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無儘的鬼霧之中，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斷骨之聲。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楚梟勢必會被將臣鬼體所傷時，又見他的身影，自層層霧靄中踏出，身上白衣破碎，胸膛凹陷。
在其身後，將臣身影轟然倒地，那一顆頭顱早已碎成了一地血渣。
“嘶…”
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轟然傳遍了長城內外。
就連柳庸與李慕道，剛欲踏出的身影，都是陡然停滯在了原地。
兩大劍仙對視一眼，蒼老的眼眸中皆是一抹難言的震撼。
此刻，他們有種預感，今日一戰，楚梟勢必會鑄就一顆…真正的無敵道心。
“嗡。”
就在此時，白啟手中鬼槍洞穿陰陽，攜著萬縷寒芒轟然墜落。
在這一槍之下，就連虛空都似沉寂了下來，裂痕貫穿，足足綿延了萬裡之遙。
隻是！！
楚梟的臉上，仍舊不見一絲波瀾，周身劫雷奔湧，手中斷劍橫握，突然側身一旁，任由那槍鋒將他身前血肉撕裂。
而他的劍，卻如時光刹那，斬向那根本來不及收勢的白啟。
“撲哧。”
一瞬間，這位白鬼傳人的臉色，就徹底變得驚悸絕望，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縷劍輝越來越近，悠然而逝。
而他的頭顱，直接滾落下來，被楚梟一把握在了手中。
此時所有人都能看到，楚梟正捧著白啟那一顆死不瞑目地頭顱，認真端詳。
下一刹，隻見他掌心之中，一縷雷紋轟然沸騰，直接將白啟頭顱捏成粉碎。
寂靜！！
整座山峰，死寂一片。
就連青鳶，手中的魂燈剛剛點亮，就逐漸黯淡了下來。
下一刹，她根本不敢有一絲猶豫，轉身朝著四大鬼王的方向，瘋狂逃竄。
以血厲渡劫九重，白啟、將臣渡劫八重的實力，都未能將這個少年斬殺，她雖精通夢魘之力，又如何能蠱惑楚梟這一顆…無敵道心？
“嗡。”
在其身後，楚梟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手中斷劍橫擲而出，宛如九天神罰，雷音浩蕩。
“該死！！”
青鳶俏臉蒼白，紅唇微張，“鬼王，救我！！”
此時她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生生被楚梟嚇碎了心神。
“不知死活！！”
禪紅衣沉喝一聲，剛欲邁步向前，卻見兩道劍意同時自山巔斬落，生生將她的腳步阻攔在了鬼域之中，再不敢邁出一步。
“撲哧。”
而青鳶的身影，更是陡然停滯在了離鬼域僅一步之遙的地方，愣愣地低頭，看著那一柄從背後洞穿了她心腑的斷劍，又抬頭看了一眼禪紅衣的方向，紅唇顫動，卻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
隨著她身軀癱軟，手中魂燈也是掉落一旁，卻被一隻白皙的手掌一把接在了半空。
引魂燈，鬼族至寶，可勾魂入夢，殺人無形。
隻是！！
就在此時，那魂燈之上卻突然有魂光點亮，轉而灼烈如日。
楚梟眸光微凜，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可怖的魂力，生生拽入了夢境。
“楚梟！！”
意識模糊的一刹，他聽到身後有風聲震徹，聽到了一聲聲驚恐絕望的呐喊。
同時，他也看到了禪紅衣臉上那一抹怨恨得意的笑意，以及…四大鬼王身後，突然走出來的一道黑衣鬼麵的身影。
黑衣鬼麵？
這一刻，楚梟眼底似有驚訝，但很快…他的意識就逐漸模糊。
青山古月，天地肅然。
楚梟眉頭輕皺，緩緩自一座古殿中蘇醒，抬頭卻見那一道熟悉的琉璃倩影，正滿臉焦急地看著他。
“楚梟，你終於醒了。”
葉琉璃俏臉溫婉，喜極而泣，輕輕依偎在了他的懷中。
“你要嚇死我了，你方才修煉入魔，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修煉入魔？”
楚梟皺了皺眉頭，眼前一張張麵孔悠然閃爍，愈漸清晰。
這裡的一切，極為真實，就連葉琉璃垂落下的淚滴，都帶著一縷冰寒。
漸漸的，他的記憶開始複蘇，像是經曆了一場冗長沉重的夢境。
記憶中，葉琉璃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樣是這座山門的主人。
而他則是葉琉璃的未婚夫，即將於近日舉行大婚。
“楚梟，你不會離開我的對麼？這幾日你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顧青棠，她已經死了！！”
葉琉璃神色激動，像是預感到了什麼，死死地抱著楚梟，“你不會讓我成為天下人的笑話，對麼？”
“顧青棠…死了？”
楚梟嘴巴輕啟，又一段記憶刺入腦海。
劇烈的疼痛，令楚梟神色扭曲，發出陣陣低沉的喘息。
“她死了！死在了你的懷中，她不會回來了，可你有我…楚梟，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葉琉璃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輕輕將楚梟的頭顱抱在了懷中，“好了，你剛剛醒來，還是不要太激動了，我會代替她，好好愛你的。”
“不…葉姑娘，我雖然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不能…”
楚梟發出一道輕喃，微微搖了搖頭。
