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二十五萬鎊的硬幣堆起來有多少?
可以這樣說:
能堆成一個讓羅蘭住得舒服的寬暢屋子。
是的,這場鯨吞騙局最終的收益為:二十五萬鎊。
這還是他們提前收手的情況下。
作為參與者三人:羅蘭·柯林斯,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以及蘭道夫·泰勒,每個人的收益都極為可觀。
但對於如何分配這筆錢,三個人有了些分歧。
蘭道夫希望自己能少分。
因為相較金鎊,他更看重於羅蘭·柯林斯的友誼,泰勒家也不缺這幾萬鎊;
蘿絲也一樣。
因為整個騙局都是由羅蘭布置後泰勒操作,她幾乎什麼都沒乾,又憑什麼拿錢;
至於羅蘭…
泰勒宅地下暗室。
黑發青年眉目深沉,把一枚枚金閃閃的硬幣壘成高塔:“少分?”
高懸的金幣塔被一枚枚堆高,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
“你們說,少分錢?”
直至徹底倒塌。
嘩啦一聲,撒了滿桌。
羅蘭捏著一枚,在指縫間反複摩挲,臉色陰晴不定:“隻有死人不會反悔…我親愛的朋友。”
他另一隻手舉起來,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啪。
“乾掉他們。”
他吩咐並不存在的手下。
蘿絲一拍桌子,怒道:“你不守信用!”
羅蘭斜斜倚著高凳,翹腿而坐,眼神幽幽:“你應該早就清楚——我從來不守信用。”
一旁看戲的蘭道夫:……
有些人呢,乍一看漂亮極了,親切極了。
但若靠近了…
會傳染的。
現在他就是不清楚,到底羅蘭傳染了蘿絲,還是蘿絲傳染了羅蘭。
他們三個每聚在一起,這倆人總要演上一次。
要麼就是從蘿絲開始,羅蘭配合。
要麼就是相反。
很有默契。
蘭道夫歎氣:“先生,小姐,伱們對花園劇院有興趣嗎?對「恩者的黛麗絲」?這水準入門足夠了…”
羅蘭頓時泄了氣,不大高興:“你為什麼總不合群?”
蘭道夫發誓絕不參與進去。
那太蠢了。
“很有意思,蘭道夫,真的。”
“叫我泰勒,柯林斯先生,我跟您不熟。”
看羅蘭被刺了一句後,拿起桌上的硬幣扔蘭道夫,蘿絲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們越來越像一個團夥了。
“羅蘭!你砸著我了!”
“當然,否則我為什麼要扔它?”
鬨了一會,最終他們決定,除去一萬鎊用來購置土地,開香水店,雇傭員工,購買器皿等,剩下二十四萬,泰勒收去八萬。
蘿絲把自己那份放在羅蘭手裡,讓他代管,說用時再說——實際上,她隻是不想拿這筆錢。
她還沒從苦日子裡回過神。
這錢來的太容易了。
隻是信,隻是委人代筆。
然後等待。
就有傻瓜迫不及待地將錢送上門來。
太輕鬆,沒有真實感。
二十五萬鎊。
幾十天。
蘿絲到手了或許她幾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好像做了一場美夢。
“這就是不勞而獲的快樂,蘿絲。”
“那我倒想讓倫敦市民們感受一下和我同樣的快樂,這樣我就不必苦惱儀式該怎麼辦了。”
“儀式?”羅蘭托著腮,垂眸盯著那枚反光的金鎊,喃喃:“倫敦市民?聽起來很有意思。蘿絲,想不想再來一次更有趣的…”
蘿絲說不想。
“既然你同意了…”蘿絲說我沒同意。
“叫「輝煌倫敦大家一起彎腰計劃」,怎麼樣?”
