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何事?”李衍眉頭微皺,忍不住開口詢問。城隍廟什麼地方,那可是社令兵馬駐紮之地,乃是大宣朝社稷祭祀之所。天下各州,即便法脈最為繁盛的粵州,城隍廟也是鎮壓一地之所,隻不過洞天福地歸法脈管理。他同時手掐陽訣,臉色微變。城隍廟中的香火,竟有些散亂。裡麵神罡給他的感覺,彆說長安、鄖陽這些地方,就是一些路過的小城都比不上!這可是戰爭前線,莫非城隍廟遭了災?玉陵子臉色有些尷尬,“這個…此事說來話長,諸位先安頓下來再說。”李衍等人互相打了個眼色,暗自警惕。客棧不遠,與城隍廟僅一街之隔。神州任何一座城池,能在此繁華地段開設的客棧,檔次都不會太差,那種大通鋪車馬店通常都在城邊。這是座裡外三進的大客棧,皆是兩層樓,青磚古瓦,木樓雕花,頗有一番古韻。碩大牌匾上,赫然寫著“長風客棧”四字。而門口進進出出,除了些衣著華貴的商賈,還有不少身著官衣之人,甚至有軍中校尉。李衍看到,頓時眉頭一皺。這間客棧必然和衙門有關係,他們江湖中人,通常會避免在這種客棧居住。道不同,起了口角爭執都是麻煩。“諸位放心。”玉陵子見狀,微笑低聲道:“貧道給你們掛的是太玄正教名頭,不會有人招惹。”“再說如今的宜昌城,這客棧最安全…”“哦?”李衍聽出其話裡有話,便不再多言。能招待朝廷官員的客棧,跑堂的都很有眼色,衣著整潔,眾人還未進門,便跑來迎接。“道長好,房間已收拾好了。”“按您吩咐,已置辦了一桌酒席。”“幾位請隨我來。”跑堂的小二滿臉殷勤,帶著眾人來到後院。這裡布局彆有洞天,院子中央有假山花池,還有幾顆高聳樹木,四周皆是二層小樓,雖說不是獨院,也顯得雅致幽靜。院中假山旁,還有涼亭小築,幾名官吏在那邊飲茶聊天,雖看上去一派悠閒,但彼此皆神色凝重。看到幾人進院,他們立刻停止談話,對著玉陵子微微拱手示意,顯然相互認識。玉陵子肯定對他們的情況有所了解,直接定下了四個房間,且彼此相連。房間雖說不大,卻也乾淨整潔,也就比鄖陽城江浙商會稍差一些。眾人剛放下行李,當即有人展開圓桌,布置席麵,八冷八熱、各色糕點,還有一壺老黃酒,很是精致。“諸位請慢用。”跑堂的小二微笑道:“客官們若需要熱水,招呼一聲便有人送來。”說罷,便小心帶上了門離開。“來來來,請。”落座後,玉陵子當即端起一杯酒,滿臉微笑道:“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請滿飲此杯。”“多謝前輩。”客套了兩句後,李衍也顧不上吃菜,直接抱拳道:“我等不過無名小卒,前輩如此盛情款待,實在有些心虛啊,前輩有事不妨明說。”“諸位說笑了。”玉陵子微微搖頭,“你們如今名頭響得很,‘鐵屍’儂達和妖僧噶瑪都栽在你們手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啊。”李衍懵逼,“這都是誰?”玉陵子先是一愣,隨後撫須哈哈大笑,“這二人,如果知道自己死在李少俠手裡,還被當成無名小卒,恐怕氣得棺材板都壓不住。”“‘鐵屍’儂達,便是伱在青龍山殺死的那個蠻族術士,原本是湘西趕屍人,後來借趕屍之名暗中劫殺商隊,被執法堂通緝。”“他跑到荊楚山區避難,和裡麵的江湖敗類、邪道術士沆瀣一氣,還借師傅傳下的老僵屍,做了幾件大案,闖下不小凶名。”“此人已加入天聖教,他那頭老僵屍能釋放屍毒,幸虧死在道友手裡,否則朝廷軍隊進入山林,不知會有多少士兵受害…”“至於妖僧噶瑪,便是你們在朱家堡磷礦斬殺之人,原本是吐蕃紅教秘僧,後來惹禍跑到中原,肆意妄為,同樣被執法堂追殺。”“後來也不知投靠了哪方勢力,銷聲匿跡數年,但終究還是死在你們手中…”“哦,原來如此。”李衍聽罷,恍然大悟。他早覺得那兩個人不一般,隻可惜都有弱點,一個被炸藥崩死,一個被冥火銃燒成焦炭。若沒人輔助,肯定沒那麼容易斬殺。沒想到,竟還有些來頭。