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白發老翁,開口卻是嬌媚少女的聲音。
他身後還跟著三個人,一個小孩,一個女人,還有一個,柳時衣和蕭時都認識——殷棋。
這四個人對百花樓滿地的屍首和鮮血毫不在意,小孩顧書和女人元琴還在鬥嘴。
“你看看,都是因為你瞎指路,咱們才來晚了!”
“放屁!要不是你剛剛非要去偷彆人家裡的糖偶,咱們能來晚嗎?!”
白發老翁白畫並未在意他們二人的爭吵,隻是看著遍地狼藉,有些頭疼:“這死了一地,不會已經有人把刀奪走了吧?”
殷棋掃視一圈,看到趴在地上的柳時衣,勾起嘴角一笑:“在這兒呢。”
四人視線一時間聚焦到了柳時衣身上,柳時衣根本沒有分給他們一點眼神,她甚至都不知道外麵有人進來,滿眼隻有麵前的煙嫋。她像個小孩一樣緊緊抱著煙嫋,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蕭時皺眉,他把柳時衣擋在身後,看向麵前四人。魄風強撐著站起身,也站在了他身邊。剛剛嚇得不敢探出頭的殷裕又怕又急,最後還是乾脆一閉眼,咬牙站到了蕭時另一邊。
白畫見到殷裕,倒是笑了:“這不是巧了,給我們指路的小哥兒,你怎麼也跟這兒湊熱鬨?”
殷裕臉色一變,立刻轉頭跟蕭時和魄風解釋:“我我我不知道他們是要來找柳時衣的,我就給他們指了一下那個殷表叔的府邸。”
殷棋往前一步:“彆廢話了,趕緊拿了刀回去,我在這破地兒呆夠了。”
蕭時沒說話,卻一步不退地看著他們。殷棋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抬手就是幾枚棋子飛向蕭時。
魄風想要去擋,但他受了傷,抬手的時機慢了一瞬,眼瞅著那棋子就要劈上蕭時麵門。旁邊卻是飛出了幾片金箔,將將擋下了那棋子。
兩撥人都是一驚,看向金箔出現的方向,隻見花嬸手裡舉著金箔,一臉警惕地看著殷棋四人。
花嬸身後,朱老九氣到黝黑的臉都能看出紅意來:“你救他乾什麼?!”
“你閉嘴!”花嬸瞪了他一眼,這才挪了出來,她身後,跟著的是朱老九、張木匠、老錢和小九。
花嬸的聲音讓柳時衣抬起了頭,她發愣地看向花嬸,沒搞清楚麵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嬸兒,你怎麼在……”
花嬸上去,看了一眼煙嫋的屍體,閉眼穩了片刻,一吸鼻子,張眼又恢複了往常的聲量:“你成親我們能不來嗎?問的什麼廢話!你小娘是先走一步了,但我們還在,還能看著彆人欺負你不成?”
對麵元琴一聽,笑的彎了腰:“就憑你們幾個?”她手上戴著一串金屬製成的鐲子,手一晃,鐲子碰撞間發出了極其刺耳的尖銳聲響,對麵的人被震的一陣頭暈目眩,耳膜生疼。
顧書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吵死了。”話雖如此,他卻是飛速地幾步到了花嬸等人麵前,墊著腳背著手,趁著眾人還被那尖鳴折磨的時候,在她們手腕處來回聽了聽,搖了搖頭。
“一群大羅境的老弱病殘。”他又看向蕭時和殷裕,嗤笑一聲,“這還有倆毫無內力的廢物。”
他長歎一聲:“說得挺有氣勢,我還當真有點本事,能讓我好好打一架呢。”
花嬸剛想說話,顧書就從袖中倒出一根小毛筆,抬手往花嬸麵前一劃。瞬間,花嬸的脖頸處出現了一道血痕,她震驚地低頭看去,傷口崩裂開來,空中出現了一片血雨,灑了顧書一臉,他卻隻是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邪氣一笑:“人胖,果然血也甜。”
朱老九低吼一聲,一把抱住倒下的花嬸,花嬸死死抓著他的胳膊,不斷搖頭,含糊地對他說:“彆,彆說,十一。”
朱老九悲鳴一聲,花嬸很快沒了聲息,他紅著眼看向對麵幾人,口中的話卻是對蕭時說的:“新郎官兒,帶十一走。”
蕭時一愣,柳時衣也反應過來,尖叫一聲,瘋狂地要撲向花嬸。
朱老九卻是看了柳時衣一眼:“小騙子,你帶著我們幾個老家夥的份兒,活下去。”
“不要,不要,彆,求求你們。咱們一起,咱們一起——”柳時衣語無倫次,她不能再看著他們死在她麵前。柳時衣一把抓起手邊的刀,“我現在可厲害了,真的,你們彆犯傻,我能打,我來打。”
她拿刀撐著自己的身子要起來,白畫卻是幽幽長歎一聲:“小姑娘,你早點把刀拿出來不就好了。”
朱老九看了那刀一眼,仰天長嘯一聲,似悲似喜,似痛似氣:“都是命,都是命啊。”朱老九抽出了腰間的菜刀,一甩,那菜刀竟是變成了一把三棱軍刺。
“小九,帶他們走,跟他們說。”
小九抬眼,竟是毫無恐懼:“老板娘?”
