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達廣場沈陽店還算仁義,他們頂著壓力,承擔了所有,不僅賠付了高昂的費用,還通過關係把戴召撈了出來。
回到萬達廣場六樓安保部寢室之後,他沒有馬上就離開,而是睡了半宿。
第二天上午,人事部門的人剛剛上班,他就拿著脫下來的製服,還有押金收據換回自己的身份證。
他拿著身份證來到銀行,把自己的8萬元存款取出來,來到總經理辦公室,當著幾位領導的麵委托總經理王建強把錢交給景恬。
在他看來景恬家裡有人正在住院,正是用錢的時候,自己作為被委托方,根本沒有儘到保護資金的義務,景恬損失的10萬元就應該由自己負責,隻是自己現在隻能拿出這麼多,以後有機會會慢慢還上。
至於景恬在事件過後沒有出現,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她並不了解後麵發生的事情……
萬達廣場總經理王建強愣愣地看著走出辦公室的戴召,眼睛慢慢的紅了,整個沈陽店隻有他知道景恬的身份,小姐是被景先生派人“押送”回家的,景家不想牽扯進這樁“醜聞”裡邊。
但他又不敢把前因後果透露給戴召,他對景家的做法感到羞愧,也為自己的麻木感到羞愧。
戴召走出辦公區,從皮夾克裡口袋裡摸出一份招聘會的宣傳單,他想到這家單位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找到那份倉庫保管的工作。
王建強在電梯前攔住了他,並且告訴他今天早上省城有兩家報紙已經對萬達廣場前幾天發生的“保安鬥小偷”事件做了正麵報道,而公司方麵也認識到他們在這樁事情處理方法上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這都怪那家該死的有線電視台,他們不實的新聞誤導了彆人,公司希望他能留下……
王建強為了勸他留下,甚至把報紙都給他帶來了,但是他沒有興趣看那篇文章。對他說來報紙上說他抓小偷也好、打顧客也罷都無所謂,他唯一感到可惜的就是他“打人”的時候那幾下手腳本可以更重一些,為什麼要在最後時候留力氣呢?呸!那些家夥也配得上是“人”?!
不過他還是很感激王建強的挽留。可這份感激和萬達集團完全不搭界。
烏蒙蒙的天空依舊陰鬱地飄灑著小雨,星星點點的雪花夾雜在細細的雨絲裡在寒洌的北風裡悄無聲息地舞動著。
街麵上看不到幾個人,即便有人走過也是行色匆匆,步履匆忙。
街兩旁店鋪裡的生意人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口,心灰意懶地等待著可能的買賣上門。
偶爾會有一兩輛出租車安靜地駛過這條僻靜的街道,在積水的路麵上碾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但是在雨點的敲打中,車痕很快就會消逝得無影無形。
遠處聳立著高高塔吊的工地傳來一聲悠長的哨音,然後吊車長長的鐵臂就在半空中緩緩地移動。從工地的方向還傳來一聲沉重的鋼鐵撞擊聲,在寂靜的雨聲中格外的刺耳……
戴召挎著乾癟的旅行包在小雨中靜靜地走著。
他現在的情況更加窘困了,
幾乎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去沿海打工、掙錢還還差景恬的兩萬元,這些長遠的打算都被他暫時拋在腦後,如今他麵對的最緊迫問題是如何在錢花光之前找到一份工作。
他兜裡隻有四十三塊八毛錢了,四張麵額不等的紙鈔和六個大大小小的硬幣就是他的全部財產,在這些錢花光之前他必須找到一份工作!
雨絲已經把他的兩個肩膀都浸濕了,可他自己對此卻毫無知覺,他沒有想著要停下腳步,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做什麼都行,哪怕是在飯館裡端盤子洗碗都可以!
他現在沒有挑剔的本錢,隻能先想到養活自己,不然他就隻能灰頭土臉地回朝陽市建平縣大姐那去。回建平這個笑話一般的想法剛剛出現在他頭腦裡就立刻被堅定地否決了。
他現在空著兩手回去能被姐夫陳鋼笑話死!
他丟不起人!
況且他現在兜裡的錢連回去的路費都不夠!當然錢並不是問題的全部,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在沈陽當地借到路費。
他在省城裡的熟人很多,要是他求到他們的門上,他們不可能拒絕他,他們甚至還能替他找到體麵的工作,讓他不用再象現在這樣在雨天裡掙紮煎熬。
可他不願意這樣做!他不希望熟人看見他現在的境況,不想他們在他麵前流露出同情和傷感。
他總覺得,他要是還接受他們幫助的話,那他就連做人的最後一點尊嚴都沒有了。他現在唯一剩下的東西就隻有一點點淺薄的自尊!
要是現在再去央告彆人幫忙,那他連這點微不足道的自尊都無法保有了!
這在彆人眼裡或許是可笑的、但是在他內心裡卻無比珍貴這份自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希望能靠著自己的雙手重新站起來……
他一麵走一麵悄悄地把目光在街道兩邊的各種店鋪門口逡巡,看有沒有哪家缺人。他知道有些缺少人手的店鋪會把招聘啟示貼在櫥窗或者門上……
當他留意著店鋪的門窗時,就象自己在做賊一樣,生怕被彆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他終於看見有一家店麵的門邊立著個紅紙寫就的牌子招聘……
難以言述的喜悅刹那間就充滿了他的胸膛。他疾走了幾步這才看清楚,紅紙上寫著“本店招聘女服務員一名”……
“吃飯還是吃麵?”小飯館的老板就坐在店門口招攬客人,看見戴召興衝衝地走過來,他還以為是生意上門了。“拉麵擀麵刀削麵都有。炒菜熱飯也有……”他已經招呼小工趕緊把收拾碗筷桌椅了。
戴召怔怔地搖了搖頭。
老板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不吃飯你高興個什麼勁?順著戴召的目光他也注意到自己門口的招聘啟事,善意的譏諷笑容浮現在老板臉上。
戴召用最快的度逃一般地離開了那家飯館。
飯館早就被他甩在視線以外,他現在也走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可他總覺得飯館老板的笑容不停地在他腦海裡晃動,張開的大嘴和譏誚的眼神讓他無地自容。
大姐憂傷的麵容也浮現在他腦海裡。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痛苦而關切地望著自己……
淚水和著雨雪從額頭鬢角劃落他的臉頰。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和模糊起來,行人、街道、車輛、樓房……
“操你娘的!搞什麼搞!”刺耳的刹車聲還有司機劈頭蓋臉的臭罵讓他回到現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