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斯特裡特對礦工如何暫且不提。
她的確信守諾言,答應向羅蘭一行人敞開了斯特裡特家的寶庫:說是寶庫,實際上隻是一座小型收藏室。
其中除了俗世的藝術品外,還有一些涉及了神秘的、亨利·斯特裡特收藏的珍貴物品。
佩姬表示,他們每人可以帶走一件。
“真夠吝嗇的。”
待客室裡,蘿絲擺弄手裡碗口大小的銅牌,十分不滿:“她之前可說‘隨便拿’。”
“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這已經足夠慷慨了。”
金斯萊回了一句。
畢竟整個過程除了蘿絲,他和羅蘭實在談不上‘幫忙’(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言語能起到什麼實質意義上的幫助,除非聽它的人沒受過良好的教育,並且智慧令人難以詳談——願這世界多些聰明人。)
蘿絲拿到的是一枚圓形銅牌,金斯萊則選了一支筆。
不過看起來,這兩位年輕人,心思都不在手裡的‘慷慨’上。
茶霧嫋嫋。
“…她失信了。”
蘿絲嘟囔著,把牌子遞過去:“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早知道,蘿絲,”羅蘭托著腮,接過那枚篆滿了棱角尖銳字符的銅牌,翻來覆去地看,“我隻是覺得,沒有人會是山和海。”
沒有人是永恒不變的。
“我們的偵探先生不也早提醒過你。”
金斯萊聞言搖頭:“我才是真正的‘猜測’。我甚至不清楚,之前為什麼頭腦一熱就幫了她——我看過許多書,卻從未親眼見證一個人的‘墮落’…”
說到這兒,他板著臉開了句玩笑:“或‘成長’。”
蘿絲這枚銅牌上的字符是種羅蘭和扳手都沒見過的語言,雖然由於「萬物璀璨」的存在,羅蘭能辨識出上麵所記載的知識。
一門無形之術。
名為:湧泉咒殺。
這是篇敵我俱損的咒殺秘文,隻對低環儀式者及其之下的生靈起效。
使用方式非常苛刻,並且,施術者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羅蘭不建議她選擇這枚銅牌,但蘿絲執意要。
“我感覺它比那本書和鑰匙要有用,”蘿絲搶回來,拿在手裡晃了晃,有些得意,“失落的文字,沒準就記載著什麼強大的儀式…”
她往前湊了湊,小聲說:“你不是可以…”
羅蘭:“不是。”
蘿絲:“你應該能…”
羅蘭:“不能。”
金斯萊:……
每天都要聽這些毫無意義的對話浪費時間。
「對於一些還沒掌握真正力量的低環來說,這門無形之術足夠可怕了。」
教了她,就等於把一根香蕉放到猴子手裡。
「你又不給她,還不準人家自己找?」
我說的是這門無形之術。
「我說的也是。」
羅蘭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接過偵探遞來的筆。
這根筆是羅蘭提醒他選的。
——如果按照他的自己的想法,大概會選那幅油畫。
“這比油畫價值高?”金斯萊身體微微前傾。
不得不說,他現在開始對「神秘」感興趣了。
比如那能讓人見了便烈焰焚身的信。能讓蘿絲這‘柔弱’姑娘,三下兩下打倒一個壯漢的力量。
他父親從來不讓他接觸這些。
“油畫?”
羅蘭摩挲著手裡胡桃木杆的無頭筆,笑道:“油畫隻能當做路費,金斯萊。但這支筆可價值非凡…”
一根能買成百上千幅油畫的小玩意。
“這是個特殊的,也許亨利·斯特裡特都沒發現它不凡的東西…”羅蘭掂了掂,還了回去,“或許要比一棟房子貴。”
金斯萊看看筆,看看羅蘭。
“你應該知道我和你們不一樣。”
“隻是現在不一樣。”羅蘭神神秘秘,“沒準你會用上它,某一天?”
金斯萊已經完全了解這男人是什麼德行了。
他敢保證,倘若繼續問下去,必然會得到‘您為什麼不推理一番’的言論,然後無論他說了什麼,都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讓人睡不好。
羅蘭自己挑選了一本遊記——這其中記載了故事主人的一段人生,它遊曆的那些荒唐、讓人難以置信的村落小鎮,親眼所見的奇詭儀式和風俗…
這裡麵沒有無形之術,也不存在讓血肉或靈魂強壯的知識。
羅蘭選擇它的原因是作者。
作者:萊恩·馬斯特。
羅蘭詢問過,但管家也不清楚這本小記是何時出現在收藏室,甚至不確定究竟存在了多久。
書中用大篇幅描述了一座奇特的小鎮——他們自稱「龍裔」,行事粗魯、古怪,而就如今羅蘭了解,如果這位馬斯特先生沒有胡編,那麼也該是個十分久遠的故事了。
寫下嗜血妖,去過那座夢境的人。
作者還活著嗎?
叩叩。
來的是管家馬丁。
佩姬實在太忙,或者彆的什麼原因。總之,那日後,他們沒再見過這滿身榮耀的生物。
“招待不周,”老管家行了禮,推辭幾番蘿絲的邀請,又覺得這樣下去實在沒個完,隻好緩緩找了張椅子坐下——坐三分之一。
“我怎麼能同您坐著講話,雪萊小姐。”
即便如此,他嘴上還是不饒恕自己。
“我怎麼能讓一位老先生乾站上二十分鐘,我卻心安理得坐著呢。”蘿絲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說,“我收到斯特裡特家族的歉意了。”
老馬丁聽懂蘿絲的暗示,肉眼可見的,一層浮油般的笑容在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化開。
可實際上,真正經驗豐富管家的絕不會因一個姑娘的邀請而失禮——同客人麵對麵坐,那麼誰算客人?
管家是主人意誌的體現。
蘿絲沒白聽課。
她知道這老家夥是來乾什麼的——但這有必要嗎?
斯特裡特本就不需要雪萊。
無論佩姬樂意將家產全部分給誰,或者反過來,征更高昂的稅,行更苛刻的法——那也都是她要考慮的問題。
她有必要派了管家來和自己解釋嗎?
蘿絲想不明白。
她也知道,自己沒這個‘天賦’。
“好吧,馬丁先生。”少女壓了壓裙褶,坐直,“我倒也有些疑惑,離開前能同您聊聊也不算壞事。”
她說。
“比如佩姬·斯特裡特女士之前說的儀式者,那兩位作惡人士的後續安排,以及斯特裡特家族的債務問題——我並非要打探什麼,馬丁先生,但倘若斯特裡特女士需要一些幫助…”
金斯萊邊聽蘿絲講邊暗暗點頭。
這還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