至於玉陵子這麼快得知此事,他倒一點也不意外,無論太玄正教還是朝廷,都有飛鴿傳信。尤其是重要情報,幾日之內便能傳遍整個州府,尤其是在戰時。想起一路見聞,李衍心中已有所猜測,沉聲詢問道:“道長,宜昌的情況是不是不太妙?”“豈止是不妙啊。”玉陵子也未隱瞞,直接倒起了苦水。“宜昌所處之地有些尷尬,雖說我太玄正教為正統,占據城隍廟,每逢大型祭祀,也都由我等主持,但民間卻是以法脈為主。”“原本人手就不夠,為應對荊楚山民之亂,好手又儘數被抽調離開,更加捉襟見肘。”“如今形勢微妙,各方暗探彙聚宜昌,其中不乏有那些土司麾下術士,朝廷更多依仗的,則是本地幾個法脈,由他們鎮壓局麵。”“鄂州亂象已顯,各地妖邪作亂之事時有發生,法脈雖也保一方平安,但按規定,這些案子都會被上報至宜昌府衙,又送到城隍廟。”“我們人手有限,哪處理的過來?”“有些事你也清楚,法脈與我正教關係微妙,而且他們和地方土司之間,也有些斬不斷的聯係,就讓我太玄正教更加尷尬。”“事關一方安穩,貧道這張老臉也沒那麼重要,幾次宴請本地法脈,讓他們這段時間,儘量壓製住各方邪祟。”“即便這樣,西南形勢也越發不妙,還有一些歹人則趁機作祟,以邪法擾亂民心,試圖顛覆社稷。”“這些都是彌勒邪教曾經的套路,一旦大災大亂,朝廷和正教無法穩定人心,百姓便會求助於淫祀邪神,最終釀成大禍。”說著,苦笑道:“實不相瞞,來時的路上你們也看到了,可知城隍廟是被何人破壞?”李衍眼睛微眯,“邪道妖人?”“非也。”玉陵子歎了口氣,“是被附近一個村子的百姓所毀。”“眼下正值春耕,他們種下的稻苗,一夜之間儘數枯死,水稻枯死也是罕見,且並非因為水源的原因。”“貧道一位師弟前去,但本事不濟,找不到原因,那村子貧困,也籌不夠錢請法脈出手,幾次補種,稻苗又儘數枯死。”“不知是哪個妖人傳言,水稻枯死乃朝廷失德,村民們便砸了土地廟,還被人蠱惑,來衝擊城隍廟。”“諸位實力有目共睹,李少俠身份更是尊貴,還與我太玄正教交情不錯,既然來了宜昌,貧道也隻能厚著臉皮前來相求。”“前輩說笑了。”李衍也未推辭,拱手道:“我等雖實力一般,但眼下世道混亂,自然會儘一份力。”他們來西南,本就是要驅邪除妖,一方麵曆練,一方麵積累功德,好借助武當山資源修煉。而且受王道玄影響,即便沒有好處,碰到有人以邪術害人,也不會袖手旁觀。“好!諸位果然是有道之士。”玉陵子聞言大喜,宜昌城如今情況,他能依靠的不是法脈,而是這些與正教關係不錯的散修。李衍這團隊,隻是其中之一。當然,該給的好處也不會少。“諸位。”玉陵子微笑道:“青龍山和磷礦兩件事,都會有真武令,且那兩個妖人的懸賞,也會儘數交給你們。”“危難之際,方顯人心,諸位放心,我武當真武宮,絕對不會虧待你們。”“那個村子事,最為緊迫,人雖然被朝廷抓了,但民心動蕩,須儘快穩定。”“前輩放心,不過我等來宜昌還有件事,等完事後,就會前往城隍廟找您。”“如此也好。”許下一堆好處後,玉陵子才起身告辭。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王道玄忍不住搖頭道:“世道果然是亂了,貧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太玄正教如此著急。”“衍小哥,嚴府你先去吧,貧道要留在客棧準備一番,那個村子的事,貧道在膠州也見過一次,若真如我猜測,怕是有些麻煩…”李衍點了點頭,沉思了一下,開口道:“沙老叔,呂兄弟,宜昌危險,你們便留在客棧保護道長,莫要單獨出門。”“放心吧,我曉得。”沙裡飛聞言,頓時會意。他們搶到的《霹靂雷火經》,至今不知是哪方勢力擁有,敵暗我明,必須多加小心。又叮囑了一番,李衍則換了身乾淨衣裳,拿好家夥事,離開客棧。嚴府在宜昌也是大戶,他和小二打聽清楚位置,便獨自向城北而去。在他身後街角,一名正拉著二胡的老乞丐緩緩抬頭,瞳孔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