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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興許是看出了他的情緒,也興許是對星神更感興趣,主動略過了這個話題。
景元低頭品茶。
入口時沒有任何味道。
茶水幾近透明。
店家沒有更換茶葉,反複添加熱水。
景元喝慣了好茶,乍一喝到毫無滋味的茶水,一時難以適應。
前代劍首離開前,讓他將五人過往告訴兩人。
他想,有什麼可說的呢?
景元接任將軍之位。
他翻遍六司呈上的卷宗,聽遍市井街巷的傳聞。
他與十王司、持明龍師周旋。
父母很是憂心,卻礙於此事涉及仙舟高層,隻得保持沉默。
若是他們主動問出口,反倒平白多了探尋仙舟機密的嫌疑。
景元剛當上將軍,旁人就等著挑他錯處呢。
他們安靜等待著,等景元得空、回到家中,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飯吃到一半,景元頭昏腦漲,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父母見狀,不再多言,催促他回到院中休息。
半夢半醒間,景元聽見父母在院落門外爭吵。
“讓他待在「地衡司」多好……”
“之前沒攔住他上戰場,現在更攔不住了,臭小子直接成將軍了——”
兩人埋怨對方太過溺愛景元。
他們吵了好一陣,不知是誰說了什麼,突然沉默了,轉而聊起景元愛吃的家常菜,一前一後前往廚房。
景元睡意全無。
經此一事,羅浮雲騎死傷嚴重。
逝者無法與家人團聚。
他無疑是幸運的。
景元匆匆洗了把臉,避開家中侍從,回到將軍府。
在無數個深夜裡,他互換角色,將自己代入友人們的視角,試圖從死局中找到破局的方法。
他反反複複地推敲。
最終,景元得出了答案。
無解。
這是死局。
命運是奔騰不息的川流。
而他們,隻是隨水流搖擺的浮萍。
它隻需順勢而下,便能將他們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
景元抬手,為自己添茶。
倒茶時,殘缺不全的茶葉落入杯中,順著渦旋不斷打轉。
待葉片緩緩落入杯底,他抬手將茶水一飲而儘。
景元接連喝了兩杯。
茶水下肚,他麵不改色地繼續談論之前中斷的話題。
「計都蜃樓」再次活化,逼近仙舟「方壺」。
「帝弓司命」出手了。
那一箭,毀掉了「方壺」近五分之一的洞天。
聽到這裡,麵前兩人麵色各異。
羅浮劍首從不記得手下敗將的名字。
至於前任元帥……
彆說敵人,就連仙舟的附屬星球都未必記得。
鏡流陷入沉思。
「計都蜃樓」?什麼時候的事?
她想了很久,始終沒有頭緒。
羨魚則是不可置信。
彆說洞天和仙舟人,星神在地上搞出一個坑,他都心疼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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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神刻意收手,卻還是毀掉了五分之一的洞天。
他還拉什麼仇恨啊!
「方壺」犧牲了多少人?無法繁衍的持明族呢?
這是仙舟的內部機密,景元不可能告訴羨魚這位外來者。
羨魚思量片刻,隻問:
“「方壺」……是哪位龍尊?”
“「冱淵君」。”景元頓了頓,補充道,“這位龍尊同時也是「方壺」的將軍。”
羨魚點了點頭。
他的龍尊們從未當過將軍。
他們手握龐大資產,每年稅收令人心驚。
五人很有分寸,直到稅收突破某個臨界點時,他們默契地退下高位,並定下不成文的約定。
仙舟高層之中,隻會出一位龍尊。
就比如丹楓。
他在仙舟既是戰士,又是「丹鼎司」司鼎。
有了他這位六司負責人,其餘龍尊要麼在六司領個月薪不到五位數的閒職,要麼待在族中專心處理內部事務。
羨魚擔任元帥時不知內情,勸了幾次,龍尊們始終不肯鬆口。
他隻得作罷,直到持明族靠著「子母河水」再度繁衍,龍尊們陸續捐出資產,才從丹楓口中得知實情。
而另一個世界的「方壺」,「冱淵君」反倒成了將軍……
羨魚很快得出結論。
「方壺」上持明族人的數量遠超其他仙舟。
在景元口中的戰役中,死在星神光矢之下的持明族人……隻會更多。
經此一事,是否會有持明族生出異心?
