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內,陽光透過精致的窗欞,斑駁地灑在蕭時沉靜的麵容上。他端坐於椅上,身邊魄風正忙碌地打掃著大堂。
魄風有些不解,掃帚在手中輕輕轉動,不情不願地問道:“阿時,我真的不明白,現在妄情山莊的事情都解決了,那些人也死了,我們為啥還要留在這裡,還讓我跟這兒掃地擦桌子的?”
蕭時不語,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前方。魄風見他不答,心中更是憋屈,手下掃帚故意一歪,差點掃到了蕭時的腳。
蕭時這才把眼神放到了他身上,但依然沒說話,隻是看他。
魄風撇撇嘴,繼續老實掃地,突然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戲謔,悄聲說道:“你不會,真的看上柳時衣了吧?”
蕭時聞言,眉頭一皺,冷冷地掃了魄風一眼。
“她其實……”
蕭時停下了,如果告訴魄風,柳時衣就是小十一,他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擦著眼淚上去跟柳時衣認親。但接下來呢?跟柳時衣說,你原來其實是藥王穀的,全穀被莫淩峰帶人屠了,你不知道為什麼來到了流水村,你以為的爹並不是你親爹,你的小娘是九州第一毒教聖女教中人,你喊著叔和嬸的那幾個人也都絕非是尋常商戶,你相信的一切其實都並非事實。哦還有,害你小娘死的那個人是來殺我的,害你的叔叔嬸子死的那群人是為了搶你手裡的刀,而且你這個刀就是屠藥王穀那個莫淩峰的武器。
能說嗎?一個字兒都不能說。柳時衣現在隻需要平靜的生活,無論煙嫋花嬸她們到底是誰,但她們和蕭時一樣,都隻是想讓柳時衣過得自由灑脫,如果過去對她而言隻是負擔,那忘記也罷。
魄風還在等蕭時把話說完:“其實什麼?”
“……其實,還不錯。”蕭時越說聲音越低,話音剛落,魄風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來真的啊?!”
“什麼真的假的。”蕭時有些無語,自從見了柳時衣,他發現身邊人都讓他有一種無言以對到隻想動手揍一頓的清澈愚蠢。
“不行,我告訴你,絕對不行!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她野得都沒邊兒了,還大大咧咧沒腦子,放進寧州一天就能被人吞了!隻能做你的負擔,我絕不同意!”魄風急得跳腳,抓緊手中的掃帚杆兒,說得情真意切。
蕭時一哽,正要回話,門外卻傳來了柳時衣清脆的聲音。
“不同意什麼?”柳時衣推開門,魄風氣得直喘氣,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怨氣,看得柳時衣莫名其妙,往後一躲。
“你乾什麼?”
魄風咬牙切齒,抓著掃帚猛地一掃:“掃地!”
柳時衣掃了一眼打掃得窗明幾淨的大堂,更覺得奇怪:“你掃這兒乾嘛?你們打算盤下來做生意嗎?”
蕭時給魄風使了個顏色,然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隻是要給自己收拾出個住的地方。”
柳時衣又四下看了一遍,皺起眉頭:“你們住就住,怎麼還把裝置都換了?”
魄風咬牙,很是不爽:“是阿時覺得百花樓是你小娘的心血,先前這裡被毀得一團糟,阿時特意找人好好修葺了一番。這樣以後你也不用拿著藥王穀後人的名號到處騙人,拿這百花樓做些你想做的營生。”
說到這裡,魄風又瞪大眼看蕭時,無聲地聲討:她還裝藥王穀後人,罪加一等!絕對不行!
柳時衣聞言,愣住了。她看著蕭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突然河東獅吼起來:“怎麼有你這麼個敗家的玩意兒!!!有錢是這麼花的麼!!!”
她踱步到牆邊,看著各種帷幔裝飾,心痛不已:“就這些東西,花裡胡哨的,一點也不實用!還有這個核桃木的桌子,這得花多少錢啊,趕緊退了去!咱讓三柚隨便打張桌子湊合一下就得了。”
柳時衣每說一個字,蕭時的臉色就更黑一分。魄風見狀,又忍不住了,習慣性維護蕭時:“我說你這人怎麼不知好歹?!”
“大老遠就聽見你們又吵,吵架傷財啊!行了行了,這些都是我買的,行了吧?”殷裕的聲音響起,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樣子。
魄風哼了一聲,蕭時眼觀鼻鼻觀心,正在穩定情緒。殷裕看了一眼,又開始打圓場:“你看師父他們都忙活一天了,柳小掌櫃要不要招待我們用個膳啊?”
