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清被這樣一問,一瞬間就有些汗流浹背,他笑得越發勉強,但卻已經很努力的在克製,不想讓林墨婉看出端倪。林墨婉笑著,當然也很配合,在他詢問的眼神中自顧自的走到一旁坐下,江文清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不自在的表情,像是想要催促林墨婉離開,但又不好開口。沉默半晌,林墨婉倒是一點不拘謹,而是自顧自的坐到一旁,倒了杯茶細品,仿佛就是看穿了江文清的意思,而故意磋磨他來了。江文清合上眼,稍稍穩了穩心神,再睜眼時,方才眼底的慌亂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事一如往常給的精明和算計。他看著林墨婉,合上桌麵攤開的回溯,道:“還有什麼事嗎?”這次的語氣聽起來就沉穩冷靜了許多,林墨婉則是滿意的笑了笑,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遞給一旁的玉枝一個眼神,玉枝立刻會意,將手上的兩個賬本交上去,恭敬的放在江文清的麵前。看著麵前不知什麼東西的書本,江文清皺了皺眉,並未隨意翻開,而是帶著疑惑的眼神再度詢問:“這是什麼東西?”林墨婉微微垂眸,自始至終都是那副賢良恭順的樣子,她回答:“是這樣的,這兩本賬簿,是薛伯伯當初同江家的鋪子其他賬本一同給我的,不過……”她說著,語氣頓住,眼神間也閃過一絲無奈又複雜的情緒,她看著江文清,語氣稍作停頓,才又接著道:“這兩本,我覺得似乎有些出入,怎麼也對不上,而且出入都波動都十分異常,我不敢擅自做主,就隻好先拿來給爹爹瞧瞧了。”聽著林墨婉的話,江文清卻是有些半信半疑,不單單是因為知道林墨婉的性子,更重要的是,自他和公叔庭月成親之後,向來都是公叔庭月主內他主外。兩人雖然因為各種事情三天兩頭的吵架,但總歸來講,在這種大事麵前,她還是沒有出過什麼岔子的,可偏偏這些賬本隻放在林墨婉手上小半個月,就被查出問題來了,屬實的有些奇怪。想著,他張了張嘴,下意識就想要替公叔庭月說話,可林墨婉卻像是能預知他即將要出口的都是些什麼惡心話,她率先開口:“爹爹可莫要太早下定論,這賬本是真是假,您看看就知道了,您夫人的筆記,應該不會不認得吧?”她說著,緩緩勾起嘴角,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江文清神色微僵,還未出口的話就這麼生生的被哽在了喉嚨裡,沒來得及說出口。四目相接,在林墨婉篤定的眼神中,江文清最終還是動搖了,他垂下眼簾,緩緩的翻開手上的賬簿。林墨婉也不再說話,隻是安靜的坐著,這會兒,卻是連喝水的興致都沒了,就喜歡看他逐漸破防的樣子。果不其然,在林墨婉的注視下,江文清翻看著手裡的賬簿,一開始還能做到心平氣和,喜怒不形於色,可沒翻過幾頁,他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連手上翻動賬本的動作都因為生氣而忍不住顫抖,直到再也看不下去。他氣的臉色漲紅,瞪大了眼睛,一點都不相信這是公叔庭月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可上麵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一根普通的銀製的發釵價值高達三千兩黃金。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公叔庭月做出來的賬本,但這字跡,又實實在在的事公叔庭月的字跡。江文清氣的臉色一陣青一怔紅的,就連胸口都忍不住劇烈的起伏,他不明白,公叔庭月自小錦衣玉食,應該是不愁銀錢的主,怎麼就能做出這種糊塗賬呢?那她抽走了的那些銀錢都用到哪裡去了?他越想越生氣,林墨婉的眼底卻再次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輕輕勾起了唇角。隨後,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林墨婉也並不想多做逗留,隻是緩緩的站起身來,道:“既然東西送到了,那我就不多打擾爹爹了。”她說著,心情頗好的規規矩矩的見了禮,帶著玉枝轉頭出去了,還沒走出多遠,就見薛忠著急忙慌的從她身邊穿過,甚至都不帶停留一下的。見他神色慌張,走到又匆忙,還是從書房的方向過來的,林墨婉大概也能猜到他去乾什麼了,心情就越發好了。果不其然,林墨婉才回到翡青院,盯著書房的人就傳回來了消息,說是林墨婉前腳剛走,公叔庭月後腳就被薛忠請去了書房。門是關著的,但依然能聽見從裡頭透出來的爭吵聲,公叔庭月指責江文清不信任她,寧可相信林墨婉,也不親自問問她,而江文清則是一口咬定她做假賬,私吞鋪子裡的錢。兩人可謂是吵得不可開交,摔碗砸壺、推桌椅甚至是打罵的聲音就像是千軍萬馬過境,光是聽著都覺得熱鬨得很。而公叔庭月這麼一鬨,讓兩人本來已經緩和一點的關係再度僵硬起來,等兩人發泄一通之後,江文清頹敗的坐在書房中內屋和外屋的台階上,臉上和脖子上,都留著幾根鮮紅的抓傷印記。兩人都是一副狼狽的樣子坐在地上,相隔了很遠,公叔庭月頭發散亂,同江文清一樣,淩亂的衣服仿佛在說著剛才的戰況有多激烈,她委屈的直掉眼淚。可江文清隻是看著,甚至有些麻木,想著她做的那些事,無數次用殘忍的手段一個個清理他身邊的女人,哪怕是懷孕的都不放過,對他的控製住幾乎要讓他窒息。但這些,江文清其實都能忍耐的,畢竟他現在的榮光除了自己的努力意外,一定是少不了公叔庭月的功勞,畢竟她可是頗受先帝寵愛的昭和郡主,是帶著祥瑞出身的。郡主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是上不了台麵的,所以,不管是先帝也好,是公叔言玉也要,格外重用他的原因除了他這個曾經的狀元身份以外,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公叔庭月的。所以,不管公叔庭月對他做什麼他都能忍,可唯獨做假賬這件事情,他忍不了,在他眼裡,江家就是他江文清的根,是他用了大半輩子才建立起來的地位和權利,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於是,思來想去,江文清盯著沙啞的聲音道了句:“合離吧。”