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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鶴年裝模作樣,搖頭晃腦的給海棠診了脈。
隨後楊鶴年一臉大驚失色的表情:“啊呀!滑胎了!海棠姑娘節哀順變啊!”
海棠聽了這話如遭雷擊,呆呆的望著楊鶴年。
楊鶴年道:“雖滑了胎,但還會有孕吐。姑娘要悉心保養。切不可因悲傷過度再生出彆的病來。最好.讓四公子陪伴你左右。”
海棠開始痛哭流涕:“嗚嗚嗚,四公子那沒良心的。我都七天沒見過他了。誰知道他身在何處?”
楊鶴年問:“難道四公子對您不管不顧了?”
海棠道:“差不多。”
楊鶴年又對海棠一番好言相勸。與此同時,把海棠撞得“滑胎”的英兒已經不知所蹤。似乎是因害怕被懲罰逃跑了。
楊鶴年離開了西小井胡同,轉頭去了街上一座茶樓的雅間。
雅間之內坐著常風。英兒也已坐在了那裡。
楊鶴年拱手:“常大人。”
常風問:“事情辦妥了?”
楊鶴年道:“辦妥了。海棠確信自己滑了胎。”
常風將兩張銀票放在了桌上。銀票各為一千兩。
常風道:“楊大夫,這一千兩銀子,夠你隱姓埋名去江南開一家正兒八經的醫館了。”
“英兒,你父母雙亡。我已給你選了一個好男人。此人在陝西兵備道衙門做百戶。一會兒我就派人送你出城去西安嫁人。從此以後你就是官兒夫人了。”
英兒和楊鶴年對常風千恩萬謝。
謝四公子最愛的女人“滑胎”。常風不信他會不管不顧。隻要他現身,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小井胡同已被錦衣衛的耳目看牢了。謝亙一現身,就會被一群“遼東衛所軍”綁票。
到那時,錦衣衛便可順藤摸瓜,找出虎罪箱。
計謀是個好計謀。既沒真的去給海棠打胎“傷陰德”,又達到了引誘謝亙現身的目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常風的預料。
一連四天,謝亙不見蹤影。
離十月初十,劉、謝“除虎”的日子隻剩下了六天!
常風有些發急。就算皇上站在八虎一邊。如果劉、謝將虎罪箱公諸於世,皇上也頂不住天下輿情。隻能舍棄八虎。到那時,文官勢力將一手遮天,朝局將無法收拾。
萬般無奈之下,常風來到了西苑豹房,找到了正德帝。
正德帝正在練箭。他手中的那張老黃弓還是他的騎射教習、皇姨劉笑嫣送的。
“嗖!”名師出高徒。正德帝一箭正中靶心。
江彬和一眾豹奴在一旁喊道:“皇上神射!”
正德帝倒謙虛上了:“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箭法再精準,最多也不過射殺幾人。朕要學的,是萬人敵之術。”
常風在一旁道:“皇上,臣有要事稟奏。”
正德帝轉頭看了常風一眼:“哦?姨父來了?何事?”
常風壓低聲音:“事關機密。”
正德帝朝著江彬等人揮了揮手。眾人立即退下。
常風道:“謝亙還未現身。”
正德帝又拿起了一支弓箭:“姨父,朕聽劉瑾說,自成化二十二年起,就沒有你辦不成的差事。這是朕自登基後,交待給你重要的差事。你若辦砸了,朕不得不懷疑你的能力。”
常風連忙道:“臣無能。為防萬一,臣有一調虎離山、拖延時日之計。”
正德帝問:“哦?何計?”
常風答:“定國公徐光祚已秘密南下,接夏姑娘入京。但夏姑娘的車駕,尚在保定。”
“夏姑娘是擬封皇後。照規矩,擬封皇後入京完成大婚,需派勳貴、重臣持節迎接。一般持節正使為勳貴,副使為首輔。這是有舊例可循的。”
正德帝道:“明白了。你是想讓朕派劉健出京,持節去保定迎接夏姑娘?可車駕是空的啊!他一去不漏了餡兒?”