柳時衣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小娘已經不在了,小九也不在了,這裡沒人生火做飯了。她掩飾性地舔了舔唇,掛上一個微笑:“我、我忘了。你們等會兒,我去買晚飯。”
就在這時,王老板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必不必,我家廚娘剛做好晚膳,才發現做多了。剛好你們都在,正好能幫我打掃打掃。”
說完,王老板就跟在殷裕屁股後麵,手腳都擺不對,尷尬地走了進來。殷裕衝他使了個眼色,王老板便硬著頭皮,上前拉著魄風率先出去。魄風一邊被拉著走,一邊還嘟囔著:“王老板,你不是個光棍兒嗎?府中就你一人,這還能做多啊?”
王老板乾笑兩聲:“我家廚娘,做飯掌握不好量。”又暗暗戳了魄風一下,小聲道:“你這小夥子,就你長嘴了是不是?!”
柳時衣看著二人漸行漸漸遠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蕭時難得眼角染上笑意,恰巧聽見柳時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謝了。”
蕭時一愣,轉頭看去,隻見柳時衣已經追上了王老板的腳步,留他一人怔在原地。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望著柳時衣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王老板家的正廳,飯桌上,各式各樣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熱氣騰騰,讓人垂涎欲滴。柳時衣抬起頭,目光在滿桌的美食上流轉,最後定格在王老板那張笑到發僵的臉上。
“王老板,你這廚娘做多的,可不止一點啊。”柳時衣笑著調侃道,眼中閃爍著頑皮的光芒。
王老板哈哈一笑,假笑已經成為了他這個社恐唯一能做得表情。臉上閃過一絲被戳穿的窘迫:“不說了,不說了,趕緊坐下,吃飯,不然就冷了。”
說著,王老板將柳時衣和蕭時拉到一起坐下,魄風見狀,本想湊過去坐在蕭時身邊,卻被殷裕一把推到了王老板那邊。
“人家小兩口坐一塊,你湊什麼熱鬨!”殷裕不滿地嘟囔著。
魄風正準備跟殷裕吵,結果門外響起了張大娘的聲音:“王老板,你家廚娘做這麼多啊?”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張大娘三柚等人都來了,在門口看著一桌子菜有點震驚。
王老板汗流浹背:“哈哈,是,她手鬆。”
眾人落座,張大娘瞅著蕭時和柳時衣,悄悄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肉夾到蕭時碗中。
“我當初一眼瞅著你這小夥子就不錯,一表人才的。小柳那丫頭啊,說實話,又懶又饞的,你以後得好好照顧她。要是吃虧了跟我說,我幫你、幫你教訓她!”張大娘的話裡滿是關切和寵溺。
柳時衣聞言,不滿地嘟起了嘴:“就他那少爺身子,還照顧我?我照顧他才是。再說了,就他那脾氣,才不可能吃虧呢。”
蕭時微微一笑,長睫微垂,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輕聲說道:“嬸子放心,我自當好生照料娘子。”
張大娘聽得滿心歡喜,哎喲一聲,看了柳時衣一眼:“你看看人家!性子多好!倒是你,趕緊改改你那脾氣吧!”
柳時衣震驚地看著蕭時,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你還挺會裝啊。”
蕭時微微一笑,低聲回應:“承讓。”
兩人的互動引起了龐秀才的注意,他打趣道:“看看,這剛成親的人,就是不一樣,吃個飯還耳鬢廝磨上了。”
柳時衣無奈地瞪了龐秀才一眼,頗為羞惱。
魄風看著左右逢源的殷裕,越看越火大:“你家不是今兒就回北漠了嗎?你還不回去整行李?!”
殷裕得意地一笑,揚起了下巴:“祖母她們已經回去了,我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偷溜成功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張大娘關切地問道:“小少爺,您這是為何啊?”
殷裕一撩頭發,擺出一副大俠的做派,豪氣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要去嵩山參加他們的招徒試煉大會,我可是注定要成為大俠的男人!”
魄風不屑地撇了撇嘴:“就你,花拳繡腿的,還想當大俠?”
兩人隨即又開始了七嘴八舌的爭吵,桌上其他人則夾菜吃飯,好不熱鬨。
柳時衣聽著這難得的歡聲笑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抬起頭,看著滿桌的菜肴和圍坐在一起的眾人,心中暗自下定決心。
“柳時衣,多看眼前,該開始新生活了。”她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晨光初照,雞鳴聲劃破了泛白的天空,細雪輕輕飄揚,給大地披上一層蒼茫的銀裝。柳時衣等人正要出門,卻撞見了迎麵而來的張大娘和一群孩子,正是先前柳時衣帶去落月泉采藥的那群小孩。
張大娘看著他們,疑惑地問道:“這剛辰時,你們這麼早出去做什麼?”柳時衣微微一笑,回答道:“今日沈溯要走,我們去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