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響鑼聲起,震得殷裕的心都顫了一下。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了,扯著魄風就想走:“沈溯不可能跟人成親,她肯定不在這裡。至於其他人,愛什麼時辰成親都行,不關我們事,好哥哥,咱們就彆在這浪費時間了,還是抓緊時間去找沈溯吧。”
魄風瞥了他一眼,掙脫開他的手:“瞧你沒出息的樣子,要想回去你自己回去。”
殷裕又想說什麼,但就在這時,奏樂聲戛然而止。從宅院內迎出一個搖曳生姿的女子,她一身喜婆打扮,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一臉喜氣的樣子,在這群麵無表情的轎夫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
她走向領頭的那轎夫,伸出手:“新娘子的生辰八字合好了?”
轎夫點頭:“已經對過了。”
他從袖中拿出名帖,遞給了喜婆。喜婆接過名帖,仔細地看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行,時辰到了,迎親吧。”
說完,喜婆便扭著身子,走到了轎子旁邊候著。屋外彆無他人,喜樂也沒再響起,這場冷清的迎親儀式,就這麼突兀地開始了。隻見轎夫們放下了轎子,喜婆在轎前低頭,掀起了轎簾。
那從轎中扶出的女子,竟是被迷暈了的沈溯!
她的臉上也塗著厚厚的胭脂,但雙眼緊閉,眉頭緊簇,一看就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弄上了花轎。
殷裕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驚,剛剛的恐懼瞬間被想救沈溯的急切壓了下去,他腿明明抖得如篩糠一般,卻還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魄風。
“我、我們要救沈溯,我們得進去。”
魄風見他這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靜。
和外麵漆黑的夜空不同,宅院的正廳內燈火通明,到處都點著紅色的蠟燭。紅綢如瀑,掛滿了整個大堂,堂中央,一個大大的紅色“喜”字格外醒目,映得整間屋子的光線都泛著紅。然而即便布置得如此喜慶,氣氛卻依舊安靜得詭異。
在這滿室紅光之中,一個男子靜靜地坐在木輪椅上。他身材修長,麵容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然而,那蒼白的臉色,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病態。他正是劉府的少爺,劉禮,也是前日在街上救下沈溯的那位男子。
此刻的劉禮,空洞地望著門外,仿佛被這個世界隔絕。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無悲無喜,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婚禮毫無期待。
半晌,他輕輕開口,聲音卻沙啞得出奇。
“您真以為,找了個與她生辰八字一樣的女子與我成親,我便能好起來麼?娘,您太天真了。”
他身旁,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坐在那裡,正是劉禮的母親,莫氏。
她聽到劉禮的話,臉上瞬間閃過了一絲濃重的悲傷,可她強打起精神,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語氣,說道:“劉禮,自那事過後,娘隻求一件事,便是你能好好活著。可你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以為娘看到你這樣就不傷心麼!”
莫氏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她攥緊手中的喜帕,仿佛要將所有的悲傷都握在手中。然而,劉禮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的麵色依舊淡漠,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冷冷地回應道:“若不是你們,我又怎會如此?”
莫氏被劉禮的話噎住,聲音一梗,悲從中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喜婆的喊聲:“新娘子到——”
莫氏立刻壓下心中的傷悲,強撐起笑容,端正了身子。
隨著喜婆的喊聲,身著紅裝的沈溯被攙扶著走進大堂。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行動完全由身邊的喜婆掌控,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莫氏與喜婆對視一眼,喜婆微微點頭。莫氏這才鬆了口氣,示意婚禮儀式可以開始。
喜婆站在一旁,大聲頌讚道:“一拜天地,乾坤福——”
隨著聲音落下,她的手也壓著沈溯的後頸,作勢要拜。
然而,劉禮卻沒有任何動作。他依舊坐在那裡,空洞冷漠地望著前方。
莫氏見狀,連忙壓低聲音喚他:“禮兒!”
劉禮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他看著莫氏泛紅的雙眼,沒有說什麼,隻是轉動木輪椅挪動到了沈溯身邊。
劉禮壓根兒沒正眼瞧過旁邊的沈溯,反正對他而言,這隻是對無望母親的最後一次憐憫。兩人麵對眾人,深深一拜。
莫氏臉上的表情終於帶上了些許希望,衝喜婆點頭。
喜婆繼續頌讚道:“二拜高堂期頤壽——”
她扶著沈溯轉向莫氏,中年女人坐在正中,看著麵前的一對“新人”向她行禮,眼眶不由得濕潤。她做了這麼多,無非是希望能看到眼前這一幕。她不在意旁邊那少女到底是誰,隻要她不會對兒子造成傷害,隻要她能“救”回她的兒子就好。
“夫妻對拜恩愛久,送入洞房千萬孫——”喜婆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攙著沈溯轉向劉禮。
劉禮看著麵前陌生的少女,心中湧起一陣悲戚。他竟就要與這陌生女子成親了嗎?
沈溯無知無覺,行動全憑喜婆操縱。就在她被按著要與劉禮躬身拜禮之時,意外發生了——
幾根銀色弓弩從屋外射來,直衝著劉禮與沈溯而去!勁風襲來硬生生止住了那二人彎腰的姿態,而後倒插在地!
大堂內原本喜慶的氛圍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紅綢飄飄,卻不再象征著喜慶,而似是變成了血色的序幕。
莫氏見狀大驚失色,她轟然起身,踏步上前,抬手一揚,渾厚的內力帶著一股勁風,竟是將沒入地磚的弓弩連根掀翻。
女人滿麵怒容,厲聲喝道:“誰在我兒大婚上鬨事!”
她尖銳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震得人心發顫。
“你強搶民女,逼人為婦,還好意思說大婚?!”
隻見魄風飛身而入,一把抓住沈溯的手,就要將她從這場荒謬的拜堂之中解救出來。
莫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麵色一變,她轉身看向魄風,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身形一動,一掌向魄風拍去,掌風淩厲,直逼魄風麵門。魄風雖然年輕,但反應極快,他身形一閃,險險避開莫氏的掌風,但仍舊被那股勁風震得後退了幾步。
魄風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的婦人,他從未想過這個看似平凡、甚至有些許柔弱的婦人,竟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他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眼前這個婦人絕非易與之輩。
“你會武?”魄風皺眉打量這個看起來雍容華貴的婦人,語氣放尊敬了些:“閣下是何方門派?”
莫氏冷哼一聲,不屑地回答道:“我的門派,你還不配知道。”
魄風聞言,眉頭一皺。他不再與莫氏多話,身形一動,再次向莫氏攻去。二人之間的戰鬥一觸即發,周圍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道聲音,打破了這緊張的氛圍。
“唉唉唉,彆動手彆動手。”
一直躲在外麵的殷裕從大門後竄了進來,一把抱住魄風的手臂,一臉賠笑地看向莫氏。
“這位前輩,您給我個麵子,我們有事兒好商量。”殷裕笑眼彎彎,一臉無害地走到莫氏身前。
莫氏看著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眉頭緊皺。她並不認識這人,但單看他身上的服飾和儀態,也能看出此人出身不凡。
近來中州要舉行神女大典,王功權貴來了不少,也不知麵前的少年是哪家的貴公子。她心中雖然不滿,但也不好繼續動手,不想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惹事上身。於是隻得壓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問道:“你又是哪來的家夥,擾我兒大婚,還想要我給你們麵子,笑話!”
殷裕聞言,也不惱,他笑眯眯地湊上前去,說道:“瞧您這話說的,我可是新娘子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