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車聲把他從他渾渾噩噩中拉回現實,發現自己差點被一輛從一個嶄新的小區大門駛向馬路中心的麵包車撞到,好在司機方向盤打得快讓,卻把路邊的一個垃圾桶給撞得歪歪斜斜。臉色蒼白的司機一邊怒氣衝衝地開門下車嘴裡一邊不三不四地亂罵。
在小區大門旁值班的兩個儘職的保安已經瞄上了他,他隻好苦笑著在路邊停下來等著彆人過來理論。
“唉”他在心裡默默地歎息著,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哩?好在他已經看清楚這隻是一樁小事故,除了一個垃圾桶被撞得翻倒在街邊,垃圾灑了一地,麵包車也就掛花了幾道漆皮,司機和車上的幾個孩子都不象掛彩的模樣。
但他也知道事故雖然小,可要是彆人安心追究,他得賠錢,百把塊的修理費總得掏……
然而他去哪裡找錢來賠呢?
司機師傅還沒走到他麵前,他就已經賠上一副笑臉。他預備用最謙恭的姿態來迎接馬上就要到來的暴風驟雨。
可料想中的暴風雨卻遲遲沒有到來。走到戴召麵前的年輕司機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突然驚訝地說道:“……咦!師兄!怎麼是你?”
這才看出來司機師傅竟然是他以前省體校的同學,叫什麼名字來著?他已經不記得了,他似乎記得這家夥在U13梯隊裡呆了半年就被郭海平勸退了,說他踢球沒有天賦。
在戴召的印象裡,這小子和自己一樣,在體校是個惹禍精,但他不像自己,解決矛盾一般用的是拳頭,而他總是跳著腳叫罵。
記憶最深刻的是,有一回在訓練場上把陳韜罵哭了,隻是因為陳韜在分組比賽中反複用過人動作羞辱了他。所以就勾頭搭腦地扯開了喉嚨跳起腳的罵,陳韜是比較悶的性格,兩人吵架陳韜一句都頂不上,是被急哭的。
“果然是你!”看到戴召皺眉看向自己,“不記得我了?我叫餘勁鬆,我在體校廝混過半年,一直在U13預備隊,怕是戴哥對我影響不深。”
餘勁鬆習慣性地咧咧嘴說道“在車上就瞧著像你就是沒敢認。什麼時候回來的?”
“餘老二!”戴召笑著問候。
他瞅了眼車上三個正一臉興奮嘰嘰喳喳議論的孩子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送這些孩子回家……”餘老二指了指車上的孩子。
“這不咱踢了幾年球,學業被耽誤了,沒考上高中,後來師傅知道我沒有工作,就聯係上我,叫我去足校接送這些家長比較忙,沒時間接送孩子上下學的孩子。”戴召這才看見麵包車上用油漆噴的“明日之星足球學校”。
師傅也真是的,這名字起得蠻嚇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兩天。”
餘勁鬆掏出煙給戴召遞了一支,順手又給一直在旁邊守著戴召的兩個保安一人遞上一顆。
保安已經看出來他們倆是熟人,就接了他的煙走回大門口。不一會兒其中一個保安就戴著袖套拎著掃帚和簸箕從停車場裡走出來。他和戴召和餘勁鬆三個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傾倒的垃圾桶扶正又把地上的垃圾都收拾乾淨。
戴召把簸箕還給保安瞥了一眼麵包車搓著手問:“你自己的車?”
“哪裡是我的車。我那點破本事怎麼能買得上車?是大妞姐單位淘汰下來的,是師傅叫我開回來的。”
戴召不好意思地說道“您看我一時走神讓你撞了車……”
餘勁鬆揮著手很豪邁地說“屁大的事情!不值當提!再說撞得也不厲害就掛花點漆皮不礙事,再說這本來就是快要報廢的車,師傅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兩。”他這才注意到戴召肩上挎著旅行包就問:“你這是去辦事呀?去哪裡?我開車送你過去。”
“我也沒什麼事就是隨便走走一一不麻煩您了。”戴召謝絕了熱心的餘老二。他的事情不是搭輛順風車就能解決的……
“這樣啊……那就不耽擱你了。”餘勁鬆倒不好多說什麼了。
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戴召說“留張名片給你有時間好聯係……你等等!”他突然又想起什麼事跑到車子伸手在駕駛台上翻騰幾下,捏把著一支筆又跑回來。
“這名片是去年國慶節前印的上麵的電話不對……”說著就要回自己的名片想改正幾個錯誤的電話。
可筆在紙片上劃了好幾道隻留下淺淺的痕跡就是不見墨水。他使勁地把筆揮了幾回還是不出墨水隻好訕笑著說“該死的,要派用場時它給老子裝怪象!一一你有筆沒?”
戴召掏出筆遞給他。他已經注意到名片上的內容“……未來之星足球培訓學校副經理……”。
餘勁鬆把糾正了錯誤的名片再遞給他說:“真不用送你一程?”
“不用。”戴召沙啞著聲音說道。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讓自己的臉上有點笑容。
車上一名比較調皮的小球員已經有點不耐煩,“再不走今天的作業就完不成了,明天老師要是問起,我就說你壞話,你不想泡我們班主任了?”
“哈哈哈……”車裡的幾個小兔崽子一陣哄笑。餘勁鬆尷尬地瞪了車上的熊孩子一眼,然後也友好地握住他的手,嘴裡說著改天再聯係的客套話:“……有事給我打電話。”
眼前就有事!可戴召急忙之間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眼看著餘老二已經繞過車頭拉開了車門,他再也顧不得多費心思,連忙追上去。
餘勁鬆已經半坐在駕駛座位上,看他趕過來就又下了車在路邊等他。
“老二,你知道哪裡能找到工作嗎?”
餘勁鬆疑惑地望著他搖了搖頭問道:“你有朋友想找事情做?”
“不是我朋友。”戴召咽了口吐沫艱難地說道“是我想找事情做……”
“啥?你要找事情做?!”餘勁鬆可笑得張大嘴瞪大眼睛。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這家夥不是在金陵發大財了嗎?報紙上都報導了,怎麼一轉眼就要我幫他找工作了?前幾天閒談的時候師傅還說他要到南方做生意,這次見麵自己還以為他回來收拾東西呢!
怎麼半年時間都不到就潦倒落魄到這般光景?他不禁又上下打量了戴召幾眼,戴召的模樣倒是沒太大的改變,隻是比前幾回見他瘦削了一些,可那雙眼睛裡卻沒有一年前的神采深邃,幽暗的就像一堆已經熄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