蘿絲說我沒同意。
“蘭道夫,你得再幫我們倆幾個忙——”
蘿絲說我沒同意。
蘭道夫沒搭茬,坐在一旁開始回憶自己到底是怎麼認識這兩位天賦異稟的歌舞劇演員兼雌雄大盜的。
沒錯,蘿絲是個竊賊,他很早就清楚了。
一方麵是蘿絲自己忍不住手,另一方麵,泰勒家又不是沒有儀式者,沒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某次飛賊小姐忍不住從蘭道夫身上摘走了一條純金懷表鏈。
然後,第二天,蘭道夫就請求她。
請求她幫忙瞧瞧勃朗特小姐的兩個妹妹住在哪,過得怎麼樣,順便,找個她們常用的法子,‘送’些錢給兩個艱難度日的姑娘。
‘你怎麼不安排仆人去乾。’
‘如果我能。’
‘哦,就像你愛勃朗特,卻又不敢說。’
‘是的,就像你愛羅蘭,卻又不敢說。’
蘿絲:……
‘你這商人為什麼要和淑女比個高低。’
‘你這竊賊為什麼要和紳士分個輸贏。’
順便,特麗莎不太喜歡蘿絲。
相信吧,對於一位常年和上流人士打交道的老女仆來說,一旦她表現出明確的‘不喜歡’…
那是真的很不喜歡了。
這結果就是。
蘿絲越來越少走正門。
貝翠絲房間的窗戶總莫名其妙地打開。
特麗莎在蘭道夫耳邊念了不少次,並叮囑勃朗特‘關好該關的窗戶’——但並沒什麼用。
她總不能讓男仆把這個短卷發的下等女人趕出去吧。
畢竟是蘭道夫的朋友,那太粗魯了(但私下裡還是會詢問蘭道夫鐵門外的門牌是否要從泰勒改成‘賊窩’)。
除此之外,老女士每次見著蘿絲,就立刻扳起臉,企圖用冷冰冰的視線殺死這嬉皮笑臉的壞姑娘…
蘭道夫收回思緒,見這倆人還嘀咕個沒完,隻好出言打斷:“兩位,我打算對外宣稱,被這夥人騙走了十萬鎊。”
蘿絲眼睛一亮:“好主意!你之前說要提高部分雪茄的價格,可以借此機會…”
羅蘭補充道:“即便泰勒家被騙了十萬鎊,卻仍向王室獻上了他們的忠誠——我是說,蘭道夫的禮物。這無疑會讓‘泰勒’的名字在那位女士心中更加響亮…”
蘿絲興奮地點了下頭:“要每天都像死了父親一樣喪著臉…說即便每一個雪茄上浮這點數字,也隻勉強維持平衡…”
羅蘭笑眯眯道:“還得時不時痛罵那夥騙子,到處說這陷阱給泰勒、給你帶來了多少麻煩…”
「你們仨真是太地獄了。」
“很慶幸我沒陷到這場騙局裡。”
蘭道夫長歎一聲,又高興於自己朋友的‘不凡’。
“以你過人的頭腦,不會的,蘭道夫。”羅蘭伸了個懶腰,順口問到:“貝翠絲最近怎麼樣?”
提到妹妹,蘭道夫的表情很古怪,語氣裡有了絲絲質疑:“你為什麼要送她一柄匕首?”
羅蘭給貝翠絲的禮物是一柄浸泡了數日聖水的短刀。
雖然沒開刃,但尖頭足以刺破血肉。
“她需要一點東西保護自己,蘭道夫。”
蘭道夫可不這麼認為:“我看,這‘保護自己’的東西,很有可能最先傷害到她。”
羅蘭搖頭:“貝翠絲是‘天真’,並非‘愚蠢’——若真如此,她應該把顏料吃進嘴裡,而不是塗抹在畫板紙上。”
的確。
貝翠絲清楚一些事,並不像病院裡真正的瘋人一有機會就要用牙齒咀嚼油燈罩。
她知道怎麼吃飯,隻是吃的沒那麼巧;
知道該穿衣服才能出門,但總會控製不住的下雨;
她有廉恥,更在遇上喜愛人前,清楚該打扮一番,‘漂漂亮亮’的見他;
她明白恐懼,甚至漸漸學會如何用自己的聲音‘製服’那些‘不聽她話’的仆人,在一眾寵溺的眼光中,昂首挺胸達成自己的目的——光著腳,踩顏料,然後‘偷偷摸摸’溜到哥哥的房間裡,在他床上跳十分鐘。
蘭道夫總是經曆一個悲傷的故事,接著又一個悲傷的故事。
也算日常繁忙中可愛的小煩惱了。
“但匕首也很危險,羅蘭,我看倒黴的不是特麗莎,就是我的勃朗特了。”
羅蘭神色凝重:“‘我的’勃朗特…”
蘿絲揶揄重複:“我的勃朗特…”
蘭道夫:……
順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