羨魚有了決斷。
那就用「子母河水」當作賠禮吧。
景元低垂眼眸,目光落在虛空處。
按理說,雲騎早該把這群破壞街道、威脅民眾安全的外來者抓起來,再由專人商談賠償方案。
奈何這一行人的身份太過特殊。
景元不得不親自跑一趟。
他的腦海中,一會兒是麵前這位鏡流聽到「計都蜃樓」時、不似作偽的茫然,一會兒又變成對方與前代劍首對練時的那把武器。
很快,他收斂心神,視線不受控地定在桌上那把短匕上。
景元鬼使神差地和男人提起桌上的武器,想要借此物一觀。
對方沒有拒絕,很是大方地把短匕遞到景元手上。
景元雙手接過。
在他仍是驍衛時,有幸見到過「朱明」將軍懷炎的作品。
他很快判斷出此物出自懷炎將軍之手。
視線偏移,落在手柄末端。
上麵是獨屬於應星的印記。
挺好的。
景元想。
這樣……挺好的。
景元手上動作很輕。
他拔出短匕,讚歎一聲,隨後小心翼翼地收起武器,交還給男人。
景元深知,他本該探明眼前人的底細,而不是因著一把短匕就亂了心神。
興許是這陣子接連與故交好友碰麵,讓他回想起那段過往。
也興許是他太過敏銳,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和武器,從而推敲出另一個世界的仙舟。
劍首仍在使用百冶鍛造的武器。
龍尊不再困擾於族群的延續。
沒有「計都蜃樓」。
白珩沒有死。
百冶與他的師傅再度相遇,兩人一同鍛造武器。
五人沒有分崩離析。
景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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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老了啊。
這算是……是他們這一輩人的通病?
人一上了年紀,便會回憶往昔。
他們大多會向小輩談起自己的功績,試圖用早已塵封的過往,來掩蓋自己逐漸年邁、不再強大的殘酷現實。
景元不同。
他無人可說。
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從不覺得那段過往是什麼談資。
景元的視線回落在男人身上。
師傅認可的人……一定有著過人之處。
對方絕不是冷心冷性之人。
此人麵對「常樂天君」的玩笑,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見其心胸寬廣。
那想必師公一定願意賠償商戶們的損失吧?
一定願意關照他這位未曾謀麵的徒弟吧?
景元輕蹙眉頭,語氣悵然地詢問武器製作者的現狀。
對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十分配合地說:
“他很好,現在能同時用尾巴控製三個鍛造錘。”
景元:“……”
應星,你怎麼成持明族了?
還有,一個鍛造錘不夠你用嗎?
真不愧是「百冶」啊!
景元麵露猶豫之色,目光轉向坑坑窪窪的街道,暗示男人。
他習慣了與外人打官腔。
旁人總是寸步不讓,同時試探底線,若是能爭取更多利益,那就更好了。
景元對接下來的流程很是熟悉。
下一步,則是雙方推拉。
最後,敲定賠償。
景元一早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
他不貪心。
不說什麼讓持明族再次繁衍……
套出點情報,避免更多傷亡就足夠了。
男人沉吟片刻,下一瞬,掏出了一個茶壺,放在桌上。
他對景元說:
“這是「子母河水」。”
“飲下它,就能孕育新的生命。”
景元沉默半晌,隨後問:
“有什麼限製?”
羨魚輕笑一聲。
“沒有限製。”
他將茶壺推至景元麵前。
“就當是,對羅浮的補償。”
景元定定地看了羨魚半晌,旋即歎道:
“這可真是……”
“一份大禮啊。”
——
這天氣太難受了……
退燒了,嗓子還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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