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一愣,她看著麵前這個娃娃臉,心中有些不信。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立刻會意,悄悄退了出去。
“你是她的哥哥?”
莫氏的語氣中滿是懷疑。
“那沈府主母將她說親給我的時候,可沒聽過有你這號人。”
殷裕冷笑一聲,滿臉儘是不屑之意,他輕蔑地說道:“說什麼主母,她不過是沈府裡的一個姨娘而已,怎敢將話題牽扯到本嫡子身上!”
魄風在旁靜靜觀察,看著殷裕那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心中也是歎為觀止,這小子真是張嘴就來,無論是之前麵對穆若藍時,還是現在,都表現得如此從容不迫,演技堪稱一流。
眼前的少年一身貴氣打扮,舉止間流露出大戶人家的風範,言辭之間也頗顯教養。這讓莫氏一時之間有些摸不透他話中的真假。
莫氏靜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裡便帶上了幾分試探:“那你想要如何?”
言語裡,竟像是對方才殷裕那番說辭有了三分信。
殷裕見狀,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到了作用,當即上前一步,將姿態做足。
“婚姻大事,曆來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定。僅憑一個姨娘的一麵之詞,豈能輕易決定我妹妹的終身大事?”
莫氏聞言,麵色頓時陰沉下來,厲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想悔婚不成?”
殷裕本想徹底否了這樁婚事,但麵前的婦人已是麵色不善,而且沈溯還在她手中,生死未卜。他心知自己不是這婦人的對手,在武力上難以與之抗衡。硬碰硬的話他可打不過這人。
思緒急轉之下,殷裕立刻微微一笑。
“我沈府乃四大世家之一,最重禮法。而今名帖既已交換,我們並無悔婚想法。隻是,令公子若真想求娶我妹妹,便回去好好準備聘禮,等黃道吉日,二人再另行大婚。”
莫氏看了眼沈溯,又看了眼劉禮,心中現出一絲糾結。
她清楚,沈氏雖為四大世家之一,但近年來已顯露出衰敗之相,宛如一隻緩緩下墜的龐然大物。這樣的世家,倒不足以為她所懼,這也是她當初為何應了沈溯名帖的緣由。
她非要將劉禮的大婚安排在此刻,隻是為了那紅白撞煞的儀式。一旦錯過,怕是誤了劉禮的生機。
但左右方才那二人也已經拜了堂,那邊的陰親儀式,應當也已完成了。
畢竟日後是兩個大活人要在一起,也不能鬨得太難堪。莫氏在心中權衡利弊後,最終點了點頭,說道:“好,那就依你所說。”
殷裕心中鬆了口氣,他心中清楚,這個小謊不過能瞞一時,很快就會被她發現。他們得在對方察覺之前,抓緊時間開溜。
“那我這就先把我妹妹接走了。”
殷裕笑意未變,向一旁的魄風使了個眼色。
魄風了然上前,扶著沈溯向外走去。殷裕頗有做戲做全套的自覺,向莫氏和那木輪椅上的劉禮屈了個身,這才不慌不忙地離開。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堂屋時,卻有一道聲音在不遠處乍然驚開——
“夫人,他們說謊!”
殷裕猛然抬頭,隻見方才那出去的小廝正從大門處匆匆而來。他快步走到莫氏麵前,俯身靠向莫氏耳邊。
“夫人,方才我去沈府打聽過了,那沈府隻有兩位小姐,根本沒有男丁。”
在看見那小廝的一瞬間,殷裕就知道他們敗露了,當即示意魄風快走。
可還不等幾人邁步,大門便驟然在他們眼前轟然關閉。
“竟敢騙我!我看你們真是活膩了!”
