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時衣用力咳嗽了兩聲,才讓沈晴回過神來。
她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尋找著合適的措辭,然後才猶豫著開了口。
“我先前聽見我娘說,今晚要在地藏廟中,給沈溯和劉家公子牽紅線。那締結婚約都是要先交換名帖的。我......我就想跟著沈溯,找個合適的時機,偷偷把我們的生辰八字換過來。”
“……等等,你這話什麼意思?”柳時衣不解,什麼劉家公子,什麼換名帖牽紅線,這都是什麼東西?
沈晴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娘一直想讓我嫁給一個有權有勢的公子哥,但我對那些富家子弟不感興趣。我喜歡的人當然得是我自己看上的。”
“你喜歡那個劉家公子?”柳時衣明白了一點。
沈晴瞟了蕭時一眼,有些嬌羞:“是之前!有一點點點喜歡罷了。現在我意識到了,我喜歡的是像這位公子這般有有勇氣、有擔當的人。”
“……”
柳時衣看著沈晴少女懷春的樣子,又對著蕭時翻了個白眼。她怎麼沒看出來,這小白臉對女子的吸引力還挺大。
蕭時迎著她的視線,眼神示意她不要太多戲。
柳時衣手一攤,讓他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
蕭時轉過頭去,目光冷淡地看向沈晴:“你怎麼會進到那白轎裡?”
沈晴想到剛剛的遭遇,還是有些不寒而栗:“我一路跟著沈溯,見她進了地藏廟,我就趁機將我的名帖與沈溯的生辰八字換了過來。可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聞到了一股莫名的香味,我隻吸了兩口,便覺得頭腦昏沉,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緊緊扼住,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我迷迷糊糊地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接著有一個男人說:‘這怎麼會多了個人?’然後我就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沈晴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此刻她才有些後怕,試圖抓住蕭時的衣袖。
蕭時看了眼旁邊一臉揶揄的柳時衣,毫不留情地將沈晴的手拍開。
沈晴有些不甘,但還是開口道:“等我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在一個封死的轎子裡。”
“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我的身邊,躺著一個先前地藏廟的紙人菩薩。再然後,就是你們救了我。”
柳時衣聽著沈晴的描述,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疑惑,努力地回想著在地藏廟的情景。
“我們去那廟裡的時候,外麵哪有什麼供台,地藏菩薩的佛像也不在外麵,更不是什麼紙紮的。”
蕭時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開口:“她說的並不是什麼菩薩,更像是用以寄托生魂的紙人。”
“寄托生魂?”沈晴驚訝地重複著這個詞,她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時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
“你說的紙人,是這個嗎?”
“沒錯!”
柳時衣也好奇地湊上前來:“你從哪找出來的?”
柳時衣湊得極近,蕭時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心跳莫名亂了一拍,蕭時下意識退後一步,不動聲色拉開二人的距離。
“方才救人時,在轎子裡發現的。”
那紙人已經被水浸壞,麵上點睛的墨已被暈染開去,但依稀可以看出其精致的輪廓。蕭時盯著紙人看,隻覺得這紙人十分眼熟,片刻後,他將紙人重新揣進懷中。
一旁河水黑沉沉,壓的柳時衣心裡莫名恐懼。她正想讓眾人離開,蕭時的聲音卻忽地響起。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轎子,而是棺材。”蕭時的話讓另外二人都抖了一下,她們望向那河下的轎子,仔細看來,那四方盒子原來確實是被封死的!被劈開的木板漂浮在黑河之上,柳時衣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們應當是本來隻想將那紙人送到河中,至於她,是個意外。”蕭時平靜地分析著,說出的話卻很是可怕。
沈晴一聽,心中更是驚恐萬分。她突然想起沈溯,聲音顫抖地問道:“那沈溯怎麼辦?她會不會也、也......”
沈晴的話沒有說完,但蕭時和柳時衣已經迅速厘清了情況。
“白轎送葬,紅轎迎親。沈溯是去締結婚約的,所以——她在那紅轎裡!”
柳時衣難得轉了轉腦子,說完立刻看向蕭時,尋求他的肯定。
蕭時點了點頭。
二人對視一眼,卻均是沒什麼動作。
柳時衣看了眼轎夫方才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好不容易找到這群人的蹤跡,若她此刻掉頭去救沈溯,那些淩霄盟人可能就此逃之夭夭,再沒有更好的機會抓住他們了……
她看著一旁的蕭時,那人沉默地抿著嘴角,眼底深處一片漆黑。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但她看著那人蒼白的麵色,忽然想通了什麼,仇可以尋機再報,但她不能再失去一個朋友了。
她轉頭看向沈晴:“你自己回去吧,我們去救沈溯。”
蕭時轉頭看她,似是驚訝於她的選擇。但他也沒說什麼,隻緩緩點了點頭。
沈晴看著兩人,心中充滿了擔憂和恐懼。她抓住柳時衣的衣袖,聲音中帶著一絲惶恐:“你們……能救出我姐吧?”
柳時衣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趕緊回去。”
雖然沒有任何承諾,但沈晴的心裡卻竄了一股異常的安心。
柳時衣與蕭時一起轉身,奔向來時的方向,消失在了夜色中。沈晴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默默衝著天上的月亮拜了拜,哪個神都好,拜托,保佑我那個討人厭的姐姐,千萬彆出事。
另一邊的夜幕之下,魄風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緊緊追著前方不遠處的紅轎。殷裕氣喘籲籲地跟在魄風身後,一邊努力跟上魄風的步伐,一邊壓低嗓音,生怕被前麵抬著紅轎的隊伍察覺。
“小風子,你等等我。”
“這一路上越走越荒,這紅轎一看就是成親的,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也是奇了怪了,誰家好人大晚上成親啊,真瘮人。”
魄風沒答話,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前方那支送親的隊伍。那支隊伍雖然人數不多,但就連轎夫都穿著鮮紅的衣裳,抬著的紅轎更是華麗異常,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隻是他總覺得,那群轎夫,有種沒來由的眼熟。
還不等魄風想清楚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便突然停下了腳步。殷裕一個沒反應過來,徑直撞上了魄風的後背,他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抱怨道:“我說小風子,你要停能不能說一聲——”
殷裕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前方那支送親隊伍已經停了下來。那頂紅轎被穩穩地放在了一處深屋宅院前。
月色如銀,灑在那座孤零零的宅院上。宅子占地雖大,但零落破敗的感覺卻令這兒宛如一座鬼宅。它突兀地佇立在這片荒涼之地,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看起來就充滿不詳。宅院四周,草木稀疏,隻有幾棵孤零零的老樹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喜氣洋洋的紅轎子映著這蕭索無人的門口,顯得格外詭異。
殷裕跟著魄風,悄悄進了宅院大門,隻見那群轎夫們繼續抬著紅轎,不急不緩地進了宅院大門。他們身穿紅衣,頭戴紅帽,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明明打扮看起來異常喜慶。然而眼神卻空洞而冷漠,仿佛隻是在完成一項機械的任務,毫無人氣。
魄風停下腳步,充滿警戒地盯著他們。殷裕咽了口唾沫,被這詭異的景象嚇得渾身發抖。他忍不住後退一步,縮到魄風身後,低聲問道:“小、小風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魄風沒有回答,隻是躲在樹後,靜靜地觀察著宅院四周的地形。好半晌,他才開口:“阿時既然讓我過來,定有他的道理。”他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況且,這個時辰成親,又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你不覺得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