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丹正是要前往荷蘭哈勒姆競技俱樂部準備采訪沈彬,他現在的工作,隻是《法國足球》的實習記者。
看了看窗外的雨絲,托斯丹咒罵著該死的天氣,催促出租車司機開快點,距離哈勒姆競技俱樂部安排的采訪時間快要到了,遲到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的。
托斯丹嘿嘿笑了一聲,他很期待,he又會說出什麼樣的話,或者做出什麼令人期待的舉動,這個中國年輕人的身上,沒有西方人固有的意識中中國人的那種儒雅和過分的謙虛,反而麵對威脅和不友好的時候,表現的就好像是一個好鬥的公雞……這讓媒體十分驚訝,聽說在球隊中就和內斯肯斯鬨得很不愉快。
托斯丹來到哈勒姆競技,看到有兩名中國人在門衛處轉悠,看裝扮就知道是同行,而且還是兩名東方人,一種優越感在心中蔓延,這種優越感不是來自西方白人的傲慢,而是他所供職的《法國足球》這家報刊,無論你是多大的球星,或者是你對媒體的厭惡,隻要知道采訪的人是《法國足球》都會極力地迎合。
托斯丹不在關注這兩名同行,和攝影師一起走向贏出大門的助理教練馬丁斯和沈彬。
李延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馬丁斯先生,你不是說沈彬不接受采訪嗎?為什麼你們能接待我的同行而拒絕了我們?”
聽到李延他們的叫喊,馬丁斯開門見山地說:“他們是《法國足球》的記者,你有什麼資格和他們相提並論?”
李延聽完了程果的翻譯,愣了愣:沒想到一上來這個計劃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是啊!自己有資格和人家相比嗎?沒有一個球員能拒絕《法國足球》的采訪邀約。
“那有什麼?《法國足球》又不是《法新社》,它的讀者有一千萬嗎?他和我們一樣,他不過是在西歐有較大影響力的專業地域性報刊,我們《體壇周報》覆蓋中國兩岸三地,以及東南亞,總人數達到15億,《法國足球》有這樣的輻射規模嗎?”
《體壇周報》在東南亞確實有發行代理,都是委托當地的華人同僚代為銷售,至於銷量,就寥寥無幾了,李延很聰明的說的是覆蓋範圍,而不是銷量,這明顯是偷換概念,拿自己的覆蓋範圍和對方的銷量比較,這不耍流氓嗎?
馬丁斯看了一眼沈彬,得到對方肯定眼神,“你們很不誠實……用狡辯就能獲得采訪許可嗎?”馬丁斯盯著李延,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人才是真正的頭兒,旁邊的那個不過是一個翻譯。
“憑什麼?”李延想昨天晚上準備的說辭還沒有白費嘛,他清了清嗓子:“我想全中國幾億球迷的心願和一個身為足球記者的職業道德還不夠嗎?中國球員在荷蘭聯賽裡踢球,我認為我身為一個足球記者有責任把他們的消息告訴遠在中國關心他們的球迷們。而我想,我們的采訪也有助於中國球迷了解荷蘭聯賽,為貴俱樂部增加不少中國球迷……”
馬丁斯打斷了他的說辭:“嗬嗬,彆給我說這些,我不是荷蘭足協的官員,為荷蘭足協增加支持度這不是我的責任和義務,哈勒姆競技多增加幾個中國球迷也不會為球隊的成績帶來多好的影響,也無法為球隊升級帶來幫助。如果你們的理由僅僅是這些,那麼我要說抱歉,請你們……”手伸向門外,一個送客的姿勢。
程果還沒有把這句話翻譯給李延聽,就看見李延大聲用中文喊著:“請等等,請等等!馬丁斯先生!請等等,我還有話要說,等你聽完了我這番話再趕我們走也可以!”他又扭頭對一邊帶了的程果說:“快!翻譯給他聽!快!”
