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誰家車子?!”
張嬸今天買菜回來,一眼就瞅著胡同裡停了一輛鋥光瓦亮、霸氣側漏的黑色伏爾加轎車。
這車外觀上看是有點兒古板,很像後世那些舊上海黑幫電影裡麵的用車。
黑色的車漆,線條感極為強烈,車身腰線低矮,前臉設計的氣勢磅礴。
另外一個特點就是車身特彆長,前後長度大概接近五米。
小米su7ultra也就個五米出頭的長度。
這樣一輛車子往胡同裡頭一停,甭提有多吸睛了。
《人民文摘》編輯部。
“江弦同誌,您好。”
“是小徐吧。”
江弦和藹的和一名小同誌握了握手。
有配車,當然也對應的給他配了司機,就是這位小徐,徐晨輝。
徐晨輝是東北人,黑龍江出身,今年24歲,長得也算是眉清目秀。
聽說能調去給江弦開車,小夥子甭提有多高興了,激動了好幾晚上沒睡踏實。
在當下,江弦那就是所有年輕人共同的偶像呐!
他也不例外。
徐晨輝初中文化,平時就喜歡讀些文學刊物,看,江弦的尤其吸引他,幾乎是每一篇都讀了不止三遍。
“小徐,請坐。”
江弦給徐晨輝拉過把椅子,“我聽人說,你還當過兵?”
徐晨輝點點頭,“當過。”
“嗯嗯。”
江弦知道有些部隊的事情涉及保密,徐晨輝不方便回答,他也沒有仔細往下問。
當然了,對這麼一個即將成為自己司機的人,他不可能是全無了解,之前就有仔細看過他的資料。
徐晨輝,初中文化,退伍軍人,出身於工人家庭,父親曾經是山海關火車站的扳道工。
在政治上絕對可靠。
“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司機,了不起。”江弦拍了拍徐晨輝的肩膀。
這話說的真是發自肺腑。
後世的司機都是滴滴司機,一個個跟跟老舍書裡那個拉洋車的祥子似得,乾著累死人的活兒,掙著不多的辛苦錢。
可在這會兒,能當個會開車、有駕照的司機,那是相當神氣的事兒,司機這職業,也是這年頭“金飯碗”一樣的職業。
社會地位高,受人尊敬,不僅工資可觀,還有各種補貼和福利,生活上的吃穿用度都不用擔心。
而且,因為這會兒車不多,司機經常被大家求著幫忙,所以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樂意和司機聊天,求著司機幫忙帶東西、買東西或者捎貨。
這樣一來,司機不僅能靠帶貨賺點外快,手裡有了錢,臉上也有光,認識的人也多,絕對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的“能人”。
“您太抬舉我了。”徐晨輝一臉靦腆道。
“走,帶我看看車去。”
江弦跟著徐晨輝來到院子門口,車旁邊兒圍了好些《人民文摘》的人,其中就包括了朱偉、鄭淵潔、餘華、劉蓓這幾個。
“咳咳,主編來了!”劉蓓提醒一聲。
其他幾個使勁打量車廂裡的家夥連忙轉過身,一臉尷尬的看向江弦。
“主編!”
“能看的清麼?”江弦打趣問。
“還行。”
餘華老老實實的回答一聲,“要是能坐進去看看就更好了。”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這輩子坐這種小轎車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很大部分人,甚至一輩子還都沒有坐過一次車子。
劉蓓責怪的看餘華一眼。
餘華在《人民文摘》住了這麼久,她已經和這個靦腆大男孩混熟了。
聽到餘華這麼說,她就翻起白眼,覺得這小子真是人傻話多。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江弦非常好說話道:“行啊,坐進來瞧瞧吧。”
“真的?”
餘華還一臉的難以置信。
“它就是個車子,造出來就是讓人坐的。”江弦道:“再說了,要是隻能我坐,不能讓群眾們坐,那我豈不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了?”