常風答:“劉健身為人臣,總不能逾禮掀開夏姑娘的車簾一探究竟。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另外,夏姑娘兩個時辰後便能秘密進京。大婚事宜,禮部和司禮監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待劉健離京,請皇上立即大婚、親政。”
正德帝思索片刻後,道:“好,那就按姨父所說。朕命國舅張鶴齡為持節正使、首輔劉健為持節副使,南下保定迎接夏姑娘的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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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下晌朕會召見禮部左侍郎王華,商定大婚之期。”
常風又提醒正德帝:“皇上,值此朝廷大變之時,您一定要掌控好兵權。臣提議,由江彬和豹奴們以邊軍將領的身份執掌京營兵馬。”
“江彬和豹奴們久在邊關任職。與京中文官沒有交集。遠比京營將領可靠。”
正德帝微微點頭:“嗯,還是姨父思慮周全。”
內閣值房。
劉瑾拿著一道聖旨來到了劉健麵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壽寧侯張鶴齡為持節正使,首輔劉健為持節副使,前往保定迎擬封皇後車駕。欽此。”
劉健一愣。
劉瑾笑道:“首輔,快接旨啊!閣揆作為副使迎擬封皇後入京,這是祖製。”
在除虎的關鍵時刻出京,劉健是不樂意出京的。
不樂意歸不樂意,旨意還要遵。正德帝拿“祖製”二字壓著他呢。
劉健道:“臣劉健謹遵聖諭。”
隨後他從劉瑾手中接過了黃絹布聖旨。
劉瑾拱手:“壽寧侯那人不著調。迎後大事,全靠您這位持節副使了。”
說完劉瑾翩然離去。
劉健看了一眼值房內的李東陽,又看了一眼謝遷,隨後走出了值房。
謝遷會意,跟著劉健走了出去。
二人在值房外的浩然亭內站定。
劉健道:“去保定一來一回有六百裡。即便我快馬加鞭,也要五六日的行程。除虎大計,待我回京後再施行。”
“你一定要看管好那六處地方的八虎罪狀、證詞、人證。隻要順利將其公諸於世,皇上就算有心庇護八虎,也不能知其不可而為之。”
謝遷道:“首輔放心。亙兒一直在那邊看著。出不了岔子。待首輔回京之時,就是我們殺八虎之日。”
“八虎一死,即便皇上大婚、親政,也要繼續倚重我等文臣。”
劉健道:“不要掉以輕心。你要提防兩個人。一個是錦衣衛的常屠夫。”
說完劉健又指了指內閣值房:“另一個是李東陽。此人跟八虎態度曖昧。又是常屠夫的親家。我怕他會投靠閹黨。”
謝遷道:“李東陽若自絕於士林,委身於閹黨。那咱們不必顧及多年同僚的情分。殺八虎的同時,捎帶手讓他丟官罷職。”
朝堂一向殘酷。
要論起來,謝遷跟李東陽以前還是至交呢,曾攜手入閣。
一旦牽扯權力之爭,至交情誼算得了什麼?弟兄表麵心連心,私底下相互玩腦筋。
且說常風從豹房回到了錦衣衛。見到錢寧立馬就問:“西小井胡同那邊,謝亙還未現身?”
錢寧微微搖頭。
常風道:“繼續盯緊了西小井胡同。”
錢寧建議:“我看不如在西小井胡同放一把火,燒死謝亙的那個姘頭。我就不信人都死了他會不現身給姘頭辦後事。”
常風道:“不可。且不說一屍兩命太傷陰德。若謝亙是個無情之人,相好滑胎他不現身,相好被燒死他一樣不會去。”
“還有。咱們如今這麼對付政敵的家人,就不怕將來咱們的政敵這麼對付咱們的家人嘛?”
就在此時,劉瑾走了進來。
錢寧朝劉瑾行了禮,隨後便識趣的離開了。
劉瑾一臉期盼的眼神:“虎罪箱的事有眉目了嘛?”
常風道:“謝亙尚未現身。”
劉瑾苦笑一聲:“嗬,西廠穀大用那邊也在加緊查。奈何毫無頭緒。”
“好在小叔叔給皇上出了個妙招,讓劉健持節出京。或許能拖延幾日。”
下晌,正德帝在豹房召見了常風、內閣次輔李東陽、禮部左侍郎王華、定國公徐光祚、欽天監監正黃啟人。
正德帝問徐光祚:“夏姑娘在何處?”
徐光祚答:“暫時安頓在臣的公爵府。”
李東陽、王華、黃啟人聽了這話驚詫萬分:夏姑娘已經秘密回京了?那皇上今日怎麼還下旨命壽寧侯、劉首輔持節出京相迎?看來是調虎離山!