“楚梟，你說什麼？難道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妖女，甘心放棄現在的一切？十年了，你已是此界至高，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葉琉璃紅唇緊咬，漸漸有血滴落。
而楚梟則是逐漸掙脫了她的懷抱，眸光變得堅毅。
“我答應過她，此生不換。”
“你！！”
葉琉璃豁然起身，神色猙獰而怨怒，“好好好，你既然如此癡情，那就將我給你的一切，統統還給我！”
“好。”
楚梟輕輕頷首，在葉琉璃略顯驚恐的眼神中，竟真的將乾坤袋、身上靈寶一一交出，放在了葉琉璃身前。
“你…”
這一刻，葉琉璃眼底，突然閃過一絲慌亂。
“你以為這就完了？你這一身修為，同樣是我傳給你的…”
“撲哧。”
還不等葉琉璃話音落下，就見楚梟突然揮手，打在了自己丹田之處。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滴落，將他身外白衣染成血紅。
“你…”
葉琉璃紅唇張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瘋了！！”
“現在，我可以走了麼？”
楚梟搖了搖頭，腳步執著地朝著山下行去。
有風襲來，將他身上白衣吹起，冽冽成吟。
“命！你的命也是我的。”
葉琉璃一步踏出，阻攔在了楚梟身前，怒聲嘶吼，像是在發泄著什麼。
聞言，楚梟臉上突然露出一抹乾淨純粹的笑容，雙手輕輕探出，撫摸在了葉琉璃臉頰之上。
“哼。”
見此一幕，葉琉璃嘴角也是掀起一抹隱晦的弧度。
果然，這世間萬法，身死為空。
縱使有人放棄姻緣、放棄造化，終究是放不下…性命。
莫名的，葉琉璃眼中雖有得意，可心底卻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葉姑娘，讓我走到她的墳前吧。”
隻是！
楚梟下一句話，卻令葉琉璃的臉色，陡然呆滯了下來，嘴巴漸漸張大，整個人轟然顫抖，口中竟溢出一縷血漬。
就在此時，楚梟那握著她臉頰的手掌，也是逐漸用力，兩根拇指，用力地插入了她的眼眸之中。
“嗯？你…”
“轟隆隆。”
一瞬間，這山川大殿，月朗星辰，儘數破碎。
“轟隆隆。”
而此時，劍氣長城。
隻見柳庸、李慕道的身影，早已與三大鬼王戰至一處。
唯獨禪紅衣，靜立在鬼域之中，眼眸緊閉，周身夢紋繚繞。
那一盞引魂燈，乃是她的本命之物。
而燈中那一縷魂火，更是取自她的真魂，生生不滅。
方才楚梟強勢鎮殺青鳶，觸碰到引魂燈的一刹，也就…真正落入了禪紅衣的夢境之中。
同時，楚梟身前，一眾劍氣長城弟子，正與鬼族強者廝殺。
唯獨那一道黑衣鬼麵的身影邁步走來，靜靜地站在了楚梟身前。
“楚梟！！”
更遠處的地方，葉琉璃仙顏淒楚，嘶聲怒喝，卻根本無法喚醒陷入夢境的楚梟。
就在那鬼麵女子伸手，欲要將楚梟鎮殺之時，劍氣長城與鬼域方向，卻皆傳來了一道轟鳴聲。
隻見劍氣長城中，一縷清霧徐徐升騰，其中似有一柄青銅古劍，洞穿乾坤陰陽，轟然射來。
而鬼域之中，禪紅衣眼中，卻流落下兩行血痕，嘶聲喝道，“帝女小心。”
“嗡。”
鬼麵女子眸光顫動，根本不敢有一絲猶豫，周身鬼霧升騰。
而楚梟手中的斷劍，卻忽然橫斬而下，將她臉上的鬼麵斬成了兩半。
這張鬼麵，他曾在四朝之中見過，正是那位站在血瞳聖嬰背後的強者。
不知為何，此時楚梟心底有一種感覺，眼前這人，就是當初與餘安相見之人。
荒謬。
他怎麼可能隨意穿梭於人間與鬼域，掙脫了劍氣長城的封印？
更荒謬的是，隨著那鬼麵掉落，楚梟隱約間似乎看到了一張，如夢似幻的絕美容顏。
還不等楚梟看清楚，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與此同時，那一柄青銅劍影，卻以斬滅星辰之勢，將他身前百丈之內的鬼族強者，儘數斬碎。
“嗯？”
楚梟眸光輕顫，轉頭看向劍氣長城的方向。
卻見那裡，漆黑一片，根本不見一道身影。
“這柄劍…”
突然間，楚梟眼眸驟然一凝，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道瘦弱佝僂的身影。
劍祠，啞婆婆？
“楚梟！走！”
虛空之上，柳庸大手一揮，攜起楚梟朝著長城方向而去。
兩人頭頂，九重雷雲轟然蓋壓，沿途將一切破碎。
而三大鬼王也是紛紛逃入鬼域，再不敢逾越分毫。
更遠處的黑暗中，吳孚站在一座山巔之上，眺望著那狼狽逃回的三大鬼王，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楚梟，你是…如何掙脫了禪紅衣的夢境？”
柳庸神色震撼地看著身旁的楚梟，越發感覺，這個少年很可能會在人間留下一段不朽的傳說。
不，今日他引九重雷劫，一人一劍，橫斬四大鬼王傳人的事跡，就足夠名留青史。
“運氣吧。”
楚梟搖了搖頭，眸光清冽。
其實，從他踏入夢境的一刹，魂海中的太初神符就已經將他魂識護住了。
他之所以配合禪紅衣演戲，是因為以楚梟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這位鬼王的對手。
夢境之力，虛虛實實。
他隻有先破了禪紅衣道心，才能真正擺脫這場夢境。
紅衣青燈，也曾仰慕一人。
關於這位青鬼王，楚梟倒也有所耳聞，乃是人間最不相信愛情之人。
據說當初她就是被仰慕之人始亂終棄，殘殺了滿門，方才化身厲鬼，於夢境之中屠殺世間男子。
想要破她道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看到愛情，至死不渝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