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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7 北地儒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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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太常少卿熊安生,叩見至尊,恭祝吾皇萬壽無疆!”

熊安生六十多歲的年紀,須發俱已灰白,精神仍然矍鑠,待其登殿之後,便一絲不苟的向著殿堂上方端坐的皇帝陛下深拜為禮。

瞧著熊安生這一副蒼老模樣卻仍自稱少卿,李泰不免一樂,旋即便又端正神態笑語道:“熊卿免禮,賢士入朝,使我陛階生馨,玉樹華發,令人感慨賢良不遇啊!”

河北貢士入朝不少,既有在野賢遺,也有名門俊才、前朝舊臣,熊安生在當中也屬於非常顯眼的一個。其人號為河北儒宗,本身經學造詣深厚,門生弟子眾多,此番入朝,也是比較讓人期待的一個。

為了表示對這位北地儒宗的重視,李泰甚至還特意免了熊安生參加貢試,不讓他因為跟一眾年輕後進同場競爭而心生尷尬,在其入京之後不久便授予其人太學博士的職位。

“紂為暴虐,而元龜不占。臣不敢冒稱賢良,無非略知禮義,齊氏道衰無治,臣之於世,曠野朽木而已。而今至尊德沐四海、聖主禦世,降命來召,臣遂銜丹書而至。”

熊安生聽到這話後,又連忙俯身作拜道:“臣舊居河北,非謂不遇,人不能識。而今入朝,乃聖皇以德視眾、明察秋毫,非止臣一人之幸!”

李泰這些年各種奉承之聲已經聽得太多了,不想今日召見這位北地儒宗,還是又聽到了些許新意。

商紂暴虐,就連蒼天都不願降給啟示讓其占卜吉凶,北齊那群道義衰敗的玩意兒,誰又能辨認出我的賢良本質?至尊治世英明,我便化作白鳥,銜丹書來投。

這話既貶低了北齊統治者,又奉承了當今至尊,還不忘抬舉一下自己,大概這老先生在家讀書講學閒暇之餘,都在琢磨怎麼拍馬屁了。曆史上周武帝宇文邕滅齊之後與之相見,熊安生那一通馬屁就拍的肉麻至極。

李泰微笑著抬手示意這老先生免禮賜座,望著其人一臉恭敬的表情,心內又是思緒暗轉。

這熊安生近日來在京中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極短的時間內官職便接連升遷,最開始隻是皇恩特授的一個太學博士,不久後便升為國子博士,而後數日晉升為國子監司業,到如今直授太常少卿。

如此一連串的晉升,就是為了表彰其人與其弟子們在不久前針對北齊人事弊病大加抨擊的功勞。朝廷雖然不便親自下場去帶節奏,但卻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引導大家往正確的道路上走。

熊安生與趙彥深出身背景差不多,都是家無祖蔭世祚的寒族子弟,但是由於各自選擇不同,人生軌跡也是大不相同,可謂是失意與得意的代表。

趙彥深自幼聰明乾練,熱衷遊走於權豪門第,最終也憑其才器而被司馬子如舉薦給了高歡,自此以後便開始了飛黃騰達。

熊安生卻乏甚交際之能,唯是躬於學問,雖然也成為了飽讀詩書、深研經義的一代儒宗,門人眾多、享譽盛名,但在政治上卻一直不甚得意。

曆史上一直到了北齊河清年間,其人才被陽休之舉薦為國子博士,但如今沒有等到河清,北齊便被滅了,所以熊安生也是一直隱居不仕的處士身份,到了關中才被察授官職。

熊安生與趙彥深之間本來是乏甚交集的,兩人的才能不同、擅長的領域也不同,一個是在朝的高官,一個是在野的儒宗,也鮮少會產生什麼矛盾。

可是隨著長安輿情將北齊人事弊病炒熱起來,熊安生作為在野的宗師,討伐趙彥深這種舊齊高官自然也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和正當性。

所以在這輿情風波中,熊安生也不負眾望的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趙彥深,痛斥其人嫉賢妒能,繼而其門人弟子也都將趙彥深當作了一個聲討的對象。

世人對於有學問的人,特彆是熊安生這種碩學鴻儒多多少少帶有一定的濾鏡,總習慣於將德行和學問掛鉤。但熊安生這老先生,實在不能說節操有多高,或者說是南北朝這時代背景之下,其本身擅長的儒學經義政治變現困難,使其在行事上有種進退失據的笨拙感。

在南北朝時期,儒學屬於是在野之學,無論南北統治者表麵上多麼尊儒崇道,但內心裡都是不以為然。雖然不乏南北儒學宗室在朝為官,但細究之下,他們之所以任官,根源還在於他們本身的家世背景,而非所擅長的經義學術。

北朝範陽盧氏學術甚有可稱,太原王氏王遵業也是一時儒宗,但他們的仕途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出身五姓之家。諸如熊安生這種沒有門資世祚傳承的寒素之士,哪怕學養再如何深厚,在學界聲名如何響亮,都不能直接兌換成政治資源,老於鄉野乃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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