正德帝道:“黃卿,朕看三日之後是黃道吉日,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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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人一愣:“三日之後,十月初七?臣得回欽天監查下.”
正德帝小手一揮:“不用查!十月初七宜大婚,十月初八宜少帝頒詔親政。朕已經查過了!”
黃啟人是李東陽的學生。他立馬領會了正德帝的用意:皇上是要在劉首輔回京前,辦成大婚、親政兩件大事。
天子已經說了,初七、初八是好日子。即便不是好日子,也得是好日子。
想到此,黃啟人拱手:“皇上所言極是,十月初七、初八皆是黃道吉日。這兩天行大婚、親政大事,必利民、利國、利朱明皇族。”
正德帝道:“好!王卿,禮部那邊大婚事宜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王華答:“皆已經準備妥當。”
正德帝道:“那就定於十月初七,朕與夏姑娘大婚。冊封夏姑娘為後。常風,錦衣衛要負責大婚衛戍事宜。”
“倒不是怕刺客。主要是朕怕文官們反對鬨事。”
常風拱手:“臣遵旨。”
正德帝又交待:“此事暫時要秘而不宣。待十月初六深夜,錦衣衛派出專人,挨家挨戶告知在京全部官員。”
常風又拱手:“臣遵旨。”
王華沉默不言,沒有表態。
正德帝怕王華反對。禮部尚書張昇被他調去了金陵祭太祖。王華如今是禮部的大當家。大婚也好、親政也罷,需要禮部一體承辦。
正德帝開始給王華畫大餅:“王卿,你是成化十七年的狀元,才學冠絕天下。為官二十四年,你清廉自守,實乃文臣楷模。待朕親政,第一件事便是讓你入閣。”
正德帝的潛台詞是:王華,你這個老小子幫朕辦好大婚、親政兩件大事。你投之以桃,朕報之以李。事後朕會給你一個閣員的金交椅。
王華跪倒:“皇上過譽。臣定當辦好眼下的兩件差事。不辜負皇上的厚望。”
王華表明了站在正德帝一邊的態度。
正德帝終於看向了次輔李東陽:“李先生對朕的安排可有異議?”
李東陽道:“臣無異議。”
正德帝道:“那大婚當日,就由李先生做朕的大禮官。”
李東陽推脫:“皇上,天子大婚,照規矩大禮官應為內閣首輔啊。臣隻是次輔”
常風在一旁插話:“李先生就不要推脫了。首輔不是出京了嘛。”
李東陽想起了什麼:“皇上,您讓張國舅、壽寧侯出京迎夏姑娘的車駕。可夏姑娘並不在車駕上。待首輔還京,您總要有個解釋。”
常風給正德帝獻上的調虎離山計,說白了就是大耍活人,耍得還是當朝首輔。把人耍了總要給個敷衍得過去的理由。
正德帝一時想不出理由。
常風道:“稟皇上。錦衣衛收到密報。凶殘、萬惡的韃靼小王子,意圖阻撓朱明皇族開枝散葉的大計。於是派遣了上百名殺手潛入明境,準備刺殺擬封皇後。皇上您為了保護夏姑娘,隻得使出虛虛實實之計。派出定國公,秘密接夏姑娘回京。”
正德帝忙不迭的點頭:“對對對!姨父說的太對了!朕虛晃一槍,派劉先生持節相迎,是為了掩韃靼人的耳目。”
“朕這麼做,不光是為了自己的婚事。更是為了江山社稷哇!若擬封皇後遇刺,對於大明來說是大不吉之事。小王子或許會趁著我們大不吉,南下九邊入寇!”
外敵是個好東西。朝廷內部的任何臟水,都可以潑在外敵身上。
說這話的時候,正德帝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常風。
嘿,要說睜著眼說瞎話,朕的姨父真是個中翹楚!
李東陽心中暗笑:這個理由,非得是朝堂上的老狐狸才能想得出來。我那親家雖四十出頭,卻已配得上“老狐狸”三個字。
正德帝道:“罷了。諸卿下去各自準備吧。”
常風離開了豹房,跟親家李東陽並肩走在宮巷之中。
李東陽道:“親家好謀略啊。”
常風卻道:“隻是旁門左道罷了。若要造福黎民,還得親家公在朝堂上施光明正道。”
李東陽卻道:“所謂的朝堂其實就是戰場。智慧是最有力的武器。智慧是不分旁門左道還是光明正道的。”
“隻要目的是為光明。手段齷齪與否不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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