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
帝嶺上下,無數秦族強者目視著那一道僅剩下瑩瑩白骨的身影艱難前行,眼底皆是一抹複雜的震撼。
他們也沒想到,秦瑤的心性,竟然堅韌到了這等地步。
無懼生死,血肉剝離。
她就這樣默默地行走在山道上,一步一步,沉默而堅定。
那浩蕩的魔意,宛如世間最鋒利的刀刃,將秦瑤渾身的血肉斬落,一片片血霧爆發。
這般場景,即便秦天都感覺渾身寒徹,頭皮發麻。
他明白,相比於肉身上的痛楚,此時秦瑤所要承受的神魂之痛,無疑更為恐怖。
每一縷魔煞之氣,都會深深地刮在她魂海最深處,寸寸剝離。
秦戰還依稀記得,當初秦幽一脈被秦道先祖趕入葬帝路中的場景。
饒是秦幽天機八重的修為,都被這股魔煞氣息以及萬神印壓製的血脈破碎,渾身浴血。
最終,這位曾經的秦族二祖,竟選擇自碎神魂,也不願再承受其中痛苦。
而此時,秦瑤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任由這層層魔煞怨念將其包裹。
這一刻,秦戰方才明白了,這位母親對於楚梟的愛護。
她明明可以選擇在極北封神,做那萬人之上的主宰。
以秦瑤的寒冰聖體,常人眼中的冰冷苦寒之地,對她而言更像是人間聖地。
而秦瑤隻需在極北建立神殿聖教,就能自立門庭,占據人間北域,媲美三帝。
可她沒有,在知曉了楚梟的困境後,一步天機,義無反顧回到了神州,為他踏上這條證帝之路。
此時就連秦鐵囡,眼底都有霧水升騰,手掌緊握,顯然也是被秦瑤的執著所打動。
“母親…”
楚梟喃喃自語,眼底是一抹極為複雜的神色。
原本,他對於“母親”這兩個字,無比模糊。
畢竟,從他出生至今,始終都是一個人麵對世間所有的惡意。
即便當初,他在極北見到秦瑤,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也隻感覺到了一種命運的莫測。
可此刻,看著那一道僅剩下白骨的身影,楚梟心底終於是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血脈情愫。
直到!!
秦瑤的身影出現在距離山巔僅剩一步的地方,她的腳步才第一次停滯了下來。
就是這一步,卻像是一道天塹,將她徹底阻隔在了原地。
以秦瑤的神魂感知,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眼前的虛空中有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像是由神魔魂識彙聚。
無論她如何催動體內的血脈聖意,卻始終無法將其打破。
隻見她無數次抬腳,又顫顫巍巍地放下,身影漸漸被魔意籠罩,侵入骨骼,將她生機磨滅。
“還是不行麼?”
證帝山下,秦戰、秦川等人眸光苦楚,彼此對視一眼,眼底皆是一絲淡淡的寒徹。
作為秦族老祖,他們隻有守護帝山封印的職責,並無登山的資格。
否則,他們要麵對的,就將是先祖的怒火。
可這一刻,他們卻皆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能讓秦瑤死在帝山之上。
“嗡。”
還不等秦川等人有所動作,山道之下卻又傳來了一道震耳的嗡鳴聲。
隻見一道白衣身影邁步走出,一步踏入層層魔靄,徹底消失了蹤跡。
“嗯?”
天地俱寂!!
緊接著,一道道驚嘩聲響徹而起,震蕩滄溟。
“方才那是…楚梟?他在乾什麼?”
“不知死活!!”
秦天等人眼眸微凝,臉上隱有一絲譏諷。
他們也沒想到,在親眼目睹了這條葬帝之路的恐怖之後,楚梟竟敢以大乘修為邁入其中。
同時,秦臨川等人眼中,卻多出了一絲隱晦的震撼。
拋開立場不談,此時楚梟的舉動,才像是他們秦族的帝子,無畏擔當。
“夫君…”
人群中,顧青棠玉手緊握,眼底卻是一抹苦澀。
她明白,以楚梟的心性,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庇護他的長輩,隕落在帝山之上。
更何況,秦瑤所做的一切,本就是為了楚梟。
此時她似乎耗光了力氣,眼看就要被山中魔意吞噬。
而楚梟,卻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帝路,直奔秦瑤而去。
這份擔當,令顧青棠向往又著迷。
在很多人眼裡,楚梟性情殘忍,殺伐果決,近乎無情。
可隻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曉,對於自己的親人、追隨者,楚梟始終願意用命庇護。
可惜,這個世上能被楚梟在意的人,屈指可數。
一個顧青棠,是青梅竹馬,一路相隨的情誼。
一個虞兒,是命運相連,共同成長的坎坷。
如今,秦瑤為他剝儘血肉,一人對抗一方帝族,楚梟…又怎會讓她輸?
雖說!!
顧青棠並不知曉,以楚梟的實力,能否走上證帝山巔。
可即便最後,他失敗了,又如何呢,大不了就與他一齊葬在這九州之巔。
“楚梟!!”
