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手握著腰間寶刀刀把,來到了點將台最前麵。
他環視點將台左右的文武眾臣以及稍遠些地方的將士,發出中氣十足的洪亮聲音。
“自上天鐘我大明降下跨江大橋以來,咱做了些事,有些人迂腐魯鈍不能理解,便非議不止。”
“譬如改**鐵場為鋼鐵廠,改征用工匠為雇傭,改官辦為官營,便有人叫著此事會敗壞征役之製,動搖國本。”
“簡直可笑!”朱元璋目光落到文臣那邊,如刀如劍,“咱大明又不是紙糊的,國本是那麼容易動搖的嗎?!”
頓了頓,朱元璋哼道:“咱知道,上奏的本子一份份被壓下來,某些人心裡仍舊不服。”
“那咱今日便讓爾等見一見**鋼鐵廠改革後的成果,讓爾等心服口服!”
說罷,坐回交椅,才一擺手道:“試炮!”
“皇上有旨,試炮!”
隨著宦官、傳令兵傳達口諭,點將台前方馬車邊的將士立即按操演好的行動起來。
眾不知情的文官武將望去,隻見將士扯下了前排幾十輛馬車上的油布,露出了上麵載著的鋼鐵造物。
“這是···炮?”
官員們瞪大了眼睛,有人喃喃出聲,竟有些遲疑。
火炮這些人都見過,畢竟京師城頭就有,因炮口有海碗口大小,用法與火銃相似,故習稱碗口銃、碗口炮。
碗口炮口粗身細,長不過一兩尺,皆以銅鑄,故重不過六七十斤。
眼前馬車上的火炮模樣卻與之完全不同。
隻見這火炮竟約莫一丈長!
炮口雖比碗口略小,卻是前細後粗——到炮腹處已然粗過人頭了。
且通體閃耀著鋼刀般的森冷色澤,竟似乎是以精鋼鑄造而成!
另外,這些火炮還如車一般,附帶了車架與車輪——此二者亦是精鋼所鑄!
也正因為有輪子,這些大炮才一架就占據了一輛馬車。
操炮的將士將這大炮推下馬車後,不用另尋炮架,就架在那車架上,炮尾也以古怪的結構撐在地上。
這般形式,讓所有腦海中都浮現一個新詞——炮車!
隻見將士將炮車固定後檢查一番,便開始填裝火藥、炮彈,最後從炮尾插入一尺多長的引線。
“發炮!”
隨著指揮的將官大喝,令旗舞動,炮手們便點燃了引線,快速退到十步之外。
引線燃燒很快,不過兩三息便燃到炮身裡麵,頓時神策門外響起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聲音,猶如天雷!
轟轟轟···
一發發鐵彈噴發而出,拋射向石灰山方向。
一裡。
兩裡!
三裡!
最終竟落到了將近四裡外的石灰山腳下!
雖然距離很遠看不清,卻能隱約瞧見那邊有大片煙塵濺起!
也是此時,文臣們注意到徐達、湯和各自拿出了一個銅製的圓筒,放在眼睛上在眺望著什麼。
隨即,已五十好幾、須發花白的湯和竟然激動得跳起來,大喜道:“竟真打到了石灰山腳下,還轟塌了那裡的石牆,厲害呀!實在是厲害!”
徐達情緒相對平靜些,卻也滿臉笑容。
他將千裡鏡交給了身旁徐輝祖,便向朱元璋拱手道:“恭賀陛下,有威力這般強大的火炮,天下間將再無城池可阻我大明將士!”
另一邊,李善長雖沒有千裡鏡,卻也跟著作揖祝賀。
“恭賀陛下,以此炮之神威北元數年可滅,我大明亦將無敵於四海,江山永固!”
其餘文臣武將也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向朱元璋作揖恭賀。
“恭賀陛下!得此神威大炮,大明必將四海無敵,江山永固!”
“哈哈哈,”得群臣恭賀,朱元璋很高興,一陣暢笑,花白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好!眾卿如此恭賀,咱就給這火炮賜名為神威大炮!”
隨即他話語一轉,“不過**鋼鐵廠此番可不止造了神威大炮,還有另一種火炮——傳旨,試射虎蹲炮!”