回過神的程果連忙飛快的翻譯著,生怕翻譯慢了,被馬丁斯趕出去。
馬丁斯聽完翻譯:“好吧,你說吧,我聽著。”
聽到馬丁斯的答複,李延出了一口氣,想想自己該如何組織語言。
“嗯,我想我理解您的擔心。”說完此話,李延讓程果先翻譯過去,看看馬丁斯的反應。
馬丁斯聽完,用感興趣的眼光看著李延:“繼續說。”
仿佛是受到了鼓勵,李延的聲音高了起來:“您不希望媒體過多接觸沈彬,是因為沈彬正是將來為那個國家足球隊效力,還在猶豫中吧!
你說你不是荷蘭足協官員,你沒有支持荷蘭足協工作的責任與義務,但你畢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荷蘭人,在你的心中怕是也很關心沈彬是否為荷蘭國家隊效力抱有傾向吧!至於國內那些對沈彬的報道,天空體育已經通過歐盟法院把傳票送達到《新金報》和一些無良媒體人及網絡噴子,沈彬有權利了解真相,廣大的中國球迷也有權利了解沈彬的態度,離國際足聯規定的轉換國際期限還有4年,你們能把所有問題隱瞞四年之久嗎?
您想過沒有?中國球迷都是白癡嗎?沈彬更不是,他們會在四年時間都不了解真相嗎?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足球也同樣。”
程果沒有直接翻譯,而是碰了碰李延,提醒他這樣是不是太不禮貌了?但李延低聲說:“照原話翻譯!”他想通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咱也該爺們兒一回了!
等程果翻譯完了,不等聽馬丁斯先生還有什麼高見,李延接著說:“第二個原因呢?恐怕是擔心他們過早地接觸媒體,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有很多因為過早成名而失去自我的例子。每屆世青賽總能出現那麼多明日之星,可是到最後能成功的有幾人呢?您的擔心是正確的,您的用心也是良苦的。但是您想過沒有?雛鷹不帶它去見識藍天,怎麼學得會飛翔?溫室裡的花朵是永遠經不起風雨的,被嗬護在母雞翅膀底下的小雞是永遠成不了雄鷹的!”
李延說完這話,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人,朋友正在為他將最後幾句話翻譯過去。馬丁斯聽完了翻譯後,有一陣子閉上眼睛沉默無語。
現場一片寂靜,站在一旁吃瓜的托斯丹一開始還高高在上,用戲謔的眼神看著這位來自東方的同行,現在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機智與語言藝術。
他和馬丁斯的想法類似,也許對方並不是自己想象的花邊小報的不入流狗仔,還真是一家有影響力報刊的記者,雖然他的猜測並不一定準確。
馬丁斯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李延把頭扭了過來,再次看著對方。
“你的第一個猜測是錯誤的,第二個也不準確,但我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了解真是的機會,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如果托斯丹先生不在意的話,你們兩家可以在今天聯合采訪。”
馬丁斯看向托斯丹。
托斯丹攤開雙手,“完全可以。”
中國的《體壇周報》和《法國足球》受眾群體不一樣,並不存在競爭關係,也許有他們的參與還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就憑剛才來自東方的同行那犀利語言,托斯丹確信這一點。
李延聽完朋友的翻譯後,互相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已經看到了欣喜:這個老頑固終於投降了!
沈彬一直冷眼旁觀馬丁斯和李延的鬥法,看到已經有了結果,這才走上前和四名兩家來的記者分彆握手,到李延的時候,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李延有些興奮的用英文說:“全部!”