帝山之下,秦戰、秦鐵囡眼眸圓瞪,剛欲出手阻攔,卻被秦川一把攔了下來。
“兩位老祖…切莫衝動。”
此時他的眸光,有意無意地看了秦天一眼,臉色隱有一絲沉重。
先祖遺訓,秦族六祖不可踏臨證帝山,否則必遭血脈反噬。
“可…”
秦戰嘴唇顫動,眼底隱有一絲苦楚。
他明白秦川的顧慮,也了解楚梟的性格。
這個少年絕非那種頭腦發熱,自尋死路的愣頭青。
恰恰相反,楚梟心性深邃,向來是步步為營,算無遺策。
他敢踏上證帝山,證明他有抵擋其中魔意的把握。
“戰祖放心,如有必要,我們一起出手。”
秦川語氣低沉,示意秦戰稍安勿躁。
眼前這條葬帝路,並非是修為強大就能登臨巔峰。
它更多的,是對道心的一種考驗。
無論楚梟還是秦瑤,在踏上白骨山道的那一刹,就已經被萬神印剝奪了修為靈力,隻能依靠肉身意誌前行。
當然,在這仙途之上,道心意誌往往與修為境界密不可分。
唯有道心強大,才能感悟天地大道,從而突破肉身極限。
所以,一個大乘少年想要真正登臨帝山之巔,遠比天機境界更為凶險困難,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萬劫不複。
與此同時,山道之上。
隻見楚梟邁步前行,被魔霧遮掩,眼眸中並不見一絲波瀾。
對於山中的魔氣,他非但沒有感覺到一絲壓力,反而極為親切。
在其肉身之中,一道道魔紋浮沉沸騰,與帝山呼應。
甚至!!
那些侵入他魂海中的魔煞氣息,更是頃刻間被太初魂印鎮壓,根本無法影響楚梟分毫。
“白前輩,你能感知到萬神印的氣息麼?”
楚梟神色漠然,步履從容地朝著山巔行去。
他之所以敢踏臨這條葬帝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魂海中融合了另外一件遠古至尊器。
且,遠古九主之一的雲州白鹿,就在這尊神器之中。
她對萬神印的了解,遠非尋常強者可比。
如果楚梟能借此機會掌控萬神印,哪怕是一件不完整的神印,也堪稱通天之物。
作為遠古九主中,最神秘且強大的一位,這尊神印的主人,據說並非人族。
“能…是它,是神的氣息…”
白幼薇的聲音,自雲虛太清鏡中傳來,透露著激動與振奮。
“神?”
楚梟臉色一愣,眼眸驟然一凝。
這個字眼若是從一般修者口中說出來,或許並不值得他太過驚訝。
可它從白幼薇口中說出來,卻著實叫人驚悸。
“唔,萬神印的主人,他叫神,我們叫他神主。”
白幼薇苦笑一聲,語氣中充滿著滄桑,顯然也是回憶起了諸多過往。
“原來如此…那前輩有沒有辦法溝通這尊神印,將這股封印之力破開?”
楚梟抬頭看向山道儘頭的那一道白骨身影,眼底隱有一絲焦灼。
“不行,我感覺不到萬神印器魂的氣息,奇怪…看這尊神印的威勢,應該並未受到太過恐怖的破損,可為何它的器魂不見了?”
白幼薇喃喃一語,卻令楚梟眸光顫動,心底的某些猜測,愈發得到了印證。
一尊至尊器,最珍貴的應該就是器魂,堪比一位天機之上的強者。
可秦族卻將這道器魂…封印或者抹殺了,這合理麼?
“楚梟,小心一些…我感覺萬神印的氣息有些古怪。”
“嗯。”
楚梟眸光冷冽,一步一步朝著山巔行去。
“楚梟…其實關於萬神印,還有一個秘密。”
就在此時,白幼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哦?”
“世人皆知,九州守護者手中皆掌控著一尊至尊器,從而阻攔了仙族入侵,實則不然…這九大至尊器並非是我九人煉製,我們更像是它們選擇的傳承者,九大至尊器中,又以萬神印為首,我曾聽“神”說過,其實這尊神印,是一枚鑰匙。”
“鑰匙?”
聞言,楚梟腳步一窒,眼神愈發深邃了。
什麼樣的地方,需要一尊至尊器充當鑰匙?
“不錯,而且…神曾說過,人間並非九州,守護神器也並非隻有九尊,而是十尊。”
“什麼?”
這一次,楚梟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驚悸之色。
人間,不止九州?
難不成,在九州之外的地方,還有一方被埋沒的古州世界?
這樣的秘密,楚梟聞所未聞,就連人間種種典籍中也不曾記載。
神…究竟是誰?
他為何會對人間如此了解,且敢以“神”自居?
“具體我也不知道,當初始終感覺神主似乎來自另外一方宇宙時空,但並非是已知的九天十地,而萬神印應該就是打開那方時空的鑰匙…”
白幼薇歎了口氣,再未多言。
想要真正揭開這段遠古時光,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九大至尊器,按照當初神主所說,合道人間九州。
隻有如此,人間才會誕生一位新的“神明”,淩駕仙人之上。
“另外的世界麼…”
楚梟眸光凝重,緩緩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他倒是大致猜到了秦族先祖秦道的意圖。
他將萬神印封印在此,又將其器魂抹除,多半是為了窺探這方神印背後的神秘世界。
一念至此,楚梟臉上頓時露出一抹苦笑,心底輕歎了口氣。
最開始他以為,帝族已是人間之巔,是他所要麵對的最強大的敵人。
如今看來,這人間背後隱藏的每一個秘密,都牽扯著萬古時光,叫人驚悸。
人間,很可能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般,僅僅隻是一個下界而已。
與此同時,山道之巔。
隨著秦瑤周身最後一縷靈輝悄然泯滅,她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瞳中,當即閃過一絲苦楚。
而她身上的骨骼,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