一陣強勁內力帶著門晃了兩晃,摻雜在莫氏的暴喝聲中,壓得人心中發沉。
莫氏身形一動,將房梁上的紅綢取下,密不透風地向殷裕甩去。紅綢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翻飛著向殷裕纏去。
魄風見狀,毫不遲疑地打開手中機括,將那些纏繞而來的紅綢一一破開。
就在這時,莫氏突然身形一閃,來到魄風身邊,將紅綢纏上他的手臂。魄風心頭一緊,想要掙脫卻已經來不及。莫氏一聲長嘯,將魄風手中的機括甩離他的身邊。魄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紅綢向他襲來。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在空中閃過,將那紅綢儘數劈碎。
殷裕和魄風在混亂中回頭,隻見一道身影從門邊疾掠而出,瞬間躍起,手中緊緊握著一柄周身泛著暗紅光芒的刀。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她身後緩緩走出。
來人正是柳時衣和蕭時!
殷裕這才終於鬆了口氣,麵露喜色:“柳時衣!師父!!”
柳時衣幾步上前,站在眾人麵前,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屋內的情狀,目光掠過昏迷的沈溯,最後將目光落在莫氏身上。
“搶我的人來成親,還打打殺殺的,這多不好啊。”
柳時衣的態度激怒了莫氏。
“好大的口氣!”
莫氏本想直接出手,但不知為何,柳時衣身後的那個人,總讓她感到有股莫名威脅。分明那男子看起來弱柳扶風,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這人不簡單。
蕭時同樣也在觀察著她——婦人食指巨碩,較之其他手指都要長不少。蕭時幾乎一瞬間,就對婦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就在這時,莫氏卻發現了柳時衣手中的月見刀。
“這是……月見刀?”
莫氏看向柳時衣的神情變了。
“你是莫淩峰?不、不對,莫淩峰已經死了。說,你是誰?!”
女人的話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柳時衣眯起雙眼,似是看透了什麼,咧開嘴嘿嘿一樂。
“怎麼,你怕我啊?怕就把我的人還回來。我可以考慮不跟你打。”
柳時衣根本就沒想跟這女人動手,不過是想嚇她一下。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是淩霄盟的人。”
一句飄來的呢喃輕輕傳來,沒人聽見這句話,隻落在了蕭時的耳中。蕭時轉頭一看,隻見那原本癱坐在一旁的劉家少爺,此刻卻是坐直了身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莫氏很快恢複了冷靜,那一絲恐懼很快就被憤怒所替代。
“十八年過去,沒想到淩霄盟的老鼠也敢拋頭露麵了。”
莫氏冷笑一聲,雙手盤於胸前,催動沉於丹田之中的內力。
“看來你們殺了嵩山掌門之後,便當我江湖無人,無法無天了!”
莫氏周身彌漫起一陣霧氣,氣海中淡霧升騰,隻需片刻,身體竟然散發出淡淡的金光來。
隻見她食指頂地,將身軀撐起。下一刻,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峰,向眾人壓來。
“是金剛經裡的一念如山?!”
如此標誌性的招式甫一擺出,魄風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蕭時點頭:“嗯,她是天罡派的人。”
一邊說著,蕭時一邊反應迅速地將眾人推開,堪堪避過了那轟然墜下的金光。
“天罡派,你是說那七大派之一的天罡派?!”
殷裕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緊張地看向莫氏。
他活了十幾年,一個江湖高手都沒見過。結果自從認識了這幫人之後,怎麼走幾步就能遇到個大門派的高手來?
若是之前的他,定是因此興奮不已,現在卻隻覺得倒黴。
莫氏金光自食指起,很快籠罩全身。她身形一動,整個人如同山嶽一般再次向眾人襲來。
“今日不把這親成了,誰也彆想走!”
柳時衣揮刀砍去,想破開她身上金剛,卻是徒勞無功。
殷裕見狀,第一次反應如此迅捷。他迅速抽出腰間的鐵傘,手腕一動,將長雪傘擋在眾人之上,形成一道屏障。
半空之上,銀色與金色的內力盤旋相撞,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殷裕扛不住這巨大的衝擊,手被震得虎口發酸,險些將傘掉了。傘後的眾人在這股巨力之下,更是紛紛被逼得往後退了幾分。
柳時衣下意識地護住身邊的蕭時,而蕭時則俯在她耳邊輕聲開口:“此人所用功法,為金剛經二階,命門在於後頸。”
柳時衣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身形微動,持刀向莫氏足下劈去。莫氏下意識地橫掃雙腿,卻在彎腰的那一刻,餘光瞟見柳時衣手中的刀調轉了方向。
不對,她想攻擊的地方,不是這!
