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棋猛地長嘯一聲,身形暴起,手中金棋穿身而過,帶著他自身的內力,向蕭時席卷而去。這一招竟然是個玉石俱焚的殺招,既然注定逃不掉了,他就是死也要拉蕭時給自己陪葬。
蕭時看著殷棋的瘋狂舉動,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他看了眼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時辰已到,魄風,布陣,飛宮小奇門。”
魄風聞言,立刻掏出手中的羅盤,旋於殷棋的頭頂之上。隨著羅盤的旋轉,八卦乾坤圖緩緩浮現出來,仿佛將整個天地都囊括其中。
蕭時則緊緊盯著乾坤羅盤的指引,他的身形在林中穿梭,仿佛能夠提前看穿殷棋的動作。無論殷棋的金棋從何處射來,他總能快一步躲開,讓那些致命的棋子無功而返。
就在這時,殷棋頭頂的羅盤突然停住了旋轉,指針指向了東方的方位。魄風立刻抓住這個機會,一躍而上,將東麵的棋子破開,為蕭時創造了攻擊的機會。
隨著棋子的消散,殷棋也摔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已經被棋子貫穿得千瘡百孔,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麵。他躺在那裡,喘著粗氣,剛剛眼中還閃爍著的那一點火光也徹底燃儘了。
蕭時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逼視著他。他的聲音冰冷,毫無感情:“說,你們妄情山莊,為何要找月見刀。”
妄情山莊是位居南海的一個詭譎邪門,門中皆是古怪癲狂之人,天下詭功皆修。但和淩霄盟這樣惡名昭彰的邪教不同,世人提到妄情山莊,更多是覺得猜不透,他們本身並不在意所謂正邪之分,行事也從不為爭權奪利,隻圖自己高興。
這樣一個門派,竟然派出四大護法來奪月見刀,意欲何為?
殷棋看著蕭時,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他深深地盯著蕭時,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然後,他緩緩地開口了:“會布飛宮小奇門的人,舉世無幾。善奇門遁甲,知天下武功,你是昭國的蕭時吧。”
蕭時聞言,目光一冷。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殷棋便猛地咳了幾口血,氣息變得更加微弱了。但他卻仿佛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勢,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我們為何要找月見刀,你不是更、更清楚麼?”
蕭時皺眉看著殷棋,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然而,殷棋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瘋癲的興奮:“莫淩峰,沒死吧?”
蕭時眉頭一皺,魄風也是麵色一震,直接蹲下,用機括對準殷棋眉心:“你們為何查莫淩峰?”
殷棋勾起嘴角,用最後一絲力氣開口道:“我們、我們一直在找、找他——”
話音未落,殷棋便斷了氣。他的眼睛還睜著,裡麵還帶著那種尋常人理解不了的癲狂,死不瞑目。
蕭時站在原地,林間的風聲像是一群人在竊竊私語。他深深地看了殷棋一眼,然後轉身離去。煙嫋死前說的對,這個江湖,已經不太平了。
魄風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想問,卻也知道現在最好什麼都彆說,給蕭時思考的時間,便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月色之下,兩人漸行漸漸遠。隻留下殷棋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淒涼。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才有幾個黑衣人出現在林中。他們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殷棋的屍體,其中一個問領頭人:“妄情山莊,要管嗎?”
領頭人平靜地看了眼遠處的流水村,聲音正是大婚前夜,出現在落月泉的那群黑衣人。
“讓我們趕人,我們就隻趕人。沒交代的,死在我們麵前也不用管。”
茅草屋內的陽光,如金色的細沙般灑在木板床上,暖洋洋地映照著柳時衣的身影。她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眼無神地盯著房梁,仿佛在思考著人生的種種謎題。
突然,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那敲門聲太輕,柳時衣卻直接一個激靈,警覺地握緊身邊的月見刀,看向門口。
那敲門聲見裡麵沒人應答,便又大聲了些。柳時衣眉頭緊鎖,外麵卻響起了張大娘的聲音:“小柳啊,醒了嗎?該起床啦。”
柳時衣一愣,握著月見刀的手停在半空中。門外張大娘見屋裡沒人應答,便試探性地推開門。
但這茅草屋年久失修,門輕輕一推,便響起了吱吱呀呀的動靜,打破了屋內的寧靜。張大娘推開門,身型逆著光,柳時衣看著她的聲音,卻一陣恍惚。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花嬸那特有的大嗓門,如同炸雷般響起。那胖婦人總是一腳踹開房門,讓北風呼嘯著灌入屋內,吹得她穿金戴銀一身的首飾都跟著發出聲響。
柳時衣眼裡,花嬸叉著腰走上前,用那特有的嚴厲口吻說道:“還睡呢!趕緊給我起來討飯去,彆天天在這蜷著當懶貓!”