“”
徐晨輝在旁邊,將江弦這話默默的聽到耳朵裡。
他也算是有經驗、有履曆,見過不少領導乾部,作為一名司機,又有充足的機會和這些乾部接觸。
所以徐晨輝很明白,有些人看上去外麵光鮮亮麗,但實際上內心非常齷齪。
能像江弦一樣知行合一的乾部,真是非常少見。
隻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徐晨輝內心便增添了許多對江弦的尊重。
打開車門,江弦把身體探入後排觀察了一下:
條形的儀表、非隱藏式門板手、鍍鉻後視鏡以及前門上三角窗
另外,這車軸距還挺長,駕乘空間顯得很寬敞,這一點讓江弦很滿意。
畢竟是毛子造的車,他們那邊體型寬大的壯漢實在太多了,所以駕乘空間必須往大了設計。
在椅子上坐了坐,沙發座椅還算舒服,想來在顛簸的山路上舒適感還是很可以的。
“這是什麼型號?”他問。
“是輛伏爾加的24。”
徐晨輝給介紹說,“年份不短了,是1980進口來的那一批,車上配有兩款4缸汽油發動機,排量分彆為2112毫升和2445毫升,發動機最大功率是69馬力和95馬力,最高車速能跑到147公裡每小時”
“挺費油吧?”江弦問。
徐晨輝點點頭,“挺費的。”
“知道賣多少錢麼?”
徐晨輝想了想,“這麼一輛車,現在市麵上大概能賣個3萬塊錢左右。”
“3萬?”
餘華拘謹的坐了半個屁股在後排座位上。
一時間都覺得屁股有點燙。
他現在可是坐在三萬塊錢上麵!
這麼多錢,那真是做夢都不敢想。
這得寫多少字才能賺到呢?
江弦就很隨意,聽到這個數字也沒表現得太意外,擺弄著儀表盤,以及車門上的旋鈕,車窗當然是手搖的升降車窗。
“3萬也不算太貴了。”
他嘀咕說,“我聽說豐田皇冠28豪華版現在能賣到11萬呢。”
“是。”
徐晨輝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江弦居然還很了解車這一塊兒。
話說我們這會兒雖然和蘇俄有矛盾,不過兩邊兒生意上的往來其實從來都沒斷過。
和同時期的日本轎車相比,伏爾加目前最突出的優點就是便宜,不然也不會成為京城的出租車款型。
“小徐,打著火帶著同誌們在胡同裡轉轉。”江弦道。
“好。”
徐晨輝坐上駕駛位,發動車子。
餘華他們擠在後座上,他們連車都很少見,這會兒當然也沒有給領導讓出後座的覺悟。
江弦並不介意,就坐在副駕駛上。
估計是載的乘客有點多,車子還能聽到些吱吱呀呀的異響。
唉,老毛子做東西還是太糙了點。
車子當然也沒開多遠,就在胡同裡慢慢的繞了兩圈。
就這兩圈,給了小同誌們莫大的衝擊。
“真好,我以後要是成了大演員,一定自己買輛車開開。”劉蓓憧憬著未來。
“那得多大的演員才能買得起?”餘華覺得不太現實。
劉蓓也歎一口氣,這會兒還沒玩兒起收割粉絲那一套,後世但凡是個明星就能圈米,這會兒可不行,這會兒就算是再大腕的演員,也隻能有名不能有錢。
“那我就找一個能開上這樣車的老公。”她說。
餘華一聽有點沮喪。
自己就是給人家看一輩子的牙,在醫院裡頭當一輩子的牙醫,組織恐怕也不會給他配這麼一輛車啊。
所以他是真羨慕江弦,一想到江弦能坐這樣的車,就羨慕的牙癢。
如果他能像江弦一樣功成名就,恐怕很輕鬆就能和劉蓓處上對象。
回到住處,餘華一琢磨。
還是得寫作!
要是能寫到江弦這個境界,自己估計也就能坐上三萬塊一輛的車了。
他滿懷壯誌的握起了筆,又馬上泄氣。
說起來容易,可是寫到江弦那個水平,這是件容易的事兒麼?
這可不是隻要努力就能做到的。
國內這些年前前後後有很多作者的文章出了名,可像像江弦一樣每篇都引起巨大反響,代表作幾乎等身的作家有幾個?