莫氏想要轉身,卻已經來不及了。柳時衣的刀意如同閃電般劃破她的後頸,二人挨得極近,柳時衣鉗製著她的脖子,將她劈暈。
“都說了彆打架,怎麼就非要打。”柳時衣輕歎一聲,一把接住了身子癱軟的莫氏,將她放在地上。然後看向殷裕:“去,把沈溯接過來。”
殷裕手一收傘,正準備朝昏倒的沈溯走去。那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劉公子卻突然暴起。
“你們憑什麼傷她,誰準你們傷我娘的?!”
劉禮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他的雙目變得赤紅,仿佛要滴出血來。眾人驚訝地看著他,隻見他那孱弱的身軀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他的關節咯吱作響,開始錯位移動,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一般。
柳時衣一愣:“這又是什麼邪門功夫?!”
“金剛經的最後一階,易相功。”
蕭時眉頭緊縮,剛打倒一個,沒想到來了另一個更難對付的。
劉禮已經向柳時衣發起了攻擊。他揮掌墜向柳時衣,柳時衣下意識地舉起月見刀想要接招。蕭時卻突然大喊一聲:“收手!易相功能將他人身上內力和招式化為己有!”
柳時衣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收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她的手腕被劉禮緊緊抓住,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她的內力迅速流失。而劉禮的麵色則逐漸變得紅潤起來,仿佛吸走了她所有的生機。
下一刻,劉禮奪過月見刀,以與柳時衣一模一樣的姿態揮刀而出。柳時衣堪堪躲過這一擊,卻也是狼狽至極。她本就重傷未愈,剛剛又在冰冷河水中一通泡,此刻更是被劉禮逼得不敢出招,隻能和拎著機括上前的魄風一起與劉禮周旋。
“這樣不行,他們一旦出招,就會被這人學去。這什麼鬼功夫,簡直就是無中生有!”殷裕焦急地大喊道。
“不是無中生有。”蕭時沉默片刻,搖頭道:“人之體,所承內力有限,所謂易相功,更像是將二者的內力所交換。”
蕭時此刻卻並不慌張,隻要柳時衣沒受傷,他就不會自亂陣腳,隻是神色冷靜地搖了搖頭:“既能無中生有,也能由有變無。”
他緊緊盯著交手的幾人,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清明,抬頭看向劉禮的身影,柳時衣已將他逼急,他幾乎將所有的內力傾瀉而出,揮出了最後一擊。
就是現在!
蕭時突然向前走去,身形飄然落到柳時衣麵前。
眾人未料到他的動作,見他出來,紛紛喊他回去。蕭時置若罔聞,雙手交錯。他竟是要接劉禮的招!
劉禮氣勢駭然,想都沒想,徑直握住他的手,想要將二人的內力相交換,然而一觸上蕭時的手,劉禮就發現了不對。
“你根本沒有內力,你拿空招騙我!”劉禮怒吼道,可是他已放出了自己的全部內力,若此刻收手,隻會將自己反噬。劉禮不過猶豫了片刻,便被蕭時反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鬆開。
劉禮想要脫手,可內力已經源源不斷返流向蕭時。劉禮身上的金光逐漸黯淡,麵色也重新變得蒼白。他掙紮著想要掙脫蕭時的束縛,但蕭時體內的內力肆意流竄,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扣住他,讓他無法動彈。
“這……這怎麼可能……”劉禮的聲音漸漸微弱,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他體內的內力如同被抽乾一般迅速流失,整個人失去了支撐一般,癱軟在地。
而蕭時此刻的身體也經受著不同尋常的折磨,如此龐雜的內力短時間湧入他的體內,讓他全封的經脈如同被螞蟻啃噬般刺痛。
他與劉禮相對而跪,劉禮看著他,突然詭笑一聲。
“你這幅身子,承了這麼多內力,你以為你還能活得下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