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丹雖然對除沈彬之外其他球員不感興趣,但能更多了解那個神秘的東方大國還是充滿期待的,相信歐洲的讀者也一樣。
等大家平複心情後,李延接著問道:“我是在現場看到了你們和埃因霍溫的比賽的,說實話,我都沒有想到你們的水平能達到這樣的驚人程度,而且你們還如此年輕,你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這很正常,我們這個年齡段的球員是幸運的一代,也是不幸的一代。
我們大多都是從小從各省市體校、體工隊出來的,由於剛好足球開始職業化,各體校。體工隊受市場的影響,紛紛開始加大投入,無論是平時飲食還是訓練方法都有都比過去有許多優化和改變,這樣我們比老大哥們出現更多的優秀人才就是必然的情況。
就拿我本人來舉例吧!我從六歲開始就被選入金陵市市體校,資金比以前充裕了,而帶我們的教練還是那些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有多少私心雜念的老一輩足球工作者。
他們這批人,思想不像現在的教練那麼多彎彎繞。
受大環境的影響,家長願意送孩子去踢球的人也更多了,基數上去了,環境好了,還有一大批願意無私奉獻的引導者,成才數量必定就會多起來。
就拿現在已經解散的遼省天倫來說,有能力來歐洲聯賽踢球的就有陳韜、戴召和我,可惜戴召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失去了對夢想的追求。”
李延把一直前傾的身體向後縮了縮,他聽得入神了。
“這裡邊一定有個令人遺憾的故事,能仔細談談嗎?”
“你知道,我在來阿賈克斯之前在國內的比賽中受了重傷,在遼省天倫拒絕為我提供治療費用的情況下,我的父親首先想到的是足球的各級主管部門,但是,非常遺憾,在官僚和資本家眼裡,道德是最不值錢的玩意,他們不會為一個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的即將成為殘疾人主張應有的權利。
在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阿賈克斯出於人道主義,願意提供一半的治療費用。
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即使剩下的一半費用,也高達130萬軟妹幣,再加上恢複費用和父子兩人的吃喝開支,我們是無法承擔的,即使父親賣掉了金陵的住宅也相差甚遠。
如果不能籌措到另一半費用,我就將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就在我們父子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的街坊鄰居們伸出了溫暖的手,東家一萬,西家兩萬,就連同一條街區的五保戶王爺爺也把一輩子積攢下來的五百三十一元送到了我的病床前。
你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嗎!他把用紅布和塑料袋包裹了無數層的五百三十一元錢以及兩個饅頭和一杯水帶好,一大早就出門了,走到醫院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你要問他為什麼不打車和坐公交,他為了能給我多一份希望,他想多節省哪怕一元的公交費用也舍不得“浪費”。
除了街坊鄰居還有我的同學朋友以及隊友們,戴召就是他們中最典型的一個,他把多年踢球積攢下來的錢和隊友的獎金悉數交給了我的父親。我永遠忘不了他和我最後見麵的一句話,他當時對我說,“小沈,你天賦比我高,我希望你能從新站起來。”你知道他是以自己未來用來換取我的足球夢想的,請問誰能做到?
由於他把隊友的獎金也私自做主送到了我的麵前,從而和隊友產生矛盾,其結果就是被遼省天倫清理出俱樂部了。”
“所以你對國內的官僚和資本家有怨恨,在這種情況下你才選擇改換國籍,為荷蘭或者法國國家隊效力,是嗎?一開始,我對你的選擇是抱有看法的,現在我能理解了,我對你的選擇不再抱有偏見……”李延雙眼發酸,他能感受到沈彬當時的無助。
“對內斯肯斯先生,我是抱有感激的,如果不是他,我是無法從新回到綠茵場的,是他鼓勵我從新站了起來,並力排眾議把我帶到了哈勒姆競技。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我選擇荷蘭國家隊的理由。”
李延非常振奮,“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沈彬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你說什麼是國家?國家的意義又是什麼?我認為國家是土地和人民,從來不是一小撮官老爺和自詡為高高在上躺在人民身上吸血的無良商人,而是一個個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千千萬萬普通百姓。
沒有這些樸實善良的普通百姓,我就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取得小小的成就。
我如果不能為他們而戰,你讓我怎麼麵對像王爺爺、戴召這些幫助我的人,那樣的話,我的良心一刻都不會安寧。”
程果快速地把沈彬的話翻譯給托斯丹,“真是一片神奇的大陸,那裡有一群偉大的人民,我被中國人的善良與友愛深深的感動了,可是據我了解,在法國的華人並不算少,我不懷疑他們是一群勤勞、謙遜的人,可是我並沒有感受到他們擁有同樣的品質,我不是對你的話有所懷疑,你對這個現象有什麼要解釋的?”
但是在二戰中,當法西斯占領巴黎時,在國家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那些所謂的大人物,一半投降了,比如維希政府,一半為了保住性命遠走他國繼續為祖國效力的,比如戴高樂將軍,我認為最偉大的是千千萬萬自願留下來直麵刀鋒的普通法蘭西人民。
有能力離開中國,加入法國國籍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所謂的精英階層,他們大多是一些利己主義者,所以,願意留在生他養他的土地上的人民相比較而言要善良友善得多。”
托斯丹讚同沈彬的說法。
“這些問題過於沉重了,我們來談談一些輕鬆的話題,”李延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那個,在這個地方習慣嗎?從中國來到了萬裡之遙的荷蘭,你們都還是孩子,中學都沒有上完,現在卻在職業比賽中拚搏,習慣這種生活的變化嗎?”