她看著麵前的婦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她幾乎錯覺自己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從前,那時候的她,還有家人陪伴在身邊,生活雖然清苦,但卻充滿了溫馨和幸福。
但花嬸沒說第二句話,柳時衣耳邊再聽到的,是和花嬸截然不同的聲音:“小柳,你、你起這麼早啊。”
柳時衣這才回過神來,張大娘已經走到了她麵前,看到她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心知她肯定又沒有好好休息。心中雖然哀歎不已,但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隻能尷尷尬尬地說了一句。
好一會兒,柳時衣才如夢初醒地開口:“我、我還沒睡。”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張大娘輕歎一聲:“我家做了早飯,你一會兒去吃點填填肚子。”
柳時衣低低嗯了一聲,身體卻根本沒動。張大娘見她這樣,猶豫半晌,本想走了。但柳時衣卻又抬起頭,強行拉出一個笑容:“嬸子,你不用太操心我,我自己能過好的。”
張大娘聽到這話,胸膛卻是上下起伏,再也憋不住了,第一次麵對柳時衣大聲了起來:“柳時衣,你要是真能自己過好,不想讓我操心,就彆天天這德行!”
柳時衣一愣,張大娘見她瘦瘦一張小臉上毫無血色,聲音一下也沒那麼大了,但火氣還是在:“你、你彆以為我不會跟花嬸一樣罵你,就天天躺在屋裡,啥也不乾!你,你再這樣,我就、我就……”
張大娘索性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納到一半的鞋墊,虛張聲勢地指著柳時衣:“你要是天天這幅德行下去,我肯定替煙嫋她們抽你!趕緊起來,吃完飯趕緊該乾嘛乾嘛去!我數一二三,聽見沒有。一、二——”
柳時衣被張大娘的氣勢所迫,趕緊一個腳底抹油避過她的鞋墊子,匆匆出了門去。
“好好好嬸子,我怕了你了!”
柳時衣雖然臉上雖然帶著幾分不情願,但眼中卻不經意間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她知道,張大娘這通火,是因為內心真的關心她。
流水村的市集空地上,依舊是湊了一堆人。眾人依舊坐在原地,聚精會神地盯著說書台。隻是那舉著驚堂木的不再是老錢,而是考了一輩子鄉試都沒考過的龐秀才,叫他一句秀才,是因為大家覺得他可憐,所以統一決定鄉試不給的名號,流水村就做主給了。
那龐秀才年紀跟老錢一般大,正講到精彩處,神采奕奕。
“就在那昭帝遇刺的緊要關頭,一無名小子從天而降,不僅護住了昭帝性命,還將英雄榜第一的淩霄盟盟主莫淩峰斬於劍下,這就是、就是——”龐秀才口條一般,但聲調卻學老錢學得抑揚頓挫,台下眾人也是挺捧場的,沒人拆台他打了好幾次磕絆。
柳時衣走到空地邊緣,擺好了自己的小藥櫃,拖著下巴,看龐秀才在那兒說著說著,又卡殼兒了。
“這就是那昭國橫空出世的武學奇才蕭時。龐秀才,你這口條還得再多練練啊。”柳時衣接了一句,循聲望去,隻見眾人齊齊望向自己,氣氛忽地變得沉默起來。
柳時衣有些不自在地避開眾人的視線,她不想看到那裡麵的憐憫,低聲說道:“你們聽你們的,我、我睡覺去......”她說著,默默垂下頭,趴在藥櫃上,合上眼。
龐秀才停了半天,才順著柳時衣的提示說了下去,這次開口竟是順暢了不少。而底下的眾人也如往常一般,繼續聽著龐秀才抑揚頓挫的講述,仿佛柳時衣並不存在一般,仿佛、仿佛一切都沒變一樣。
柳時衣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她睜開眼,側著臉看著天上的太陽,看了一會兒,竟然真的起了困意,不知不覺又打起了呼嚕。她的呼嚕聲雖然有些大,但在市集上卻並不顯眼。
然而,柳時衣並沒有注意到,人群之外,從城外的方向悄悄進來了一批陌生的黑衣人。他們四散開來,分頭前往各個商鋪門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他們的到來,給原本熱鬨的市集帶來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