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柯林斯。
仙德爾·克拉托弗。
兩位新手執行官按照‘命令’,分頭去尋找那位貝內文托先生了——由於羅蘭見過一次,不用憑借之前給出的相片來一一對照。
棕卷發,棕眼,尖鼻頭,左側臉生著斑。
他嘴唇上方留著一撮被打理的格外精致濃密的胡子:向兩邊卷翹的。
羅蘭從另一邊出發,將樂隊甩在身後。
他要到豪宅側麵的另一個花園,從另一邊進入,走和仙德爾相反的方向。
而當他穿過乾淨整潔的長廊,在仆人的指引下進入側廳時,他看到了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她穿著淺駝色的絲綢裙,羊腿袖的下方和領口繡著蕾絲;天藍色的腰帶;裙褶裡若隱若現的是藕荷色的花紋。
她戴著薄紗織成的手套,捏著酒杯,正和一位紳士相談甚歡。
隨著時間推移,側廳裡的人越來越少。
所以,在羅蘭的角度,他正巧能看到:這位巧笑嫣然的綠眼睛小姐正借著一個笑話,抿嘴舉杯時,微微側身,將另一隻手伸進了那位倒黴先生的口袋裡…
手指飛快挑出一個皮製小夾子。
‘走到哪兒偷到哪兒。’
羅蘭哭笑不得,邁步上前。
他的體型實在難被忽視,很快,兩個人紛紛看了過來。
“打擾。”羅蘭來到桌旁,朝男士微微點頭:“我來找我的朋友,先生。”
倒黴蛋看看女人,看看羅蘭。
這冒然無禮的舉動讓他眼中閃過嫌惡,但臉上卻仍維持著得體的笑容。他朝女人微微欠身,退了半步:“當然,一會見,女士。”
然後轉身離開,留下羅蘭。
“…我並不認識您,先生。”女人打量羅蘭,在他眼睛上停留片刻,言語間滿是警惕:“或許您能提醒提醒我?”
羅蘭朝她點點頭:“跟我來,貓胡子。”
“貓——”女人遲疑片刻,仿佛想起什麼,頓時低呼:“漂亮臉?!”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長廊的拐角去。
在那裡,有一個僅供單人使用的盥洗室。
“你的膽量足夠讓你進監獄了。”
羅蘭剛關上盥洗室的門,還沒來得及查看四周,蘿絲就提著裙子衝上來,掐掐他的胳膊,捏他的臉。
“天哪!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羅蘭往後躲了躲,笑道:“我吃胖了,蘿絲。”
“胡言亂語。”飛賊小姐翻了個白眼,背著手,繞著羅蘭轉了一圈。
她停在他麵前,忽地探身。
“…伱看得見了?”反應再慢,蘿絲也能察覺到這一點。“你看得見我,是嗎?”
她沒有等羅蘭回答,也不追問‘為什麼’,反而迅速退了幾步,背朝羅蘭,開始擺弄自己的頭發和臉。
她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枚圓圓的手鏡。
羅蘭:……
「誇她漂亮,說是你見過最漂亮的。」
太油腔滑調。
過了半分鐘,少女轉了過來。
她好像掐了幾下自己的臉。
臉蛋紅撲撲的。
“我怎麼樣?”
蘿絲手指劃過腰帶,提著裙子,輕巧轉了半圈。
“我怎麼樣?”
“非常漂亮。”羅蘭笑眯眯答道,“我見過最漂亮的。”
「嘁。」
少女顯得很開心。
然而,下一刻,她就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這是她們在倫敦的第一麵。
也該是羅蘭‘第一次見她’。
“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顯然一兩句誇耀並不能完全將這件事糊弄過去:“你該從未見過我的長相才對,漂亮臉。”她‘跳’到羅蘭麵前,背著手,鼻尖兒對鼻尖兒那樣看著羅蘭,一臉狐疑。
“你撒謊了,是不是?”
