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又見到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站在她不遠處,像以前那樣肆意地向她笑。
她光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卻已經砸在了地上。
“嘖,”那個女人歎了一聲,走到她的麵前,“這麼久不見了,怎麼還哭鼻子啊,小鬼。”
“彆叫我小鬼,”白鷺似是感覺不到自己的眼淚,冷漠地盯著麵前人,“我已經長大很多了,長到了和你一樣的歲數,也很快就要取代你的位置。”
她本以為那個女人聽了會生氣,沒想到她笑了兩聲,“不錯,過了這麼多年,還算有些出息。”
不知為何,白鷺聽了她的話,有些氣悶。
“有出息有用嗎?有出息也沒見你回來看過我一眼。”
“可是即使我沒有回來,你還是好好地長大了。”
白鷺不說話,眼淚已經乾在臉上,讓她有些毛刺刺的疼。
她想說些什麼,那個女人卻率先開了口,“上次沒給你講完故事,抱歉。”
白鷺聽著她的話,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愈盛。她皺起眉頭,冷冷地看她,“我不需要你道歉,我也不要聽那個故事的結局了,你留下來,慢慢給我講,講到我想聽結局為止。”
“抱歉,”那個女人又重複了一次她的道歉,“我不能留下來。小鬼,以後聖女教,可就交給你了。”
那個女人後退一步,整個人像籠在光裡,顯得遙遠又陌生。
“誰稀罕要你不要的東西。”
白鷺心中的不安徹底爆發,試圖去抓住那人。可她卻隻能抓住一片虛幻,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下一刻,天光暗了下來。
在世界歸於黑暗的那一刻,白鷺醒了。
醒來的瞬間,映入眼簾地除了滿山崖的螢火蟲,還有站在自己身邊的紅綾。
“您終於醒了,”紅綾看著她,幽幽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您會在這。”
白鷺平靜地盯著紅綾的臉,不動聲色地平複了一下呼吸,這才緩緩坐起身來。
“有事?”
“今日是您參加教主試煉的日子,這麼重要的日子,您忘了?”
“哦。”
白鷺似是才想起這事,晃悠悠起身。走了兩步,回頭看紅綾,“走吧,落日崖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她麵色平靜,語氣中卻是銳利的厭倦。
紅綾再忍不住,開了口:“副教主,不,從今天起,您應當就是教主了,您覺得您還適合做這些事嗎?”
白鷺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大護法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她也沒有發怒,隻是皺眉思索了片刻,似乎很是困惑,“你說的,是指哪些事?”
“是哪些事,難道您自己不清楚嗎?”
“自她走後,您都無法入睡,看不得黑暗。”
“落日崖孤寒,可您偏偏要住在這個地方。”
“還有——”
還有,你再也沒有笑過了。
話在嘴邊繞了幾圈,紅綾還是沒將這句說出口。隻緩緩吐出一句,“煙嫋走了,不會回來了。聖女教的教主,將會是你。”
“放肆!”
紅綾隻覺麵前一陣勁風,下一刻,自己就被一股霸道的內力拋向穹頂,她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抗的時間,便已經落在半空之中。
再下一刻,她的身子又像隻風箏似的,被一股氣勁強行拉了回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抬眼,對上白鷺冷漠無情的眸。
“那種話,你隻有說一次的機會。下次若再讓我聽見,聖女教,不會容你。”
說完,白鷺再沒有多看她一眼,幾個起落,便飄然躍出了落日崖外,隻剩紅綾一人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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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是日落時分。
柳時衣溜出來時,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被人發現,就讓沈溯先跑。那群人定會追自己而去,沈溯腦子那麼好,到時定會尋得生機。
沈溯雖沒有多說什麼,但與柳時衣緊握的手還是暴露出她內心的緊張。
可沒有想到,這一路上彆說被人發現了,除了被她們迷暈的那幾個侍女外,就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直到走出大門,柳時衣都有些不敢相信,她們竟然這麼輕易就逃出來了。
“沈溯,你可真是太厲害了。”柳時衣回頭看了眼大門,“那什麼叫夢蝶的好東西,你還有沒有,給我點兒備著。”
柳時衣湊上前去,試圖從沈溯的衣兜裡再掏出些什麼寶貝。
“行了,當我是百寶箱麼。”沈溯無奈地掃她一眼,神色卻不似柳時衣般輕鬆,“看來她們確實沒將我們兩個放在眼裡,竟是真隻有這麼幾個人看守。”
“畢竟我們倆看起來一個柔弱一個混子,也不值得她們防範。”
“少胡咧咧。”
沈溯懶得跟她插科打諢,看著麵前猶如迷宮一般的道路,眉宇間頓時充滿憂色。
“你說,殷裕他們會被抓到哪裡?”
“這還不簡單,不是說地牢麼。”
“聽你這話,你知道地牢在哪?”
沈溯瞥她一眼,有些無奈。
“我是不知道,可總有人知道。”柳時衣眼睛眯了起來,又露出了她動歪腦筋時那副慣常的神色。下一刻,她就從懷裡掏出個腰牌。
沈溯盯著那腰牌看了一眼,瞳孔微縮,“這是……那個紅綾的腰牌?”
方才紅綾施展身手時,沈溯就看見她的腰間彆著這個東西,也不知道柳時衣什麼時候將它摸到自己手上的。
“動腦子嘛,我不在行,但這些把戲,你沒我可不行。”
柳時衣得意地眉頭一挑,便走到街尾的酒鋪,尋了個看起來喝得半醉的女子,坐到她身邊。
“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那女子身著與府內侍衛一樣的衣裳,儘管有些醉態,但還是下意識地擺出防禦的姿態。
柳時衣下巴一仰,不過微微一個扭頭,臉上的神色便滿是倨傲。
“大護法手下的人,也輪得到你問?”
“你是大護法的人?”
女子皺眉,顯然不信。
柳時衣將腰牌放到她麵前,待那人看清,便仔細收回懷內,盯著那女子冷哼一聲。
“教主試煉的日子,竟偷偷躲在這喝酒!你好大的膽子!”
那腰牌乃是紅綾的貼身之物,紅綾從不離身,見到腰牌的一瞬間,那女子就打消了對眼前人的全部懷疑,聽見她斥責自己,當即垂首,語氣顫顫。
“屬下、屬下之罪。隻因家中有事,屬下實在掛懷,這才前來借酒消愁。”
“家中何事?”
“家父病重,我卻不能歸,屬實是不孝。”
就連父親病重,都不能出教,這聖女教的人對男人竟厭惡至此嗎?柳時衣聽到這話,心中哀歎一口氣,惻隱之情一閃而過,麵上卻不顯。
“放心,我不會將此事稟告大護法。你且將我帶到地牢去。”
“地牢?”女子眸中詫異一閃而過,“您為何不自己去?”
柳時衣腦子轉得極快,不疾不徐答道:“此番需要秘密運送個人,一人前去不方便。”
女子順著柳時衣的目光看去,見到站在不遠處的沈溯,心下了然,“屬下這就同您前去。”
說著,那女子便站起了身,先前的醉態一掃而光,示意二人跟她前去。
柳時衣和沈溯對視一眼,跟上了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