寫作,光努力可不夠,還得有才華。
才華這玩意兒與生俱來。
人江弦那才華,那跟太平洋似得,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至於他,餘華覺得自己的才華也不算太小,但也大不到哪裡去。
如果江弦是太平洋,那他應該就是說是長江、黃河,好像有點太抬舉自己了。
唉,什刹海吧。
作家出版社那邊聯係了一趟江弦,和他洽談出版他的事情。
作家出版社的編輯姚笑愚找到了江弦家,告訴他,作家出版社已經把他的十幾部作品列入了“文學新星”叢書出版計劃。
“我們計劃出版的包括一個中短篇集,以及《芙蓉鎮》《米》等幾部長篇,涉及有《棋王》《褐變的荔枝》”
姚笑愚大概講了一遍。
可以說這個“文學新星”叢書的出版計劃,幾乎囊括了江弦當前的所有代表作品。
“這得有多少的稿費啊?”聽了個牆根兒的朱虹嚇了一跳。
她知道自己這位姐夫,經常有作品出版,聽她姐大概透露過,以前有機會出版的時候,她姐夫一部作品的基礎稿費和印數稿費加起來,往往就是數千塊了。
這次這麼多的作品,估摸著好幾萬塊都有了!
“出版的事兒我沒什麼意見。”
江弦一臉平靜的對姚笑愚說,“既然要談合作,那我要先告訴你,我這個人和彆的作家不一樣,我不怯於談錢。”
“應該的,應該談的。”姚笑愚馬上附和,“江弦同誌,您在稿費上有什麼想法?”
“這次你們作家出版社出版我的作品,我不想要稿費。”
“不想要稿費?”
姚笑愚奇怪的看他一眼,“江弦同誌,我沒太懂你的意思。”
“我不想要稿費,我想跟你們要版稅。”江弦說。
“版稅?”
“是的,我在美國也出版了很多作品,在日本也有幾篇在出版,現在國際上的出版行業,都是按照版稅製來給作者結算稿費的。”
姚笑愚聽得有點迷糊。
“這是個什麼製度?”
“我給你舉個例子,這麼說吧,如果你們給我的版稅率是10,那就等於你每賣一本10塊錢的書,就得給我付1塊錢。”
“每賣一本10塊錢的書,就得給你付1塊錢,那基礎稿費、印數稿費”
“沒有基礎稿費、印數稿費這些說法。”
江弦擺擺手,“這是個新方法,我打個比方,按照你們以前的稿酬製度,稿費就相當於固定工資,給了作者錢,書賣出去多少那是出版社的事,跟作者本人基本沒什麼關係。
但是版稅是作家隻拿提成,等於說我的作品和出版社捆綁在一起,書賣的多,我和你們一起賺錢,書賣得少,那我就和你們出版社一起承擔這個損失。”
江弦解釋一遍,姚笑愚很快就聽懂。
他一開始還覺得江弦忽然提這個版稅,是在給他們出版社找難題。
可是聽江弦解釋以後他忽然發現。
江弦這不是在給他們出版社找難題。
江弦是在給自己找難題!
這個製度挺好啊。
書賣得好,他們出版社就賺得多,書賣的差,那他們出版社也不會虧損太多,因為江弦和他們共同承擔了這個損失。
他想了一會兒,“你提的這個東西,我大概聽明白了,不過現在時間倉促,我沒辦法直接答應你,需要社裡麵討論過才能決定。”
“沒問題。”江弦笑嗬嗬道。
他這次,寧肯不出版,也要拿到版稅。
沒辦法,這次作家出版社要出版的,幾乎是他的整套作品。
要是按現有的稿酬製度結算稿費給江弦,那他真得哭暈過去。
他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他筆下的哪一篇不是經久不衰的佳作?
這些作品的版稅比普通稿費多出來的可不隻是一星半點兒。
另一邊,姚笑愚很快把江弦提的版稅製在出版社裡講了一遍。
從維熙覺得很有意思,“雖然在此之前,不確定是否有人曾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如今的作家之中,能有底氣提出這種條件的作家,恐怕也隻有江弦了。”
提出要用版稅製合同的作家,一定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
畢竟對於一個作家來說,市場的反應是他們本人很難預料的。
除了江弦這位文壇的大腕兒,還有誰敢這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