鄧桌翔正在訓練基地和預備隊一起訓練,卻聽到了俱樂部的新聞官瑪利亞在叫他。
離開訓練場,來到采訪現場,看到一個老外正在讓打扮騷包的沈彬擺著各種姿勢拍照,看著沈彬有點無奈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才看到對麵沙發上坐著兩名東方人,不,確切地說是中國人。
看到沈彬漸漸失去耐心的表情,馬丁斯對托斯丹抱歉的笑笑:“對不起,他就是那種脾氣,第一次我和他見麵,他就是這樣,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訓練和比賽上,對其他事情都有點抗拒,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馬丁斯交待了幾句就離開了,還有不少是等著他去處理呢。
長長的桌子上,放著三個足球,還有八件球衣,一個是哈勒姆競技的主場紅色戰袍,一個是第二客場球衣,黃色的球衣,可以看到球衣上的大大的6號的號碼,說明了這個球衣的主人是,沈彬。
首先播放了一段新聞錄像,在錄像裡,內斯肯斯自信地表示,“如今在世界足壇,足球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各國都在爭奪優秀球員而全力以赴,當02世界杯英格蘭人、德國人在亞洲表演的時候,我們荷蘭球迷隻能像一頭遍體鱗傷野獸,一個人默默地躲在陰暗潮濕的洞穴裡添著傷口。(02年世界杯荷蘭沒有出線)
這次,我們預選賽雖然打的不錯,但到06年,我們將會再一次成為失敗者,我們中場都是一些工兵式的球員,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範博梅爾在能力上和其他強隊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但隻要有了沈彬加入,一切都會變得不同,他今年隻有17歲,在兩場足總杯的較量中,你們都已經看到了,沈彬的天賦是範博梅爾無法比擬的。
雖然他還達不到歸化的條件,我們必須未雨先綢,10年將是荷蘭足球拿回尊嚴的時候,不信你們等著瞧。”
這個時候,一台攝像機,一直對著沈彬,觀察著沈彬看到那個錄像的反應。
沈彬朝著攝像機做了個厭惡的表情,“這老兔子,真逗。”
“什麼?”沈彬是用漢語說的,托斯丹聽不懂,問道。
“沒什麼,我是說,內斯肯斯先生的發型很彆致,如果我不能在下一場比賽中進球的話,我考慮改變發型,和他一樣。”沈彬說。
托斯丹楞了一下子,差點笑出來了,回過頭,看了看定格的畫麵中,內斯肯斯右邊不多的一縷頭發從前額繞過,發梢緊緊地貼在左邊,暗暗的朝著沈彬豎了豎大拇指。
拿著像機的那哥們,也被沈彬逗樂了,笑的渾身肥肉亂顫,誰說,法國人缺乏幽默細胞的,這不是,反應很快嘛,沈彬心說。
等攝像師一組照片拍完,托斯丹和李延互相謙讓了一下,最終還是由李延首先提問。
“我是國內《體壇周報》的記者李延,這位是我在荷蘭的朋友兼翻譯程果。”簡單的介紹後,切入正題。
李延把隨身錄音機打開,開始錄音。程果則在一邊把紙筆準備好了,隨時速記他們之間的對話。
兩人的對話肯定要用漢語,程果就要把漢語翻譯成英文,以方便托斯丹。
沈彬很坦然,道是鄧桌翔有點局促不安。
“不用緊張,想像一下,就好像是三個在異國他鄉的同胞之間的聊天,很自由的,你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李延把手攤開,示意他們放鬆。
“在荷蘭踢球進球有什麼特彆的感受嗎?興奮,激動,還是平靜?”
李延“漫不經心”的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沈彬對這種小兒科的問題不屑回答,所以就把機會留給鄧桌翔,“興奮,有些激動,這裡和國內完全是兩個概念,國內踢球需要我媽媽向俱樂部交錢,在這裡剛好反過來,多虧沈哥,向哈勒姆競技推薦了我,你知道嗎,當我把第一次領到的三千歐元周薪郵寄給我媽媽時,我母親在電話裡哭了好長時間,她翻來覆去的說著一句話是,“兒子長大了”。”
沈彬急忙打斷鄧桌翔,“這段話就不要寫出來了,我們以後還有回國比賽呢!,你如果寫出來報道出去,這小子不是自絕於進國家隊嗎?”
鄧桌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吐槽國內青訓黑暗的嫌疑,就國內的足球環境,對那些人沒有絲毫影響,反而會招致整個行業的抵製與報複,想到這裡就一陣後怕。
本來就不善言辭的他就更不敢隨便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