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藩海外?
朱橚等三人聽了都是一愣。
顯然是頭回聽說此事。
朱棣見狀並不意外,卻佯作詫異道:“怎的,你等竟還不知?”
朱橚道,“四哥可以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朱棣略作沉吟,又問:“三妹婿來曆你們總知道吧?”
三人聞言笑了。
朱楨道,“父皇、大哥早先還瞞著,但重陽那日咱們都看了三妹婿放的電影,又如何不知他來曆?後世之人嘛。”
“電影?”聽到個新名詞,朱棣不禁疑惑。
三人又笑起來,以朱榑笑得最為得意。
他道:“四哥可是回京晚了,沒能看著那電影——錦衣衛、人在囧途、流浪地球,一部比一部好看,咱們可是大飽眼福!”
朱橚則解釋道:“電影好像戲曲,也是由人演的故事。隻是後世人不知以何手段,將之記錄於那平板電腦中,可反複播放。”
“重陽那日,父皇母後叫三妹和三妹婿一起進宮過節,三妹帶來平板電腦,我等遂得以觀賞那三部電影。”
朱棣聽得眨巴眨巴眼睛,滿心吃味。
‘好你個劉寬,枉俺那般親近你,有這麼好的東西居然不吭聲。’
‘父皇、大哥也是,居然不告訴我。’
‘不行,回頭就去找劉寬借來那什麼平板電腦看看。’
心裡雖酸,朱棣麵上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點點頭,“原來如此。”
接著道:“你們既知三妹婿來自後世,便該明白,他知曉後世之事——據他所言,咱們這些藩王子孫後代可是慘得很。”
朱棣此番跟幾個弟弟說封藩海外之事並沒有向朱元璋請允。不過,朱元璋此前也沒有對此事下達禁口令。
朱棣自不會傻傻說出靖難之事,隻說後來的大明皇帝削藩,將藩王們圈在封地,後代全都養成了廢物,成了朝廷一大累贅不說,明亡之時還任人宰割。
三人聽了都很氣憤,尤其是年少的朱楨、朱榑。
朱楨氣呼呼地道:“大哥後人怎可如此待咱們?這封藩是父皇定下的,原先多少朝臣來勸,儘被訓斥了,後來有的甚至下了獄,大哥後人卻要削藩?!”
朱榑直接站起來拍桌子——他有胡人血統,又吃得好,且從小習武鍛煉,雖才十七歲,卻已經生得高大魁梧,這一掌竟讓石桌直晃。
“大哥後人削藩?這事兒說不定就是大哥授意的!平時待咱們那麼好,咱還以為他真是個大好人呢,沒想到後來竟乾出這等事!”
“回頭咱就去問問他,為啥要削藩,為啥要把咱們的子孫當豬養!他這麼做,可對得起咱們、對得起父皇?!”
朱棣聽得額頭直冒汗,又很尷尬。
他這才意識到,幾個弟弟既不知靖難之事,自是也不知大哥、雄英早故,以及他後來奪了允炆皇位的事,於是就把削藩當成大哥後人做的事了。
削藩雖是朱允炆開的頭,可卻是他朱棣爺孫三代完成的啊。
真要讓他們從大哥那裡問出真相,豈不是要圍毆他一頓?
想到這裡,朱棣趕緊解釋,“六弟、七弟莫急,且聽俺把話說完——這後來的大明皇帝削藩也是沒辦法。”
隨即將藩王勢大威脅皇權,以及百年後宗藩人數太多,朝廷難以支撐宗祿之事說了。
最後道,“也就是說,咱父皇的封藩之策眼下沒問題,將來卻會出大問題。”
“經劉寬勸說,父皇也意識到此策不利於後代,因此問計於劉寬,於是便得到‘封藩海外’之策。”
隨後有學著劉寬,將大明海外之廣闊、陸地之富饒、土人之愚昧都講了。
接著又講了西夷在數十年後開啟大航海,殖民全球,爭霸世界,乃至兩百年後西夷強國竟意圖侵略大明,如胡元一般將大明人都變成奴隸的事。
為了達成目的,朱棣轉述這些事時自是略有一點點誇張的。
朱橚三人聽著時,先是震驚興奮激動,後又氣憤忿怒。
待朱棣講完,朱榑最先道:“既然如此多的無主、富饒之地,咱們卻絕不能再讓西夷先占了去!”