“你在福克郡時就能看見。”
她像一隻生氣的狐狸,露出兩顆尖牙,朝羅蘭揮了揮拳。
“我能聞見你身上熟悉的氣味,記得你那特殊的嗓音,蘿絲。況且,誰有你的手法熟練呢?”羅蘭說著說著,就發現麵前的姑娘變得越來越…
她笑得不像狐狸,倒像乖巧的寵物犬了。
「很正常,它們都屬於犬科。」
我不是這個意思。
「聞一個少女身上的氣味,還當著她的麵說你記住了…」「有些渣滓真是天生的。」
「某人啊,某人。他生來就是顆粒狀的。」
你是不知道我叫什麼嗎?
「你現在是徹底不要臉了是吧?」
“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
“你可真是會騙人…”蘿絲不自然地低下頭捋了捋未散的發絲,嗽了嗽嗓子:“…行了吧,漂亮臉,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可彆講這些了…”
她又開始揮她的拳頭。
羅蘭故作驚恐:“…彆殺我,範西塔特女士。”
“還說你看不見。”蘿絲哼哼兩聲,沒一會,又恢複成嬉皮笑臉的模樣,從裙褶裡重新摸出那個皮夾,低頭翻了翻,心滿意足。“這兒的男女都有錢極了,我早晚要架著馬車衝進來大搶特搶。”
羅蘭看她把皮夾收好,又彎著胳膊,從高高盤起的頭發裡摘出兩枚大金鎊塞進領口。
他微微轉了下身體。
這個舉動惹得飛賊小姐哧哧笑起來。
“所以,你為什麼在這兒,蘿絲。”玩笑結束,羅蘭歎了口氣,問道:“在宴會上盜竊…你是怎麼得到邀請函的?”
某人的綠眼睛轉了轉,沒回答。
“我來找人。”
“誰?”
“我的姐妹。”
“誰?”
“我的…姐妹。”
“誰?”
“追問的人一點都不紳士!”少女瞪了羅蘭一眼:“我的手下們!”
“那你應該在主廳。”
“我也不知道。”蘿絲聳聳肩,點著腳,跳到洗手池前,抄起石板上成捆蠟燭,試著往裙子裡塞了幾下,沒成功。
於是,耷拉著臉,轉過來。
“這裡的吃喝太誘人了,男人和女人身上都閃閃發亮的!我實在忍不住…”
她眉飛色舞的給羅蘭描述她如何輕而易舉的從這些人身上‘借’走東西,又講起這些東西在黑市能變現多少錢——
她有些激動,但不如仙德爾瘋狂。
她並非儀式者,沒有傷痕。
但也受到了影響。
“喝了它。”
羅蘭抽出一隻聖水遞了過去。
蘿絲看看金燦燦的試管,看看羅蘭。猶豫片刻,接了過來,舉在眼前晃了晃:“這是什麼?”
“聖水。”
“聖水?我好像聽說過…它有什麼用?”
“喝了它。”
蘿絲看著羅蘭,見他認真,於是,拔開瓶塞,將其中金色的液體一飲而儘。
又咂了幾下嘴。
“不會是毒藥吧?”
“你現在問,實在太晚了。”
蘿絲那毫不遲疑便飲下聖水的行為,讓羅蘭忽地生出了些奇怪的、散發著蜜甜的情緒。
他下意識卷了舌頭。
如果情緒有味道的話。
「你被信任著,渣貓。」
我不喜歡這個外號。
「我也不喜歡‘扳手’,能給我改一個嗎?」
你叫我什麼都行。
「你他媽…」
不理會視線中的辱罵,羅蘭指指少女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管,又點了幾下自己的額頭:“你感覺怎麼樣?”
蘿絲沒懂,愣了片刻,突然表情扭曲著飛快垂下頭。
一些情緒如潮水般退去。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布滿凝重。
“就像擦乾淨了玻璃上的霧氣。”
她摸著自己的臉,眼睛發直,似乎還在回味那剛剛於心中湧動的瘋狂情緒…
羅蘭笑笑:“你現在沒那麼想念紳士們口袋裡的懷表和硬幣了吧。”
他邊說邊看著綠眼睛小姐手掌一翻,將那支玻璃管藏到袖子裡,然後轉身,把那成捆的蠟燭拆散,一根根往裙子裡塞,然後又抓了幾盒火柴,一柄梳子,一罐牙粉,兩根肥皂。
藏好後,她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悠悠然轉回來,才發現麵露難色的青年:
“你剛才說什麼?”
羅蘭:……
「讓這隻哆啦a夢早點回去休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