他這一席話沈彬倒還鎮定,鄧桌翔的神情暗了下去,顯然是勾起了他們的鄉思。畢竟還是孩子,在場上再風光,想家也是不可避免的。
沈彬一直沒吭聲,鄧桌翔看著窗外的瀝瀝細雨,“也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訓練、比賽,日子過得很快,最起碼我有沈叔照顧日常起居,我想,我要比陳韜幸運得多,最起碼我有沈哥這個良師益友在身邊,陳韜雖然和我們住在一起,但畢竟和我們所處不同的球隊,他要比我們更加困難一些。”
李延知道老讓氣氛這樣沉悶下去不利於采訪,他決定問一個能讓他們都輕鬆起來的問題:“在這裡,和隊友們相處得怎麼樣?交到什麼朋友了嗎?”
果然,鄧桌翔眼睛一亮,“有啊!來自阿賈克斯青年隊的古拉爾、吉恩斯、斯特林、還有搞笑的大老黑蒂奧特……向維斯·拉斐爾、伯納·卡奴、安東寧·波蘭特、哈沃德這些老隊員對我們也很照顧,所以我們才能那麼快融進球隊。”一說起這些,鄧桌翔就來勁了。
“我從你剛才提到的人中,沒有聽到李東國的名字,他是個怎樣的人?很難相處嗎?”
“他是一個非常棒的前鋒,他和我們住在一起,相處也很融洽,當他的壓力太大了,主要是來自他們國內的壓力,和沈彬一樣,主要來自韓國媒體對他的攻擊,因為他的表現不如沈彬,這一點讓韓國人很難接受,韓國媒體認為他給大韓民國丟了臉。”
沈彬接過話題,“一名球員是否能發揮自己的全部實力,和自身風格和所處的球隊整體風格密切相關,哈勒姆競技當前所采用的戰術,前麵需要一個能站得住,能背身拿球,作為支點的前鋒,而李東國是一個衝擊力很強前鋒,但現在他因為年齡關係,身體還不夠強壯,在球隊中,他還無法做到這一點,相比較而言,哈沃德在這一點上就比他做得更好。
和他風格相似球員還有在曼聯的董芳卓,曼聯的技戰術特點也需要的是站樁前鋒,比如範尼·斯特魯伊,比如維恩·魯尼,他們身體都足夠強壯,在和後衛爭搶位置的時候,最起碼不會因為身體太過柔弱件而吃虧。相比較曼聯,如果找一個適合他們的豪門球隊的話,我認為阿森納更適合他們。
根據他們的身體條件和技術風格,他們的模板上線應該是亨利,你瞧溫格先生找的亨利的替代者是範佩西,他們都是衝擊型前鋒。”
李延和托斯丹作為足球專職記者對足球並非一無所知,對足球的理解隻是沒有沈彬了解得這般透徹罷了,沈彬隻是稍作提點,就能在腦中勾勒出一組畫麵,對沈彬的說法還是讚同的。
“剛才小鄧提到蒂奧特,我從上場和埃因霍溫比賽中看出,他在哈勒姆競技陣容中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就好像你的帶刀侍衛,其強壯的身體能很好地彌補你身體對抗方麵的不足,幫助你處理很多臟活累活,如果你現在是國家隊的大腦,你是否也需要這樣的一位球員,國內的球員中有適合替代的人選嗎?”
“哈哈……你這也太想當然了吧!以我現在所處的輿論環境,國家隊不可能把我招入隊中的,而且,我也沒有能力扭轉國足現有的窘境。”沈彬對現在的國足還是有清醒的認識的,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趟這份渾水。
鄧桌翔接話道:“蒂奧特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我們相處十分融洽,他經常和我提起,希望永遠能在一起踢球,他還說如果我們入選國足,他希望能代表中國參加國際性比賽,這怎麼可能呢!真是難以想象。”
李延對這個話題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就自己感興趣的問題詢問兩位受訪者。
“嗯,對哈勒姆競技俱樂部的印象如何?”
“很好啊,大家關係很融洽,隊伍現在氣氛也很好。”鄧桌翔答道。
“我認為這是一個很有朝氣的俱樂部,雖然小,也沒有什麼名氣,不過大家都很年輕,總在不斷地進步。在這種地方,互相學習,互相幫助,能學到很多的。”沈彬這樣回答。
“對荷蘭整體印象呢?”
“很舒適的一個地方,天藍水綠的。生活節奏很慢,不像國內大家都在為生活奔忙,這裡的人們都很友好熱情,民風淳樸。”沈彬回答。
“和你待過的西班牙馬德裡相比……”
“哈!馬德裡!”沈彬笑了起來,他想起自己的主管醫生告訴自己,由於自己身體的特殊性,比常人更經不起某些方麵的誘惑,遠離那些“五彩繽紛夜生活”,“對有些人來說,那裡是天堂,不過對於有些人來說,卻是地獄。”他搖了搖頭。
“但是那裡可是有偉大的皇家馬德裡,難道就對你沒有一點誘惑……”
“那裡也有馬德裡競技,和馬德裡相比這裡沒有所謂的族群對立,社會矛盾也不是貧富對立,馬德裡的貧富差距要更加突出,窮人和富人天生就是對立的兩個階級,你要是深入了解就會知道,馬德裡的球迷也分兩個涇渭分明的陣營,那些生活在貧困區域內的球迷,馬德裡競技才是他們認為真正代表真正的馬德裡的球隊,而皇家馬德裡是精英階層的心頭好,其實在當地,馬德裡競技的球迷要比皇家馬德裡多得多。
而這裡又不一樣,貧富差距不是那麼大,而且政府的福利更加適合窮人居住,這裡的矛盾主要是宗教問題,這裡解決矛盾主要還是打嘴仗,而馬德裡那裡可是要動刀,甚至動槍的。”沈彬話裡話外都在對這些所謂的發達國家進行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