的合作更加穩定。”
居然是因為自己。
周異有點哭笑不得。
他對季長的事已經幾乎拋之腦後，也是今天聽到宋閒的情況，忽然才想了起來。
倒是能看出，舊王對自己給足了麵子和尊重。
……
周異這才將目光投向旁邊的另一人。
他才是這兩人中的主角。
相比瀟灑英俊的宋閒，張誌則是其貌不揚，穿了件褐色舊皮衣。他雙眼眼窩較深，嘴唇緊閉，留著寸頭，給人一種木訥內斂感。
“張先生。”
周異輕聲說：“久仰大名。”
對方眼裡閃過一絲不解。
“死鬥場，奧體中心。”周異稍微提了一句：“我和它談過，知道你們的事。”
張誌呆了呆，然後點頭，依舊不語。
“奧體中心吸取了吳剛的大部分意識碎片，也可以說，它現在就是吳剛的繼承者。在聯合市那邊，奧體中心不再舉行生死鬥，而是開始它真正本職工作。普通人也能進到裡麵去，參與跑步、跳高、跳遠、遊泳、射擊、摔跤、打球……”
周異笑著說：“即使拿不到冠軍，也沒有任何損失，也同樣能在這個過程裡得到樂趣，光是運動，就能讓奧體中心給他們很強的反饋。”
“有空你可以過去看看。”
張誌嗯了一聲。
周異說：“如果吳剛看到你現在帶領變種人建立了自由軍，應該也會很欣慰吧。”
“……”
對方一直不怎麼回應。
周異也不在意：“請你們過來，就是我想看看，傳聞裡的人物到底是怎麼樣的。你們還是回醫院吧，好好休息，早日康複。”
宋閒看向張誌，似乎在等他的決斷。
張誌則是望向周異：“周先生和外界傳聞差彆很大。”
“外界怎麼傳我的？認為我是機電破壞者，一個不可理解的瘋子？”
周異調侃道。
張誌說：“在不少圈子裡，都認為你是一個絕對理性的統治者，效率至上，不會浪費時間在沒有收益的事情上。”
“打造電貓體係和浮遊心臟，突破光印術的壟斷，從而動搖機電城市的技術霸權根基。”
“大力經營推動民生商品，獲得各城鎮平民的威望和信任，以從各地獲取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通過貿易入侵讓各城鎮離不開公司體係。”
“扶植機電騎士團、摧毀機電城市，是為了挑動機電城市內部矛盾爆發，借此以武力壓製法理陣線，迫使其投降和向你們需要的方向改變。”
“……”
周異聽得心裡嘀咕。
哥們又不是諸葛亮，凡事算無遺策。
你們光看到公司威風的時候，沒看到公司碰壁吃癟的窘態。彆說其他，最近自己這一個月跑路到月球，就是怕白國王引發嬗變者失蹤，引起天人關注。
周異看向對方：“那你覺得我真人和傳聞有什麼不同？”
“其他不確定。”
張誌說話很慢：“但你認為人很重要。”
“當然。”
周異說：“人是最重要的。”
張誌進一步問：“哪怕這些人沒什麼才能，甚至是老弱病殘，也重要嗎？”
“重要。”
周異講道：“事實上，我不覺得有哪一個人是毫無才能的。人是可以學習和進步的，我們公司要做的就是提供一個這樣的環境。”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天人可以打造出變種人，將普通人變為強化者，這就是優越環境賦予的力量。”
對方反駁：“但變種人也需要付出代價。”
“發展和變化，都有風險和代價。”
周異輕聲說：“我們不能確定某種變化會帶來更好還是更壞，但不改變的話，那麼就無法擺脫現狀。”
張誌皺眉，似乎聽出了什麼：“廢土開發公司也有巨大壓力？”
“當然有。”
“可據我所知，天國一直在示好籠絡貴公司，法理陣線已經服軟投降，星樞是你們的核心合作夥伴，禁忌大陸有廢土公司的代言人，舊王也和你有交情……各方總督和領海主，都想要加入到發展聯盟中來。你們有至少七名光核體坐鎮，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民眾支持極高，技術、財力、軍事、產業都非常強力。”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威脅到你們呢？”
周異笑而不語，反問道：“自由軍的敵人是誰？天國？”
“不是。”
張誌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天國對我們的態度早已轉變，最初的確是在到處鎮壓和剿滅自由軍。但隨著我們規模日益擴大，天國那邊也轉變了思路。”
“羈押管理變種人成本很高，但放掉和殺死又不符合既有法律，有著種種風險。所以他們故意鬆懈關押，給變種人提供逃跑的機會，然後象征性對我們進行驅逐和圍剿，其實隻是將我們趕出天國境內。”
“自由軍能夠聚集和收攏的變種人，大多是e級，這部分變種人在實驗中被反複證明，難以進一步提升。換而言之，就是變種人中沒有天賦者。”
周異聽得眉毛一挑：“你和天國達成了協議？”
“應該說是默契。”
張誌坦然道：“自由軍帶走那部分天國不需要的——也是數量最多的變種人，並將他們集合管理起來。隻要不在天國本土犯事，到外麵做什麼，他們不管。”
“有時候，自由軍也會承接一部分天國的任務，畢竟他們給錢還是很爽快的。”
“天國並非自由軍的敵人，我們在彼此能操作的空間裡進行了合作和妥協。關鍵是天國背後，那些還在製造變種人的……天人代行。”
張誌直言：“他們才是自由軍的敵人。”
“自由軍的終極目標，就是擊敗天人代行。隻有那樣，我們變種人才能獨立和自由。”
周異有點驚訝：“你覺得有勝算麼？”
張誌淡淡道：“我的摯友曾說過，主動出擊可能會失敗，但小螞蟻想要擊敗巨大的象，唯一的辦法就是發起進攻。”
“他曾經身先士卒，被代行盯上導致身死，但留下了火種，很多如今自由軍的骨乾，都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我們已經突破了天國封鎖，接下來，就是天人代行了。”
周異聽得微微一笑：“說起來，我們公司和代行其實也不太對付，不如合作一下？”
張誌一愣：“你們也想要對代行出手？是哪位？”
“不是哪一位。”
周異五指握拳：“七名代行，我全都要。”
張誌和宋閒聽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