朱楨道:“七弟說得對,既然西夷能開啟大航海,占領那些無主之地,爭霸四海八荒,咱大明也能!”
朱橚卻是若有所思地道,“三妹婿所獻的‘封藩海外’之策,莫非是將我等皇子封藩於海外,先西夷一部占據了那些無主之地?”
朱棣笑著點頭,道:“五弟果然聰慧,正是如此。”
朱楨、朱榑都還年少,想得不多,聽此更加激動了——去海外征服蠻夷,然後建藩統治,那豈不是能成為土皇帝?
想想就激動啊。
朱橚卻微微皺眉道:“且不說那些無主之地離大明多遠,航海又多危險,即便咱們順利抵達,想要在蠻荒之地開辟藩國恐怕也不易吧?”
“怎麼,五弟怕了?”
朱橚苦笑,“四哥不用激我,我隻是覺得,封藩海外之事絕沒有那麼容易。”
朱棣道:“西夷都能在幾十年後航行數萬裡,繞過非洲抵達天竺,我大明為何不能?”
“況且,劉寬如今在造的蒸汽機將來亦可用於舟船之上,還會給舟船披上鐵甲,讓舟船更堅固且航行得更快,因此航海方麵並不是問題。”
“在蠻荒之地墾荒建藩確實不易,但總比在大明被圈養、子孫後代都淪為廢物乃至乞丐強吧?”
頓了頓,朱棣又道:“俺說這事,是希望三位弟弟一起求父皇儘快定下封藩海外之事。”
“另外,按劉寬所說,即便定下此策,也可讓藩王自選去或不去。也即是說,五弟即便幫俺,也不影響將來留在大明。”
朱橚稍稍沉吟,道:“四哥且讓我考慮兩日,如何?”
朱棣暗歎,沒想到一個媽生的弟弟竟然最難搞定。
他點了點頭,又看向朱楨、朱榑:“六弟、七弟總是樂於就藩海外的吧?”
兩人笑著點頭。
“自是樂意。”
“咱回頭就去求父皇定下封藩海外之策!”
···
朱棣上午跟三個弟弟會談過,下午就被叫到了奉先殿。
“老四,你沒問過咱就將封藩海外之事透露給老六、老七,鼓動他們來當說客,真是好大膽子!”
朱元璋瞪著朱棣,貌似生氣地喝道。
朱棣對此早有預料,連忙作揖,“父皇恕罪,兒臣還以為弟弟們知道了此事,這才直接與他們說了。況且,那日妹婿說完,父皇也不曾下禁口令啊。”
說到最後,朱棣露出委屈之色。
朱元璋哼道,“彆跟咱耍這些小把戲——你若真有心保密,不會先試探他們一番?”
見朱元璋看得這般通透,朱棣索性不裝了,直接道:“兒臣是真的想就藩海外,還請父皇速定此策!”
朱元璋起身走下了禦陛,背著手在朱棣麵前來回踱步。
“看來咱那日的話都白講了,你根本沒聽進去!”
“封藩海外,聽著讓人熱血澎湃,事情又哪有那麼容易做成?”
“航海凶險且不論,到了那萬裡外的蠻荒之地,你們這些小崽子真能管得住手下文武?若有人叛亂,殺了你自立為王該如何?”
“若是你們在海外患病,一命嗚呼,埋骨異鄉,可曾想過爹娘如何心痛?”
“就算真的事事順遂,你們這一去,爹娘又何時能再見得著?!”
說到最後,朱元璋站在了朱棣麵前,直盯著他,眼圈發紅。
聽此一番話,朱棣觸碰到朱元璋的眼神,是既感動又慚愧。
朱棣跪了下來,先是低著頭道:“是孩兒不孝,不曾想到此事會讓父皇、母後如此憂心,更不曾想過一去海外便是兩彆。”
隨即抬起了頭,也紅了眼眶,與朱元璋有幾分相像的臉上神色很是堅毅。
“可父皇曾教導孩兒,好男兒誌在四方,當提三尺劍,建不世之功業!”
“如今孩兒既知後世之事,雄心難抑,留在大明隻怕父兄猜疑,才誌難展,鬱鬱此生。”
“唯有去海外,方能天高海闊,鷹飛魚躍,大展雄途!”
“還請父皇成全!”
說完,深深拜下,以首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