神威大炮是仿照後世紅夷大炮造的,隻不過略細且輕便一些,又添加了炮車、準星等,本就是要改個名字的。
至於虎蹲炮,朱元璋念著後世戚繼光於大明的貢獻,便沿用原名。
眾臣聞聲看過去,隻見將士們又扯下了後一排馬車上的油布。
上麵卻放著一些“小號”火炮——這小號隻是相較於神威大炮而言,實際上其炮身亦有兩尺多長,炮口則如碗口大小。
這炮看著亦是以精鋼鑄造,不再有炮車,卻有兩條腿似的支架。
隻見一名將士便能抱著這虎蹲炮一路小跑到神威大炮前麵,放於地上,竟頗為輕鬆的樣子。
炮腿有爪,落地便配合著炮尾牢牢立於地麵,猶如虎踞。
隨後炮手開始裝填火藥、炮彈,同時有將士在兩百步外安放一個個披著盔甲的木人。
待兩邊都準備好,指揮的將官一聲令下,頓時清脆的炮聲一連串響起!
嘭嘭嘭···
這次點將台左右的文臣武將們看得清楚,隻見這些虎蹲炮口噴出了不知多少彈子,除了一枚較大的鐵彈外,其他都很小,一時間竟形成了一張彈網!
幾十門虎蹲炮一起打發,更是形成了一道彈幕!
如網罩一般噴射到那些盔甲木人上麵,頓時將成排的木人打得七零八落。
眼神好的人甚至能看看到那些木人身上的盔甲被鐵彈打破,裸露在外的部分鑲嵌著些鉛丸、鐵片。
瞧見這一幕,不少人色變。
因為他們不禁想象起這火炮打到人身上的情景。
多數武將們臉上也不見喜悅,多是懼怕——他們這些人大多靠著一身武勇建功,見此情景便不禁想,若在戰場上遇到這火炮,他們的武勇有何用?
即便是騎著馬,若是不夠近,隻怕沒衝過去便人馬俱斃了。
朱元璋卻看得很高興,起身大笑道:“好!”
在他看來,神威大炮固然是厲害,但打得太遠了,此番軍演多數大臣都看不清石灰山那邊,因此少了些威懾力。
這虎蹲炮就不同了,打得兩百步外的木人七零八落,盔甲破爛。
威力如此可怖,必然令心懷叵測之輩喪膽!
在朱元璋身後,朱棣等幾位皇子也是個個激動,滿臉笑容。
正如先前大臣們恭賀的那般,有這神威大炮、虎蹲炮,他們大明將無敵於四海,老朱家的江山也將固若金湯!
神策門外,在眾人或激動喜悅或震驚恐懼之時,唯有劉寬神色平靜。
甚至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微笑。
‘隻是前裝滑膛炮而已,有啥好激動的?’
‘有它們明軍暫時是無敵於四海了,但對於火器時代而言,卻隻是個開始。’
‘至於大明江山固不固的···靠得可不是槍炮,而是人心。’
···
演武結束的次日。
朱棣與朱橚等幾位仍在京師卻出宮彆居的皇子約在大本堂見麵。
大本堂雖在紫禁城內,卻不在後宮,故朱棣等年長的皇子來此並無忌諱。
一座涼亭內。
朱橚、朱楨隨意地坐在石凳上,朱榑確是跨坐於欄杆之上,姿態很是肆意。
瞧見朱棣過來,早已等不耐煩地朱榑便道:“四哥究竟有甚要事,非得約在大本堂見麵?就算不好約我們去酒樓,也可以在你府上宴飲一頓啊。”
朱棣有些不喜朱榑的性子,聞言哼道:“你若不想來,儘管走就是了,俺這大事不差你一個。”
朱榑一聽惱了,“狗屁大事,誰稀罕,走就走。”
從欄杆上跳下就準備離開。
卻被朱楨拉住,“七弟,如今在京師彆居的兄弟就我們四個,你怎好一人離開?”
朱橚則勸起朱棣,“四哥,七弟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與他計較。再說了,你既通知他過來,又怎好讓他走?”
朱棣皺了皺眉,便對朱榑道:“彆站著了,坐過來說。”
朱榑也確實不想走,有了台階便不再鬨,坐了下來,隻是不吭聲。
朱棣懶得看他,對另外三人道:“今日主要是想與你們說說封藩海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