朱老九看了一眼地上的煙嫋和花嬸,點頭嗯了一聲,便再不看後麵。
老錢和張木匠也走上前去,老錢手中的驚堂木一抬,那下麵竟是出現無數尖刺,刺間泛著綠光,看起來就有劇毒。張木匠則從腰間抽了兩把錘頭出來,手一發力,那兩把錘頭竟是慢慢變紅,像是燒了起來。
小九拽起柳時衣,瘦小的身子此刻卻力大無窮,挾著柳時衣的腰,不顧她的掙紮,拉她朝外走去。看了眼蕭時等人,一挑眉:“還不走,等死?”
蕭時眉頭一皺,正欲再說,卻是一口血湧上喉頭,方才元琴弄出的那陣尖銳噪音,竟是逼得他心口絞痛,差點吐出血來。魄風上來扶他,看向麵前的朱老九等人,左右為難。
朱老九看了他一眼:“沒聽到小九說嗎?趕緊滾。”
“滾!!”朱老九又喊了一聲,老錢和張木匠一人一掌風,將蕭時三人竟是推了出去,大門合上的瞬間,好不容易掙脫開小九的柳時衣衝了上來,絕望地看到門縫中朱老九、老錢和張木匠對她戚然一笑,門便完全合上,再也打不開。
小九上來拉柳時衣,眼見得拉不動,抬手給了她一巴掌:“他們,不能白死。”
柳時衣呆愣地看著小九,最終還是強忍住淚水,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拉起蕭時,跟小九一起朝村外跑去。
夜色深沉,落月泉邊,小九帶著他們,一路狂奔至此。見那四人沒再追上來,才讓幾人休息一下。
柳時衣呆呆地靠在樹上,蕭時想上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隻能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小九看向柳時衣,突然開口:“你,記得玉牌,嗎?”
柳時衣半天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老板娘說、說你爹,帶你來,是躲人。”
“躲……躲誰?”
小九搖頭:“隻說,你爹,死了。她帶你,繼續躲。”
蕭時和魄風對視一眼,魄風忍不住開口:“她是從哪兒來的,你知道嗎?”
柳時衣怔怔地看著麵前眾人:“你們在說什麼?我,我從小就生在流水村啊。”
小九又搖頭:“老板娘,我們,都是騙你。你是從……”
小九話音未落,黑夜中寒光一閃,他心口處被一根毛筆狼毫狀的鐵針刺穿。
他晃了晃,朝柳時衣倒下去,柳時衣下意識張開雙臂,抱著他,聲音顫抖:“小九,你彆嚇我……”
懷中的小九卻是再也沒了聲息,而柳時衣麵前,落下了四個黑影。
柳時衣抬頭看去,正是那百花樓中的四個人。
那個名為顧書的孩子看著柳時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聲音清脆而冰冷,仿佛帶著一絲嘲諷:“沒想到那群老頭子還挺難纏。”
柳時衣聞言,心中一陣怒火中燒。她緊握著手中的刀,恨恨地瞪著顧書。
“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
“你覺得呢?”顧書反問,大笑出聲。
那四人見狀,立刻圍成了一個銅牆鐵壁,將柳時衣圍在中間。他們的眼神中透露著貪婪和殺意,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搶奪她手中的月見刀。
其中元琴挑眉一笑,聲音喑啞而詭異:“好啦,小姑娘,彆鬨了,把你的刀給我們。”
柳時衣心中一緊,她知道這四人不好對付。但她也明白,手中的月見刀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緊握著刀柄,深吸了一口氣。
月色如墨,落月泉邊,柳時衣往前一站,命令身後的蕭時三人。
“不許過來。”
“你……”魄風急了,要上前去。
“不許過來!”柳時衣又大吼一聲,蕭時拉住魄風,衝他使了個眼色。
柳時衣抬頭,冷冷看著麵前的四個人。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因我而死。我要你們一個一個,給他們償命。”
顧書冷笑一聲,他的眼中帶上了嗜血的笑意。他緩緩向前邁出一步,左手之中突然現出一支偌大的鐵毛筆。那毛筆的狼毫根根如鐵絲般堅硬,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猛地一揮,鐵毛筆便如同一條黑色的毒蛇,飛速向柳時衣掠去。
柳時衣心中一緊,她手中刀紅光大作,與鐵毛筆猛烈衝撞在一起。一擊之下,鐵毛筆竟是斷了兩根狼毫。顧書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他後退幾步,重新審視著柳時衣。
柳時衣雖然擋住了顧書的攻擊,但她的身體卻因方才的力道而輕顫。她手中的刀也開始搖晃不定,仿佛隨時都會脫手而出。白畫見狀,冷笑一聲,她身形一動,便拔地而起。手中展開一巨幅畫卷,那畫卷帶著內力將柳時衣層層包住,越裹越緊。
柳時衣心中一沉,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在畫卷將她徹底裹住前的最後一刻,她猛地一個驢打滾,從畫卷與地麵的縫隙中險險逃出。然而,元琴卻已經不耐煩了。她手抱琵琶,纖指微動,悠揚的琴音遙遙傳去。
原本還在喘息的柳時衣,聽到那琴音後,神情忽然變得呆滯。她手中的刀幾乎要握不穩,身體也開始搖晃。那琴音越來越急,仿佛要將她的心神全部奪走。柳時衣強行恢複神智,但她的身體卻已經不受控製。那原本煙嫋所傳的內力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她的身子周圍開始浮現出陣陣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